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校尉,这些军汉饿疯了,居然跑到粮营之前要求吃饭,我们说了半天,他们也不听,只是一直吵闹,大家都是友军我们也不好动粗。”
吵闹的军汉看到林峰身上闪亮的盔甲,一时不敢造次,都乖乖地闭上嘴。
林峰咧嘴一笑,走到军汉之中和声问道:“你们可是秦颉秦大人部属?因为何事跑到我们大营要饭吃?难道秦大人不管你们饭吃?”
军汉面色涨红,气哼哼地说道:“南阳一带屡遭黄巾肆虐,粮草本就不够,你们一来,秦大人下令将粮草都送到了你们帐中,我们今日晚间每人仅一碗稀粥果腹,现在饿得睡不着,自然要到你们粮营来讨口饭吃。”
林峰没想到南阳的
日子过得如此之惨,秦颉居然只能饿着自家士兵的肚子来招待客人,当下招手唤过一名朱儁营中小校,令他前往甄家军驻地唤人送十担军粮过来。
甄家军在长社一战,生擒波才、何仪,立下首功,获得的赏赐不少,少许分些粮草出来丝毫没有影响,这也是林峰如此大方的原因。
南阳军汉看到林峰二话不说,便命人运粮,当下有些感动,众人齐齐向着林峰鞠躬施礼,感谢他的慷慨。
等甄家军将军粮送至,南阳军汉接过之后,有人腼腆地向林峰提出请他前往营中做客。
林峰略一犹豫便答应了下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到南阳军营内转转,只当是散心了。
跟着兴高采烈的一伙儿军汉回到南阳大营,林峰马上便看出秦颉的地方武装与朱儁中央军之间的区别。
南阳大营说起来也叫大营,可是军备情况却是让人不忍卒视,放眼望去,军卒们连统一的军装都没有,穿得五花八门,营房正中那杆大纛旗破损不堪,连周边的旌毛都已经没有了。
随着军汉向营中走出不远,林峰侧耳听到一阵轰鸣之声,如雷似鼓,忽急忽缓,吵得人脑仁发疼。
军汉看到林峰疑惑的目光,苦笑一声说道:“林校尉见谅,这是黄校尉醉酒之后酣睡时的鼾声,黄校尉哪里都好,就是喜欢喝酒,而且每次喝醉了之后,就吵得整个大营不得安生,连秦大人过来说过几次也不管用,现在大伙儿都习惯了。”
林峰吓了一跳,我滴马呀,这谁这么牛叉带冒泡?睡个觉就跟打雷差不多,这种人注定单身狗一生,谁要是他老婆,每天晚上受此轰炸,轻则神经衰弱,重则精神错乱。
军汉居然还有些碎嘴,给林峰介绍清楚之后,还不停嘴,继续跟林峰说着:“说起来黄校尉原来也不是这样。当初张曼成成兵攻进南阳城,褚太守临敌阵亡,秦大人临危受命,要不是黄校尉斩将夺旗大发神威,说不定那时候南阳城就陷落了。”
林峰听说这个黄校尉身手不差,顿时有兴趣,开口追问道:“黄校尉原来如此英雄,那他是一直嗜酒如命吗?”
军汉摇摇头:“刚才我就说过,黄校尉原来不是这样的。当初黄校尉为人亲和,身手高明,无论是秦大人还是南阳众军士都对他钦佩有加。只是守住南阳城之后,黄校尉领军出城追杀张曼成,直杀得张曼成抱头鼠窜,目不敢顾。谁想到黄校尉前脚出城杀敌,后脚他儿子就发病了,校尉夫人带着孩子满大街求医,可惜当初南阳城刚脱离兵祸,街上乱成一团,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居然趁乱将黄校尉夫人打昏抢钱,等黄夫人清醒过来,孩子已经没救了。”
林峰听得目眦欲裂发尽上指,英雄在前方流血亲人在后方流泪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当下大吼一声:“凶手抓住没有?”
军汉神态沮丧:“当时街上乱成一团,凶手根本就无从查起,甚至连凶手本人可能都不知道他抢钱的举动,导致了黄校尉爱子惨死。可怜黄校尉儿子刚满一十四岁,眼看着就是又一条黄校尉般的好汉啊。”
“等黄校尉率军回转听闻此噩耗,顿时大病一场,病好之后就变得无酒不欢,终日饮酒不休,谁劝也不听,当初傲骨铮铮的一条好汉,就这么废了。”
林峰听得心里难受,一拉军汉说道:“如此,你带我去见一见这位黄校尉。”
第 028 章 义结金兰
军汉领着林峰转了个弯,向一处军帐走去。
路上,军汉的话匣子打开便关不上。
“林校尉,整个南阳谁不为黄校尉可惜啊。那么厉害一位战场猛将,硬生生被折磨成了一条酒虫。”
林峰顺口问了一句:“说起来这位黄校尉姓甚名谁?我还一直不知道英雄的姓名。”
军汉长叹一声:“黄校尉单名忠,表字汉升。”
“谁?”
