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奉天殿上,文武百官左右站定,奉天殿的气氛有些凝固。
朱元璋漫不经心的睥睨着朝堂上的众人,默不作声的等着人开口上奏。
不多时。
户部侍郎傅友文抱着芴板出列,朗声道:“启奏皇上,夫先秦伊始自宋元开来,国朝无不对海外探索。”“国朝今发展二十又四年有余,国力稳健上升,吾辈当继先辈宏愿伟志,宜于海外探索求进。”“臣斗胆上疏,祈求皇上督公下令建造海船,以出海扬我华夏之国威,敛海外之作物。”“古来云者,夫千乘之国者,避则衰,拓则兴,臣户部侍郎冒死荐疏!”朱元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刚准备开口,便有人抱着芴板急急出列。“启奏皇上,窃以为,此事万“六一零”万不可!”出列的事兵科给事中,陈泽中。
“吾国朝物华天宝,何须青睐区区蛮夷之地?”陈给事说完,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王朗也急急出列。
“臣附议,蛮荒之地,何须探索?此举乃劳民伤财之举,于国无益,臣祈求皇上罢黜户部侍郎傅友文!此乃妖言惑众之举!”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说完,殿阁学士也紧接着出列。
“傅友文乃户部侍郎,目光如此短浅,德不配位,扰乱国纲,臣亦祈求皇上罢黜傅友文!”“国之大,好战必亡,吾朝内圣外王,岂能刀兵威慑于藩国,大国当有大国的威仪和礼节。”朱元璋揉了揉额头。
他就知道,开海只要议了起来,一定会给朝廷掀起一阵重磅水花。
傅友文来了脾气:“尔等目光短浅,却不自知,汝等闭目造车,吾大明之亡,也是亡于汝等短浅之人!”“放屁!”“胡扯!”
“傅友文,汝安敢如此口无遮拦?你食君之禄,却不想着为君分忧,如言番邦蛮夷之好,将我国朝放在何处?你忠的是何国何君?”奉天殿上,顿时吵的不可开交。
这个时候,蓝玉站了出来。
“这个,本将要说句公道话了。”
“傅大人只说咱不要闭门造车,要将目光放的长远点,你们都没出过海,又怎知道海外没有什么东西是大明需要的?”
“你们这不是自己都难以自圆其说吗?说话之前要带脑子,好好想想,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拍屁股说话,丢人现眼!”蓝玉一番话,顿时让朝堂炸锅了。“你放屁!”“粗鄙不堪!”
“皇上,臣请求金甲卫士,锤死蓝玉这个满口污言秽语的东西!”朱元璋一阵头大,也不参与双方的争吵。
为君者,不动则以,动则决策。
可惜,那臭小子不在这,不然又能给他上一堂课。
那小子以为出海是这么容易的事么?朝堂这些烦心事,可不是皇帝一家之言就能决策的啊!
没了这些臣工帮着,他朱元璋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己。
皇权是一家独大,可也是需要东西约束着的,要是不然,这个江山岂不是全都乱了套了。
约束皇权的是啥?还不就是国朝的气运么?这些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经过漫长的发展,文人们已经给予灌输到语言艺术中了。
蓝玉都参与进来了,淮西武人们自然也不敢落寞。
冯胜笑呵呵的出列:“蓝大将军这说的话,咱看来是话糙理不糙,论事就论事,动不动锤死这个锤死那个,你不是说国之大,好战必亡吗?你这不是在好战吗?咋地,要亡了咱大明?”
“你!胡说!老夫并没有这个意思!”
吏部尚书詹徽看着场上的形式,又看着老爷子闭目的样子,缓缓出列。“本官就说一句话,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这话嘴巴毒啊!
虽然他没指名道姓,可却是将给事中和御史台的人全骂进去了。
说这些人贪愎而拙交,抱旧而惧新。“你!”
兵科给事中陈泽中指着詹徽便道:“国朝的财力才上升微末,汝等便好大喜功,殊知古隋炀帝三征高丽,扬州丝绸?”
“莫要些许成就便粉饰太平,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北方战戈未平,而今又耗费财力于东南海域,国朝迟早被你们这些人折腾散架了!”双方坚持不下,各说各理,都在言语理论攻击,却始终难分伯仲。傅友文压着手:“容本官插个嘴,谢谢。”
“汝等所抱观念,不外乎出海耗费钱财,好大喜功,却无实际收益。”“成,我户部和兵部最近在种植一种作物,此作物来自大洋彼岸。”“臣祈求皇上将此作物呈于殿前。”
朱元璋点头:“准奏。”
终于要给事情下定论了,再吵下去,朱元璋真打算扒了傅友文的皮了。
他没时间听这些人在大殿扯淡,扯的脑子都疼了
大殿陷入短暂安静。
众人皆有些狐疑的盯着傅友文和茹太素,却也不知道这两人在搞什么鬼。
少顷,一大缸被抬进大殿。
大缸内冒着热腾腾的白气,散发着垂涎的香味。
这场朝会从开朝到现在,已经快过了午时。
年轻一点的官吏还能抗的住,老一点的官吏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可纵然如此,还是有人呵斥傅友文殿前失礼。
傅友文也不辩驳,请求朱元璋下发食物。
朱元璋心里想明镜一样,道:“既如此,诸爱卿先吃点东西再说。”众人忙不迭道:“微臣谢皇上体恤,吾皇英明!”
