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知道,在翰林院有多少两榜进士嗷嗷待普?你们又知不知道,下面多少官儿在想着朝上爬,想着为国效力?”“你他娘的要是不能干!朕换个兵部侍郎!”
两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忙不迭道:“臣,臣知罪,请皇上息怒。”
朱元璋骂也骂够了,淡淡的道:“曹国公告诉咱,云南都司的斥候探明安南国有朝南疆推兵之势。”“咱儿子沐英的棺材和沐家的后人,现在都在来京的路上,云南那边恐会生变,诸位都说说看法。”茹太素长舒一口气。
说实话,他刚才真被吓到了。
若是云南都司真出了事,他这罪行就大了。
现在听到只是安南国有点推兵的动向,心里大定,便抱拳道:“启奏皇上,臣以为安南小夷,并不敢对大明觊觎万一。”“想来是正常的兵备部署,窃以为,云南都指挥使司当以不变应万变。”朱元璋反问道:“若是其入侵大明南疆当何如?”啊?
茹太素有些不可置信的道:“皇上,此乃杞人忧天之举,安南举国兵力都不及云南都指挥使司,他们长了多少个胆子,敢入侵大明南疆?”不仅茹太素,就连詹徽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道:“启奏皇上,安南不过只是推兵朝南,若我国朝便如此慎重对待,岂不灭了国朝威仪?”
孔讷也出列道:“吾大明是天朝,天朝当有天朝气度,恩德服人,方能四海归心!子曰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处大国之道,在于恩披天下,以德为之。”朱元璋冷冷的道:“传令,告知云南都指挥使司,使其以战备之态,敌若侵大明土地半寸,国灭之!”孔讷急急道:“皇上意欲主动出兵乎?”
朱元璋哼道:“朕未尝主动出兵,但咱大明也不是软柿子,若敢利用大明做文章 ,朕就让他付出惨痛代价!”孔讷厉声道:“此暴政尔!”
“皇上,安南未对国朝动兵,国朝便下令如此严防死守,此举无异于断绝两国之来往,阻断云南边塞之贸易,乃伤民之举,请陛下三思!”朱元璋反问道:“若其出兵,等云南都司来京汇报,朕再军报知会云南都司,一来一回,需多少日?”孔讷道:“彼时对方可认错。”
朱元璋冷笑道:“若每一个番国都攻击一番大明,然后给朕认个错了事,大明之国威何在?你说?嗯?”孔讷面色赤红,道:“臣不是这意思,况且,安南也不敢捋大明之虎须。”朱元璋厉声道:“朕说他敢!”好吧。
这纯粹将话说死了。
孔讷一脸无语,却也不敢继续反驳朱元璋。
老爷子的威信,在大明还是无人能撼动的。“兵部!”
茹太素急忙出列。
朱元璋高声道:“传旨去云南都指挥使司,若安南敢越大明国土半步,令云南都司给朕狠狠的打,此事没得商量,敢过线,朕要他的国!”“沐英才死,若就有人敢挑衅云南天威,那就是想让咱儿子死不瞑目,既然如此,那对方就别活在这片土地上!”朱元璋站起身,振臂高呼。
“臣!遵旨!”茹太素抱拳。
朱元璋盯着他:“此事用军驿,速速传去云南都司,不得耽搁!”散朝。
百官走在奉天殿殿前广场上,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一个情报而已,而且还是个无关痛痒的情报。
皇上未免有些太小题大做了点?
不过很快他们就理解了。
老爷子想来是因为沐英的死,有些耿耿于怀,所以云南那边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才会如此敏感。
掐着日子来算,沐王爷的棺椁应当也快抵达京师了。
茹太素回到兵部,便将此封军令发到云南都指挥使司去了。
北方的天有些干燥,和江南的风不同,北方的寒风吹在脸上,如刀刮一般疼痛。
这是一片梨花丛林,洁白的梨花在微风中荡漾着枝条,空气中满是清新的花香。
雪和梨花交相辉映,分不清是雪花还是梨花。
唰!
刀的罡风破空,片片梨花和雪花落下。
然而凌冽的刀光并没有破坏美感,反而给这些娇嫩的梨花,带来些铁血和肃杀。
朱棣在舞刀。
如平地惊雷,刀法精湛,一招一式,大开大合,皆取命之势,没有丝毫花架子!
