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要找在下借什么东西？”抬头望着刘虞，袁校尉有些惶恐的问道。
刘虞淡然一笑，道：“本牧要借汝之头颅，以正军纪。”
“……啊？啊！”
袁校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魂都被吓丢了，根本听不懂刘虞在讲什么。
“左右。”而刘虞，则是错开身体，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下令道，“将此人拖下去斩了，用头颅警示全军——违抗我军令擅自处刑者，杀无赦。”
“……主主主主公饶命啊！”没想到自己会被砍头的袁校尉被吓哭了，“卑职愿戴罪立功…求主公宽恕，求主公宽恕啊！”
“戴罪立功？唯一的伤是奸、淫俘虏时留下的家伙也敢说这种话？”刘虞不留情面道，“拉下去。”
“主公饶命啊！”被拖着走的袁校尉大声自爆道，“这样干的不止我一个！还有，还有……”
然而，没有任何人搭理他。
破音的求饶声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
这位蔑视军纪的校尉，就这样被两名士兵拉到他先前准备处决轲比能的刑场。然后，又被刘虞特别安排的近千名士兵观看处刑。
在狂吠之中，他人头落地。
而见证了这场处决，被杀鸡儆猴的汉人将士们，内心都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原本以为这些行为是军官特权的士兵，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官兵平等’的法纪。
觉得这些行为只有自己能做的军官们，则是生出一丝的敬畏与后怕，幸好被当做反面典型处置的不是自己。
总而言之，他们都理解到一点，那便是——
刘虞公开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无视。
……
战俘营内。
知道有一个汉军校尉被处决的人并不多，因为作为俘虏的他们是没办法观看到处刑的。
但因为这件事情在汉军中闹得实在太大，所以部分胡人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个叫轲比能的小姑娘好像没死。”
“嗯？没死？！”
“是的，而且被安置到了帐篷里面。”
“什么？不是听说她被一个汉军校尉拉到帐里睡但没睡成，还反咬了校尉耳朵一口，所以拉去砍头了吗？”
“但后来刘虞…刘大人撞见这件事情，所以就把校尉砍了。”
“砍了？”
听到这两个耸人听闻的字眼，周围的胡人一下子都凑了过来，纷纷好奇的吃瓜。
“对啊，砍了。”
“不可能，怎么会砍？不要胡说八道了。一个小小的轲比能值得刘大人动怒，把他们的军官都杀了？稍微动一下脑子就知道是假的！”
“对啊对啊，肯定是假的，我们现在可是俘虏，谁会在意我们的生死，说不定过几天就会被拖到一个坑里埋了。”
“就是这个。刘大人之前不是承诺‘降者不杀’吗？但那名校尉私自的处决俘虏，违背了他的命令，所以就被砍头了。”
“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我听几个汉军聊天时说的。”
“有这事？”
“有的，不信你们看，今天不会再有汉人士兵到这里抓女人了。”
检验流言的最好方式，就是从结果出发。
如果说汉军用一个校尉头颅来正军纪的事情是真实的，那么因为忌惮，汉人军官们这两天不仅不杀俘虏，甚至连玩俘虏的行为都会克制。
可是，真的会有这样对俘虏也宽容的军队吗？
当流言在所有的十几个战俘营传开后，每个与这件事情息息相关的战俘都开始等待着。
然后，一天过去了。
他们得到了印证。
三千多人的胡人女兵，年龄从十二三岁到五十多岁的女战士，每一个都是在战俘营的草地上度过的这一夜。
同理，剩下的七八千男兵，也全部保住了……嗯。
无论男女，都是安全的。
然后，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了。
“果然是真的，一定是刘虞整顿了军纪。”
“所以说，‘降者不杀’的话是能够相信的？”
“既然是刘大人的话，那肯定是可信的，他之前就没有骗过我们。”
“可恶啊，要是我兄弟他老实投降，而不是逃跑，也不会被用乱箭从后面射死！”
“那既然不杀我们，我们会被如何处置呢？”
“应该是拉去当苦力吧，修墙或者养马。”
“修墙累一点，养马稍微轻松。总之，都比死了好。”
“会不会把我们放回去？”
“能够放回去就太好了。如果这次我能回去，再也不跟着那些蠢王来打幽州了，这是一场不会胜利的战争，以后宁可打韩馥，也不打刘虞。”
“有点羞耻心吧你们！”
