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虞身上就佩戴了一把防范歹人的佩剑，一个武将都没带，甚至连周灵这位超贴身侍卫都没让她来。
属于是有史以来，最不稳健的一次了。
“虞君还真是放心。”左慈好心的提醒道，“不过您应该知道，我们并不长于武斗，如果突发什么状况，未必能够保护住您。”
实际上保护得了，因为左慈的能力注定了她身边的人基本上都能够逃过所有劫难。
但稍微吓一吓这位大人，不也挺有意思的吗。
“那没事，我还有剑呢。赵紫胧知道吗？天下第一枪……咳咳，总之，我就是师从的她。”
刘虞轻轻半握自己的佩剑，相当可靠的说道：“而且如果遇到什么事情，肯定是我来保护你们啊。”
这个时代的妹子不会打拳，还是值得主动去保护的。
“多谢……但不必了。”
没想到这里能够让刘虞装到，左慈只能尴尬的停止对刘虞的试探，毕竟她本来就没有这方面的趣味。
所以，那一次次的试探，是天师的趣味吗？
“虞君，走过那条小河便到了。”在即将到达之时，左慈勒住了马，向刘虞说明道，“不过此桥太轻，不便过马，还请虞君下马步行。”
“可。”
刘虞主动下马，然后找地方拴马。
就在这时，左慈忽然牵过了他的缰绳，然后指着桥的那边，道：“虞君请前行，坐骑就交由我来照看了。”
说话间，左慈便开始熟练的将两匹马拴在了有草，有水的地方，然后像雕像一般的站在那里。
神仙阵营的二号人物居然还要承担物业的职能，张角这里严重缺人啊……
刘虞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独自往前走去。
穿过那个仅仅只有几步长的小桥之后，他进入了两边全是密林的幽深小径。
虽然已经快到冬季，但这里的树木还颇有生机，叶子都没有落下，给人一种季节错乱之感。
不愧是神仙，住的地方就是神奇。
带着这样的感叹，刘虞继续往前走去。
而后，便遇到一个通往上坡的阶梯，全长大概几十步的样子，也不算陡峭。
“还要继续往前吗？”
刘虞见两旁都没有路，只有上面能走，于是继续往前行进。
然而，在阶梯半途，视线刚好能够望到前方之景时，他突兀的停下了脚步。
一袭纯白色的貂绒席地散开，仿佛盛开的洁白莲花，依靠在石亭柱上，张角持着一柄竹竿，在湖岸垂钓，那像白雪一样流淌下去的长发，让她宛若异域的精灵。
映入刘虞眼前的只有圣洁的纯白。
她是能够将整个世界净化的雪。
那一双湛蓝色的瞳，又像是只有梦境里才会出现的湖。
下意识觉得神仙应该神秘而保守的刘虞没想过张角能够这么美。
她完全看呆了，在不知不觉间，已然走到了对方的身旁。
“哦，你来了啊。”
见刘虞到了，在垂钓的张角颇为尴尬的说道：“钓了快一个时辰都还没鱼上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呢。”
“可能是没打窝吧。”
当对方开口朝自己搭话后，刘虞才错愕的从恍惚中清醒，而后本能反应的回答道。
“？”
很明显，张角大大的眼中、、出现了更大的困惑。
更明显，这完美的意境被较真的钓鱼佬摧毁的啥也不剩。
“你等了我很久吗？”刘虞见张角都闲的钓起鱼来，所以主动的问道。
不过问完之后他才意识到，好像是自己在等她。
“没有，就一会儿。”
张角摇了摇头，然后望向刘虞，注视一会儿后，略微不自在的将视线放下，轻轻的用手拍了拍她的身旁。
“……多谢。”
刘虞读懂了手势的意思，所以相当拘谨的坐了下去，跟对方挨在了一起。
草，好软。
而且好香，一种花瓣的雅香来自张角的身体。
这家伙特意约定到今日，原来是洗了个香香啊。
讲究。
“虞君……”明明跟刘虞之前面对面跪坐过时都没怎么样，但现在却有一种莫名的羞耻，张角当场化身社恐，“你，你吃了吗？”
“啊？”刘虞没想到这种话能够从神仙嘴巴里面说出来，愣了一会儿后才客套的回答道，“吃过了。”
“这样啊……”
张角再一次语塞，话题也因此中断。
很奇怪，这个之前能够大胆的问自己爱不爱她的女人，现在却扭捏的不像样子。
果然，还是因为寿命只剩下一年了才变得大胆起来。
很合理。
如果我的寿命只剩下一年，我他妈直接化身移动炮台，将所有的遗憾全部满足，不浪费一分钟的时间。
毕竟，一年真的很短。
“你…”既然张角不知道该怎么聊天，作为男人的刘虞便主动挑起话题道，“我们先前都没见过，你是什么时候对我……有那种感情的？”
好吧，老子也不会聊。
