这种心情跟冒犯失言后完全不同，这是一种深层次的，潜入骨髓的，发于寒毛的忌惮。
这个女人的气场很强大，双眼中散发着天然的敌意，眉宇之中满是不屑于高傲。能够想象得到，那些胡人在面对她，以及她的白马义从时，是怎样的绝望。
更巧的是，她恰好就是冰属性的能力者。
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应该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
“……”
屏住呼吸，直面这位给人的压迫感极其强烈，甚至比师傅还要恐怖的女人，孙策眼神坚定的给出了她的答案：“公孙将军，请让我跟随将军一起攻打洛阳！”
“……”
当这句话沉重的砸在地上时，孙坚徐徐的闭上了眼睛。
没有恼火也没有无奈，只是花了短暂的几息时间来接受这个现实。
最终睁开眼，向看起来颇有兴致的公孙瓒请求道：“公孙将军，我女伯符就托付给你了。”
“托付倒说不上。”公孙瓒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笑道，“如果参战了，那少将军顶替的便是孙将军的职务，作为一路诸侯协同作战。”
简单来说，我无责任。
无论是输还是赢，孙策都将由自己来承担结果。
还有，她们也并没有什么从属关系。
孙坚是一路诸侯，依附于袁术，公孙瓒算作一路诸侯，是刘虞手下，所以二人是平等的。
当然，这种平等是相对而言的。
在地位上她们是差不多，但论实际权力，公孙瓒要大得多，毕竟她此时掌握了西线快十万的诸侯联军，连刘虞能够直接调度的军队都没有这个数。
“谢将军。”
孙策双手握成拳再次鞠躬，这一次将头压得更低。
按理来说，她不应该如此，这是损害长沙军形象的行为，但她必须要这样做。
只有把所谓的骄傲跟尊严贱卖，才能够换取更加光明的未来。
谁让她们先前是袁术系，刘虞的敌对阵营呢。
公孙瓒再一次别有意味的浅笑，然后不作出任何的回应，攥着缰绳缓缓离开。
在二人距离渐渐拉远时，孙坚发现了，公孙瓒一直都在盯着自己的女儿，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难道说，她对孙策有特别的想法？
“父亲…父亲，怎么了？”
“啊……没事。”从困惑中反应过来后，孙坚掩饰性的笑道，“我只是觉得公孙瓒将军真是了不得。”
“可是您在外面盯着别的女人看…”孙策提醒道，“母亲会生气的。”
“那你就不能别告诉她吗？”
“啊？！”
孙策感受到了家族要出事的危机感，震惊道：“那您是真的在欣赏公孙瓒将军的……”
“不要胡言乱语。”
因为无力去敲击孙策那整日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脑袋，孙坚只能用眼神进行警告，而后发自内心诧异的反问：“伯符啊，你明明知道这个，为什么不懂那个？”
“父亲你在说什么？这个那个……我怎么听不懂啊？”孙策露出了费解的表情，就像是对待刚才的李傕一样，完全摸不到头脑。
“我是说……”为了让自家女儿或多或少有一些防范坏人的警惕性，孙坚不惜用最危险的比喻进行说明道，“如果有一个漂亮的姑姑，她要跟你爹回家，你会怎么理解？”
“她想当父亲的妾。”孙策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但说完后又不安的追问道，“所以您真的有再纳妾的打……”
“没有，也不要跟你母亲说，不然我打烂你的头。”孙坚直接打出一套否定，警告，威胁三连。
语气听起来是很硬，但实际上是非常虚的。
如果你老婆是太守的女儿你也怕！
“那父亲是想说？”
孙策隐约感觉到父亲要教育自己，从这个非常危险的举例就能够听得出来。
“我是想说……”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孙坚开口道，“李傕让你归了他，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归降。”
孙策直接说出这两个字，不带任何的思考。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归降呢？”
“不清楚，可能是他没有表达明白。”
“如果他表达的很明白，是你没听明白呢？”
“……父亲，你刚才伤到头部了吗？”担忧的看着孙坚，孙策无比较真的询问道。
“我伤没伤到头部不清楚，但你的头部马上要受伤了！”
“……父亲勿怒，勿怒，伤口震开就糟了！”
“如果你不气我，我怎会怒！”
收回准备揍孙策脑袋的拳头，孙坚叹了一口气，不再纠结这个细节，选择开门见山的质问孙策：“伯符，你觉得盟主大人如何？”
“盟主大人？”说到这个人，孙策立马就来劲了，毕竟她还琢磨着日后怎么说服父亲去投靠人家呢，所以相当高调的赞美道，“他是一个英雄，非常有气度，也拥有让人难以企及的智慧，能够为他效命，对于臣子和将军来说，绝对是一种享受。”