当朱棣劈下最后一刀之后,面前的梨树顿破裂成两半,朝左右倒下。朱棣随手将刀插到土地之中,淡漠的道:
“本王十三岁时曾和常大将军约定过,将来我们一起征战漠北,誓要扫清胡虏,让中原不再受胡人蹄铁践踏,把大明的旗帜插到阿尔泰山,甚至更远!”“可惜,常遇春走了。”
站在朱棣旁边,身披洁白貂绒大氅的徐妃给朱棣递来茶水:“夫君,喝口茶。”她年纪不大,才二十七岁,正是风韵极佳的年岁。
那洁白的皮肤,如白雪一般,吹弹可破。
那精致的脸庞,带着刚成婚不久妇人特有的魅惑,令人看一眼,便能沉醉其中。
她便是朱棣的发妻,徐达的嫡长女,时为大明燕王妃的徐妙云。
朱棣猛灌一口茶,抹了抹浓密乌黑的胡须,看着徐妙云道:“你和大哥、二哥、四哥那边的联络如何了?”徐妙云漫不经心的道:“大哥那边,应当是没机会了,不过二哥和四哥,愿意帮着夫君。”
朱棣叹口气,揽住徐妙云:“这是掉脑袋的事,本王不得不布控的小心翼翼。”
说着,他眼中露出一抹踟躇:“老爷子那边,究竟立谁,现在都不得而知,外面那个小子,又究竟会不会是老大,本王也不太确定,应天那边没亲人在,本王心中总是不安。”“你再去信给二哥和四哥,让他们试探试探外面那个,究竟会不会是老大,还有密切关注着老爷子立储动向。”徐妙云点头:“好!妾身理解夫君,夫君有鸿鹄志,妾身永远追随夫君!”
朱棣哀叹一声,柔情似水的道:“若是败了,要掉脑袋的。”徐妙云目光坚定:“妾身陪夫君一起承担!”
朱棣动容,鼻头一酸,紧紧揽住徐妙云:“若有那日,你当为大明之后!亦如故大唐之长孙皇后!”徐妙云摇头:“臣妾,只想陪夫君,生死不离。”
吧
第212章 、倔强的老人,百官落泪!
这是洪武二十四年,冬腊月初三。
沐英的丧葬队伍,从通淮门吊桥入京。
长安街、玄武街、秦怀街等应天府所有主干道的百姓矗立两旁,无声啜泣。
应天府所有百姓皆垂头默哀。
一列上千人的丧葬队伍,神色哀伤,披麻戴孝的踏入应天府城。
沐英的嫡长子沐春双手抱着黑色灵牌,老二沐晟,老三沐昂左右搀扶。
老四沐昕则留在云南负责云南军备防御。
好一些百姓看到这长长的丧葬队伍,眼中都泛着泪花。
年纪轻一点的还不知道那些年长的长辈为何会如此悲恸。
他们不了解沐英的身世,可那些年纪大的老人们,却是知道这大明第一号孝子的丰功伟绩!
沐英生前,于众皇子之中和太子朱标最为交好。这次急病而死,也是听说长兄大明太子病故,导致旧病复发。
好男儿行走人世间,不可不知感恩。沐英一生,对义父义母至孝,对异姓兄弟关爱有加,人死之后,也要让子孙千里迢迢把灵柩送回京城,安葬在朱家身边。
这种情意,让人动容!
而且因为沐英的存在,云南世代平安,那些土司和边塞的异族,不敢踏步中原半步!
在沐英的丧葬队伍出云南的时候,云南的百姓,将所有道路都堵的水泄不通,悲恸哭泣声掩面数日不绝。
队伍从通淮门入应天,直奔大明宫城。
今日一早,应天府下起了飞雪,好一些百姓,默默的将伞撑起,给沐王爷的前路遮风避雨!
位于贡院左一里外的槐花胡同内,有一处府邸,金碧辉煌,闷头上烫金大字‘中山王府’显得格外耀眼!
府邸内,三兄弟神色哀痛。
“走吧,去皇宫送沐叔最后一程。”
说话的男子,身材高大魁梧,时为世袭中山王徐达的嫡长子,徐辉祖。
身旁两位同样魁梧的汉子,则是徐达的二子和四子,分别为徐膺绪和徐增寿。
“大哥,您先出门,我和四弟去拿一些炮仗礼花,事了之后,咱们私下也要给沐叔祭奠。”
徐辉祖点头,看了老二和老四一眼,有些不确定的再次问道:“我在郑重的问你们一次,你们确定没收到小妹的信件?”徐膺绪和徐增寿故作疑惑:“小妹从北平来信啦?写了啥?”
徐辉祖认真的盯着两人看着,最后摇摇头:“没啥,我先走了,你们莫耽搁太多时间。”“是!大哥!”
等徐辉祖离去,徐膺绪眼神微微盯了一眼徐增寿,道:“四弟,去厢房说。”
两人急促进入厢房。
老四徐增寿道:“二哥,燕王那边究竟是个啥意思?小妹信里面说要注意一个叫朱怀的小子。”“燕王更是让咱查查他和老爷子的关系,我怎么都有些糊涂啦?”