林峰如遭雷劈,一把揪住军汉的衣领,将他提到眼前,瞪大了双眼问道。
军汉被吓坏了,结结巴巴地回话:“回林校尉,黄校尉名叫黄忠黄汉升。”
提着军汉,林峰仰天一声长啸。
黄忠黄汉升,日后蜀汉五虎上将之一,年满六旬仍能与关公打个平手,曾于阵前射中关公盔缨绕关公不死,七十余岁提刀上马,定军山下斩曹魏大将夏侯渊,堪称愈老愈风光的老将典范。
怪不得当初看三国,林峰一直奇怪黄忠这么勇猛的大将偏偏等到六十几岁仍然窝在韩玄手下,当了个不尴不尬的中郎将,难道刘表眼光真差到连谁是猛将都认不出来?却原来黄忠中年丧子,导致性情大变,终日饮酒,不思进取,才会让刘表错看,大好才华白白的浪费。
得知黄校尉乃是黄忠,林峰将军汉提在手中指路,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来到黄忠帐外。
黄忠依旧在帐中鼾声如雷,离得近了,林峰都想找点儿棉花堵住耳朵,这也太刺耳太吓人了。
顺手将提着的军汉扔到一旁,林峰挑帘走进了帐中。
大帐内中书案前的软毛地毯上,躺着一位青衣大汉,大汉躺在地上,脸藏在书案之下看不清楚,身上淋淋漓漓到处都是酒渍,两只大脚光着没穿鞋袜,十根个性的脚头个个岔开,正缓缓地向上飘着股股白烟。
嗬,帐里面这个味儿呀,酒臭、脚臭、汗臭、不知道什么臭,种种臭味混在一起,好玄没把林峰一个跟头熏出大帐。
忍着怪味林峰来到大汉身边蹲下,轻轻拍打着大汉的肩头叫道:“黄校尉醒来,黄校尉醒来。”
叫了半天,鼾声停止,黄忠身体移动了一下,半晌才含含糊糊地说道:“把酒放置案上即可,某再睡一会儿。”
林峰哭笑不得,这是把我当成送酒的小校了。
“听闻黄校尉威名,小弟林峰特来拜访。”
黄忠这才将脑袋从中书案下边挪出来,斜着望了林峰一眼,口中唔了一声,又闭上眼躺在地上。
林峰这才看清黄忠的相貌,只见黄忠四方大脸,浓眉细目,直鼻阔口,面上粉扑扑一片,细嫩得好似婴儿,颌下胡子拉茬,有长有短,遮住脸光露下巴跟个刺猬差不太多。
“黄大哥,你这终日饮酒,就不怕可惜了这一身苦练出来的好武艺?”
林峰看黄忠待搭不理,索性单刀直入,跟黄忠摆开龙门唠起嗑来。
黄忠眉头一皱,闭着眼摇了摇手:“你若与某喝酒就喝,莫要废话。”
林峰摊开双腿在黄忠身边席地而坐,面色凝重地问道:“黄大哥,你因为儿子的死而自责,陷入自我桎梏而无法解脱,你不觉得太傻了吗?”
黄忠呵呵笑了起来:“小兄弟,你是秦大人派来的说客?
你不用说了,叙儿娘说得不错,叙儿的死责任全部在我,当时如果我不逞英雄出城追杀张曼成,而是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叙儿他娘又如何会被贼人击晕,叙儿的病又如何会被耽误?”
“黄大哥,你出城追杀张曼成并没有任何错误,大丈夫生于世间,便当保家为国,你从张曼成手中保住了南阳城,南阳多少父老乡亲因此而保住了性命财产?你去追杀张曼成也是为了......”
没等林峰说完,黄忠将手一挥打断了林峰的话:“小兄弟,如你所说,保家卫国,家在前而国在后,我连自己的家都没有保住,却可笑地想去卫国,我又卫的哪门子国?”
说到这里,黄忠的声音陡然激动起来:“我守住了南阳又怎样?偏偏是我保护的南阳城之人打昏了叙儿娘,误了我儿性命,如果我没有血战南阳,而是凭着跨下马掌中刀背上弓腰间箭,保着叙儿娘俩杀出南阳,区区一个张曼成又如何能挡得住我?可是我没有,我傻傻地浴血冲杀,刀卷刃弓断弦,拼却了性命换来叙儿一命归西,难道你能说叙儿之死不是我的责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