“连享受都出来了……”明明是自己开口问的，孙坚反倒有些情绪了，“他真就有这么好吗？”
“好啊，太好了，要不是我私下写……咳咳。”眼见着要说漏嘴，孙策旋即改口道，“我是说，我要不是私下跟盟主大人有过短暂接触，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夸他啊。”
好险，差点就暴露了！
果然，援军是孙策求来的。
孙坚悟了。
这个人丧妻后多年未娶，而今却对自家女儿如此的宠溺，这其中的含义，可以说是非常的一目了然了。
好啊刘虞，借着诸侯会盟惦记人家的女儿，打着国家大义满足自己的心愿，你……你枉活二十有七！
他今年二十七啊……好像也不算老。
“父亲，你还是先好好养伤吧，攻打洛阳的事情就交给我了。”搀扶着孙坚的肩膀，孙策格外成熟的安抚道，“有黄盖姑姑她们辅助，伯符一定能……”
“策儿。”
正当孙策发表一些她认为相当有担当的帅气言论时，心思完全在另外一件事情上的孙坚，严肃的过问道：“你觉得嫁……给盟主大人，如何？”
“……”
这句话就算是最单纯的少女，甚至说孩童，都能够听明白，毕竟没有用那些拐弯抹角的说法。所以孙策，直接怔住了。
低下头，表情较真的思索良久后，她抬起了头，郑重其事道：“那我岂不是要去幽州了？”
“……”
看着尤其严肃，仿佛真的在考虑这种可能性的女儿，孙坚不禁为自己…以及吴夫人，在孙策教育上的缺失而自责。
把手搭在这个似乎什么都知道，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莽撞女儿肩上，孙坚冒着伤口崩开的危险，大声吐槽道：“我只是问你想没想过这种事情，不是让你考虑嫁到幽州的可能性！
“……啊，这样啊！”
当父亲如此大声解释后，孙策脸色旋即浮现出一丝红润，徐徐低下头，她腼腆道：“可是父亲，毕竟是嫁人……您能低调一些吗？我也是会害羞的。”
孙策的确会害羞，但害羞的并不明显。
除了脸蛋冒了点红，没有任何扭捏的痕迹，仿佛在说——跟父亲聊聊嫁人的事情也行啊，这毕竟是一桩人生大事。
“那你觉得……如何呢？”
孙坚已经坚定认为刘虞派兵援救孙策是想娶自己女儿了，所以完全没有考虑过对方没有这种打算的情况。
想想，如果不是对伯符有意思，为什么会特意叮嘱公孙瓒救她呢？
按理来说，也是救自己跟袁术啊。
“女儿……”想起刘虞那张干净英俊的脸，再回忆对方温柔对待自己的场景，孙策重重的点了点头，“可以，父亲能够搞定，就多谢了。”
“你谢你爹呢……”
孙坚被孙策这样不矜持的态度搞得当场无语，不解道：“你怎么突然这么期待？或者说……积极？”
“也没有很积极啊。”孙策摇了摇头，耿直的说道，“我只是觉得嫁给盟主属于高攀，对我们家族应该会很有利。”
孙策懂事的让孙坚感到有些不适应，明明从来没有提起过政治联姻的事情，她却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伯符。”孙坚对孙策的观念没有做出任何评价，只是忽然看向前方，别有意味的开口道，“你知道你娘当初为什么要嫁给我？”
孙策稍作思索后，回答道：“因为当时想要求亲的男人里面，爹是最轻浮和狡诈的，还是乡里有名的恶人，母亲不想因为得罪你而让家族受到灾难，所以就……”
“好了，不用说了。”
面无表情的抬起手，孙坚直接问道：“所以，你觉得你娘是因为想要政治联姻而嫁给我吗？”
“不算，父亲家世比母亲差多了，没有必要搞政治联……”
“好了，不用说了。”
复刻才发生的行为，孙坚转头看着孙策，格外有骨气的说道：“所以，你可以像你母亲一样自由选择你想……”
“感觉母亲之前也不是很自由……”
“自由选择你想嫁的人！”
虽然被无数次拆台，但孙坚还是强行的完成了他的逻辑：“不要考虑其它的，就说刘虞这个人，你愿不愿意……吧！”
嫁这个字就这么难说出口嘛……
“我……”
如果不为自己的家族考虑，只是从个人喜好出发，孙策需要稍作思考。而思考的结果，很快便得了出来：“我觉得很好啊。”
“……”
孩子总是要长大的，就算孙坚特意将自己的女儿培养成一个不用依附任何男人的女武将，也避免不了这样的过程。
所谓父亲，做好该做的，足矣。
“伯符。”
“父亲？”
孙策错愕的转过头后，忽然发现自己的额头抵在了一个温热的胸膛上。而她的父亲，则是用那只大手，轻轻抚在她的头上，充满力量而又温情脉脉道：“我孙坚的女儿，嫁给谁都不是高攀。”
------------
等下还有一章，兄弟们容我稍作歇息。
不必熬夜，明天如厕的时候再看吧。
第199章 袁术的低头
袁术虽然说了要战斗至最后一刻，不辜负祖上的荣光吗，但实际上并没有真的亲手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