老二徐膺绪蹙眉沉思:“太子死后,储君之位不明,老爷子迟迟没有立储的念头,对朱允炆的态度现在也变的忽冷忽热,究竟会在皇子还是皇孙中挑选,谁也不清楚。”“燕王有大志向,老爷子这些后人中,除了咱妹夫燕王,没人能挑起这个大明江山。”
“妹夫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就算最后朱允炆真登基,凭着朱允炆那怯弱的性子,又能坐几天皇位?”“按照道理来说,妹夫已经不必担忧了,可为啥又突然让咱注意那个叫朱怀的小子?”
“这小子咱们查过,根本不是皇室内的任何人,那么妹夫要咱注意他和老爷子的动向,这就有趣啦。”徐增寿性子急,忙不迭道:“二哥,你别卖关子了,有啥说法,你说说呗?”
徐膺绪沉声片刻,道:“除非这叫朱怀的小子对咱妹夫有莫大的威胁,否者妹夫那种雄才大略的人物,为啥要咱注意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这不合理。”“嗯,无论如何,咱们先查查再说。”
徐增寿有些倒吸凉气:“对燕王有威胁?咱妹夫是不是太看得起他拉?”
徐膺绪摇头:“不知道,万事查了再说,此事是掉脑袋的勾当,小心点不会出错。”徐增寿重重点头:“对!”
徐膺绪叮嘱道:“小妹的信件你烧了没?千万不能让大哥看到,大哥性子古板,他一直反对咱妹夫燕王不安分,明确拒绝妹夫示好,他要是知道咱私下和小妹联系,恐怕会打死你我。”
徐增寿赶忙道:“全都烧毁了,二哥,你说大哥这么个人物,为啥就看不明白这点呢?他朱允炆和燕王比,算个啥?大哥为啥就这么古板?若是燕王最后成大事了,咱徐家才能延续辉煌不是吗?”
“哎,你说万一哪天老爷子走了,没立燕王,燕王若是起事,咱怎么办?和大哥反目成仇自相残杀?”徐膺绪怒道:“放你的狗屁!他是咱大哥,亲的!血浓于水!你是猪吧!”徐增寿讪讪一笑:“我这就这么一说么,万一到了那天咱该咋办?”
徐膺绪眉宇也蹙了起来,心绪有些不宁:“且不说这个了,快去赶上大哥,莫让大哥起了疑心。”“好!”
大明宫,武定门前。
皇城三里之外,五军都督府李景隆亲自戒严,军兵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百姓寸步不得进。
雪花越来越大,沐春此时已经走到这里。
李景隆身披盔甲,单手扶着大明军队特制的雁翅刀刀鞘,走到沐春面前,另一只手朝上大挥:“放行!行礼!”所有大明军兵站的笔直,目光露出深深的肃穆和尊敬。李景隆拍了拍沐春的肩膀,叹口气,低声道:“节哀。”
沐春嗯了一声:“谢曹国公。”
李景隆点点头:“老爷子亲自在武定门外迎接,去吧。”
沐春饱含泪花:“皇上这么大年纪了,还好!我过去了。”武定门外。
斑驳的城门前,老爷子背着手站在最前方,强支撑起身子,目光坚定的注视前方。
身后,左右两列是文武百官,和已致士的大明功勋!
数十名身材高大,身穿刺绣飞鱼服,头戴幞头的锦衣校尉,站在朱元璋身前,给他撑着黄盖罗伞。
身为天子亲军,他们身上的飞鱼服华丽异常,飞鱼不是鱼,而是线刺绣成的蟒。
少顷,沐春的队伍默默走来,身后的千人队伍,现在只剩下八个抬棺椁的武人。
朱元璋咬着牙,背着手,一步步,超前走去。
锦衣卫急忙将伞撑起,跟在朱元璋身后。“滚开!”
朱元璋对左右呵斥,独自走在雪花之中,无数片雪花洋洋洒洒落在他那半黑半银的头发上,更让老爷子脸上多出几分沧桑和凄凉。
他的步履很慢,每走一步便停顿一下,似乎在充蓄迈出下一步的体力,伴随着不停的轻咳,以及急促的喘息。
看得出他在努力挺直腰杆,努力维持帝王的威严,他在这站了半响,对于年岁如此之高的老人而言,这是何等的艰难,所有人都明白!
此时朱元璋的模样看在众臣眼里,分明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带着对生命不屈的倔强。
看着朱元璋费力迈步,仍倔强地不许任何人搀扶的样子,众臣心中一酸,皆落下泪来。
英雄迟暮,豪杰凋零,这第623章 一刻,他仍像个不屈的战士,死撑着对抗岁月和轮回,雪花之中的孤独背影,何等的悲壮。
雪越来越大,朱元璋腿脚已经发软,看着前方的棺椁,眼中的泪花倔强忍住,脚底一滑,险些有些走不稳当。
左右锦衣卫急急上前。
朱元璋像个雄狮一般咆哮:“咱让你们滚开!”一步,一步,最终,朱元璋走到沐春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