正当这些人在聊起来若有若无的‘未来’时，坐在后面一直胯着脸的候古木，高声的打断了他们。
战俘们一齐回过头，看向了这位相当有资历，且作战勇猛的老兵。
“候古木，你在骂谁？！”
“都是俘虏，现在可没人怕你，你在那里得意什么？”
“可笑，你就有羞耻心？”
“不，我也没有羞耻心。”
候古木低下头，对于这些‘敌意’丝毫的没有放在心上，而是麻木的用手抓着一把干土，自我厌恶的说道：“我以前觉得我对汉人的仇恨已经到了骨子里面，我要用汉人的血来替我的大儿子报仇。但后来我发现，我的仇恨是那么的脆弱。只是几百钱，几袋粮食，几坛美酒，几匹彩布，我就能把勇士的尊严丢掉。”
“哈哈哈哈，真是太下贱了！”候古木苦涩的笑了起来，“儿子是被汉军杀死的，但我却把家里的十几匹马都卖了，卖给汉军组建骑兵，强大他们自己的军队，而目的，也只是想多换点钱，让以后的每一个冬天都不再挨饿。”
“……”
候古木的话，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
自从互市以来，他们的生活彻底改变了。
不再是带着家人，为了牧草四处迁移，为了水源跟其它部落拼命。
他们有了一种更好的生存方式。
春夏放牧，将马儿牛羊养得膘肥体壮，然后到秋冬之际，再将超出了饲养能力的牲畜卖掉，换成粮食布匹等生活物资，熬过这个冬季。
然后，循环往复。
期间以狩猎作为改善生活的次要手段。
总之，就算不用打仗也能活下去的话。
那么，谁还想打仗？
“这次打仗我本就不想来，但首领带着军队找到了我，说不去就杀了我的女儿儿子，还要轮我的妻子。”
候古木将手中之泥土握成沙尘，徐徐的让其落下，倍感讽刺的笑道：“我们的王想要杀我们，而他们的主公却让我们活着。哈哈哈，哈哈哈！”
候古木的话很刺耳，刺耳到某些并不甘心投降的家伙，开始不悦的警告他：“别说这种屁话！刘虞把人杀给我们看就是想让我们替他卖命而已！”
“杀给我们看？”候古木这次的笑，是认为对方愚蠢透顶的笑，“你看到了？”
“……你！”
“他杀人只是想要严明的法纪，建立起一支草原人永远都休想比拟的王者之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指着那几个‘骨气’仍存的胡人俘虏，候古木把嘲讽开到了最大：“照我说，刘虞就不应该搞什么降者不杀，就该把这些胡人的懦夫，全部都扔进坑里埋了，让尸体憋在土里发臭，连鹰犬都恶心得不想啄食！”
他们起初只是反感候古木的教条，但被这样指着鼻子侮辱后，民愤一下子就升起来了。
七八个胡人青年男女愤怒的站起身来，朝着候古木走去。
然后，开始对着这个‘胡奸’拳打脚踢。
每一次的击打，都用尽了他们的全力。
而候古木，则是不做任何抵抗，任凭他们对自己殴打。
见证这一切的，是无数眼神麻木的胡民，他们不去劝架，也不去参与，甚至连助威看热闹的心情都没有。
不一会儿之后，几名汉军制止了斗殴，并将那些青年拉出来，以‘俘虏私斗’的正经罪名，除以五十鞭的重罚，其中一个还被当场打死。
但没有任何人因为同胞的死，而去憎恨汉军。
像候古木这样的人，在胡人战俘之中变得越来越多。
他们对于刘虞，既不感激，也不恐惧，更谈不上讨厌。
他们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能够成为刘虞的子民，该多好啊。
第68章 你们的王
经过三天多在居庸关的休整，战场基本上都打扫完毕，能够回收的马匹也达到了能够实现的最多。
而且据哨马回报，冀州中山郡的反贼也因为拉胯胡人居然连关都没打进，失去策应，很快的被韩馥与自己的军队镇压，贼首甚至还在乱军之中死于属下之手，人头都被送到了邺城。
所以对于刘虞来说，现在需要处置的只有一个——胡人俘虏。
当然，解决方案就是吸收胡人之中能征善战的士兵到汉军里，提升整体军队素质。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非常重要的事情，作为往后几十年刘虞对胡基本政策的国家大事。
“主公，乌丸金带来了。”
从门外进来的周灵，向坐于帅案前的刘虞禀报道。
“嗯。”刘虞点了头，准备放其进来，不过因为突然想到什么，所以抬起手，将周灵又叫了回来，“不急，半个时辰之后再让他进来。”
“喏。”
周灵点头答应，然后便持戟站在刘虞身旁，并未对外面的士兵做出通报。
“来人。”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着这张挡在自己面前的帅案，刘虞思索了好一会儿后，开口道，“把这个案子挪走，放在侧室。”
“喏。”
几名下仆按照刘虞的吩咐，把这张上面摆满了重要文件的铜桌，直接搬出了这个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