为什么要把话题搞得这么僵啊？
聊钓鱼不好吗？
这个钓台堪称是VIP钓鱼位，今天还空军那说得过去吗？
这下子，她肯定也尴尬起来了吧……
“虞君。”然而，出乎刘虞意料的是，张角并没尬住，相反还变得自然起来，“你还记得你去过辽东吗？”
“记得啊。”
这个当然记得，我去那里差点把公孙族全家都给杀完了。
而且钝刀杀人的名场面就是在燕神塔触发的，怎么会忘。
“你来的时候，我也在辽东。”张角忽然说道。
“诶？那时就在？！”刘虞惊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幕，“那个时候，公孙瓒不是还在清理黄巾流民吗？”
“是的，但那时我已经‘死了’四年，而且黄巾流民也大多数被驱逐到各地，不再拥有反抗官府的力量，官府镇压的力度小多了。再加上还有左慈，我在辽东还是挺安全的。”
“那么那时……”刘虞试探性的问道，“你是如何看我的？”
“我认为虞君杀世家的时候很果断，跟想象中的柔弱不一样。”张角想了想后，坦白的说道，“不过并未有太多别的想法，真正的让我注意到你，是另外一件事。”
“何事？”刘虞积极的问道。
“我在辽东行医的时候……姑且叫做行医。那时，我遇到了一个背着孩子来找我的女人，她的孩子得了风寒。”虽然这是无数悲剧之中的一个，但张角谈及起时，语气依旧苍凉，“然后，我救活了她的孩子，但很遗憾，女人来的时候，已经被冻死了。”
“……诶。”对于这样的悲剧，刘虞无论什么时候听都会难受。
“但是，你之后又救了他。”
“诶？”刘虞被说的一头雾水，完全没有印象，“有这种事情吗？”
我去辽东不是只完成了政治洗牌，然后顺带将那些地方全部收归幽州，实行统一的管制了吗？
“有。”就在刘虞反思时，张角给出了答案：“虞君来之前，遍地白骨，民不聊生，而虞君走后，地里长出了粮食，百姓有了活路。那位我救过的孩子，后来跟他的父亲一起去了屯田军营，一家人都活了下来，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的。剩下的快一年里，我去幽州各地考察过，你的仁义没有改变过。”
杀世家，养百姓，天下也仅此一人了。
“而让我下定决心从幽州跟到洛阳的原因则是……”
看着被说得一言不发的刘虞，张角嘴角勾起了一丝感激的笑：“那几十万的黄巾流民，全部得到了你的赦免。”
原本，他们可是诸侯们恨不得剥皮挖心的叛军啊。
“不，不是赦免。”
刘虞摇了摇头，真诚的纠正道：“国家到了这个份上，每一个肉食者都是有罪的。黄巾起义，从来都不是一场叛乱，而你张角，也绝不是叛军的首领。”
历史都做出了结论，由张角所领导的黄巾起义是一场反抗暴政的农民运动。
但凡是有点良知的人都应该去同情他们，而不是嘲讽与谩骂。
毕竟，当把百姓逼到需要啃食树皮，吃观音土后，任何一个能够带着他们获得身为人之尊严的人，都能够被称作‘光’。
那时，张角用‘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将光洒在了九州，让亿兆黎明看到希望。
而昨日，张角又用最后的十年，自己化身为光，守护了这天下唯一的明主。
如果有圣母，这应该便是了。
“谢谢。”
双瞳之中泛出一抹水色，张角对刘虞投以了感激的笑。
在这之前，她一直都是统治者眼中的老鼠，是诸侯们用来请赏的猎物。
但这个刘虞，这个曾经与自己交战过（刘虞在冀州为官时镇压过黄巾起义）的统治者，他说——
我体谅你。
“不过……”虽然大概知道了张角是为什么这么注意自己，但刘虞还是没有得到他想知道的事情，所以弱弱的问道，“你说的‘爱’，只是因为这些事情吗？”
张角说，她是因为自己在公孙瓒的魔爪之中解救了辽东百姓，赦免了被官府追杀的黄巾流民，并且宁可放走董卓也不向百姓射箭。
那真正的爱，在哪呢？
虽然虞君长得是很帅，但是妙脆角女士也是难得的美人啊，两个人很平等啊。
“还有，还有很多原因啊。”张角被刘虞这么一问，突然手忙脚乱起来，“这一路因为一直在追随你，所以…所以遇上的时候，便有了一种其实已然相识很久的感觉。这样，很难理解吗？”
“嗯……”
刘虞不知道怎么说，但他也不能说谎，所以定住了。
空气凝滞了。
良久良久，都没人开口说话。
毕竟，有一个人不老实。
“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