好一些人,虽然嘴巴上说的义正言辞,可真要给吃的了,也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尤其这一锅浓粥,闻起来是那么的香。
殿前禁卫军给众人盛了粥,众人皆有些狐疑。
这粥,有点不对劲啊!
傅友文这厮不会胆大包天的要毒害众人吧?
傅友文没有提前将红薯拿出来。
他知道要是先拿出红薯来,这里面许多惜命如金的老家伙们,一定是不敢吃的。
索性他就等这些人吃完了之后,再细说红薯之事。
大殿上群臣皆分了粥,粥里冒着白气,在这数九隆冬的天气下,能喝到一碗浓粥,不可谓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儿。
东西才进口,一股香甜的感觉,瞬间就刺激了群臣的味蕾。
后世的人,可能都习惯了番薯的滋味,何况在那个食品百花齐放的时代,所以并不觉得番薯可口。
可对于第一次品尝的大明百官而言,这味道众人竟微微一楞。
这滋味居然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带着丝丝的甜,竟然出奇的美味。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这里是御前,所以众人还是不能太过失礼的。
当然,口感和滋味,还不是主要的。
一碗粥下肚,虽然里面的米粒很少,可因为那金黄色一坨的缘故,竟是如此饱腹。
而且那金黄色一坨竟是出奇的好吃。
一时间,百官都有些不明所以了起来。“好吃吗?”傅友文问道。
“还行。”几个同僚回道。
傅友文再次问道:“吃饱了吗?”
这次就连御史和给事中都实话实说:“饱了。”
傅友文深吸一口气,道:“那接下来,就该说事儿了!”
第197章 、震惊御史言官!
傅友文咧嘴看着众人,眸光突然有些火热。
今日这朝会,本就是老爷子一手策划的。
这些个老东西,还想罢黜本官?真是痴人做梦!
不过老爷子将这么大的事交给自己,而没有交给詹徽等人,这足以说明老爷子对咱的信任,可不能办砸了。
出海,是一定要出海的!
“既然诸位都吃饱了,那么本官再说说刚才的议题罢。”
霎时间,众人立刻分开,刚才还和气一团,现在立刻泾渭分明。
“莫要以为施展点小恩小惠,便能改变吾等想法!”
“却也如此!况且了,这粥食亦非汝之恩德,此乃皇上圣恩!吾等沐的也是皇恩,和你傅友文没关系!”
傅友文笑笑,并没有争辩。
“既然刚才都说着食物果腹和香甜,那就成了。”
“这一碗粥水内的米粒,我想诸位肉眼可以见到,极少!”
“那么果腹的重点,便不在栗米而在这红薯之上。”
朝堂上好一些人都狐疑的看着傅友文,哼道:“傅大人有话直说,莫故弄玄虚的卖关子。”
傅友文深吸一口气:“好!此作物源自海上,在大洋彼岸!”
兵科给事中陈泽中呵呵捋须笑了,“那又如何?我大明内陆,难倒就没有此农作物?你这个媚外的狗东西,启奏皇上,傅友文有不臣之心,臣请皇上”
朱元璋摆手打断他,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是给事中,风言奏闻的言官,你可不可以等旁人话说完,再表达自己的意见呢?”
陈泽中被朱元璋这话说的面皮羞红,急忙抱拳弯腰:“微臣知罪。”
朱元璋对傅友文道:“继续说下去!”
傅友文忙不迭道:“是,陛下。”
“微臣想说的,并不是这作物就比咱大明的好,而是他容易种植,国朝的栗米和麦谷,对土地要求很高,浙江沿海城市,几乎难以种出来。”
“但红薯不同,它是不分咸碱之地,几乎可以在任何土地上生存。”
“其一年两熟,分为夏秋,甚至有些地方,春日也可种植成熟。”
“非但如此,其对蝗虫等抗性较强,很少会受到虫灾侵扰。”
傅友文一点点将红薯的特性介绍出来。
殿内许多人也渐渐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有些若有所思。
他们先前是和傅友文吵的不可开交,但这不是因为泄私愤,而是在为国朝的发展争辩,无关乎自己的利益。
他们认为国朝若将财力放在东南沿海上,对羸弱的大明财政的冲击太大,会得不尝试。
趁着傅友文停顿期间,兵科给事中陈泽中道:“唔!既然此作物这么好,那也完全可以以国朝天威召诸国,将此作物引进大明,何须非要劳民伤财出海巡航?”
傅友文笑道:“诸如此亩产三十石的作物,在海外还有许多未被发现,故此,我国朝建船出海,一来可寻找更多作物,二来可看西方诸国的国情,三来,可威慑沿海国家,四来
“且慢!”
兵科给事中陈泽中打断傅友文,不得不打断了。
这简直在侮辱智商,将所有人的智商按在地上在摩擦!
亩产三十石?
你将这朝廷众人当什么了,当傻子吗?
大家都是两榜进士出生,你把我们当傻子看吗吗?
亩产三十石?夸张点可以接受,但你这个明显就是在欺负人了!
就算要糊弄,你好歹也讲究一点,说个七石八石,也说得过去,你这样没零没整的,糊弄人都不会吗?说二十九石又十七斤又八两五钱,你看,这数目不就好听了吗?
陈泽中脸色有些拉下来,旁边许多御史言官脸色都黑了下来,更多的官吏和他们表情如出一辙。
陈泽中哼道:“老夫今年五十又二,自八岁开始,便随家父开始种地,对农耕甚为熟稔,寻常稻谷麦子,能有亩产三十已是丰年,傅大人,下官知道你书香门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但你能否说点实际的,扯谎之前,能否做好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