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锦点点头,很快,她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朱怀:“你刚才说了啥?”朱怀道:“竹石额。”
他忘了,郑板桥还没在这个年代出生。
徐妙锦登时有些怔住,那身子都如中了定身法,僵在那儿,所有的落花喧嚣就像被一把无形的利刃一下子切断了似的。徐妙锦低声喃喃:“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徐妙锦低声说完,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朱怀。
这首诗,就好似立在梅林中,傲然挺胸在世间之上的少年。
他刚毅果敢,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无论环境怎样磨炼和考验,他都坚定的带着决心冲破一切的信念,迎难而上!
这首诗看似在吟竹,但徐妙锦却觉得,它更像是在说朱怀自己!
徐妙锦脸颊微微红了红,竖起拇指道:“你,志向高远,将来一定会一鸣惊人!”朱怀笑笑:“不足挂齿,随口而出。”
徐妙锦摇头:“你这随口而出的诗,恐怕要让整个梅园的学子们黯然失色,难怪你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和你比较,我想他们会惭愧的!”徐妙锦言语带着笃定。
不远处,两个过路的才子,听到梅林中这少年少女的对话,脸色顿时赤红一片。“王兄,这两人,也太大言不惭了吧?”
“就是!还什么让整个梅园的学子黯然失色,他以为他谁啊?”
“真是会装,有本事别躲在这里面吹牛逼啊?”
“呵呵,咱去知会几位师兄弟,既然他们如此大言不惭,也该有人让他出出糗,若是不然,咱寒窗苦读考中进士,在这些人面前算什么了?”“正当如此,走!”
朱怀和徐妙锦驻留的地方,是一进梅园的花林。
二进的院子则少了许多梅花,多了一些庭楼阁谢。
好一些才子、翰林院编修、新科进士都在围着徐膺绪和徐增寿谈天阔地。
徐膺绪和徐增寿也和这些修史的翰林院编修、新科进士等人相谈甚欢。
恰在这时。
有两名举人走来。
定睛望去,就是方才路过梅林的那两位读书人。
两人在一名翰林院编修面前耳语几句,那年轻的翰林院编修瞬间面红耳赤!
大明的科考分大考和小考,小考分三门,县试、州试、府试,考中了,则有秀才资格。
大考分乡试,院试,殿试。
乡试考中了为举人,大明举人是可以为官的,不过多为一县的佐贰官之类的。
院试考中了,则为进士。
殿试则给进士分排名,划定那些人是可以进入翰林院的。
虽然现在翰林院还不足被重视,但到了永乐内阁制度起来后,大明就有不成文规矩,非翰林不入阁。
那年轻的翰林院编修,自是清贵的很,听到有人如此大言不惭,当然怒气冲冲。他走到人群中间,道:“两位小公爷,梅林那边,有人辱我翰林清贵。”徐膺绪和徐增寿不解:“哦?谁人有如此破天大胆?是为何事?”
那年轻的翰林院编修便道:“呵,一对私会的男女罢了,竟以贬低我翰林院的第647章 名讳,衬出那男子的才学。”“如此大言不惭之辈,我等自当要去会会。”
徐膺绪不想节外生枝,今日来的目的只是结交这些文人。
不过徐增寿却是爱热闹,他豪迈的道:“那必须要去打击打击这两人的嚣张气焰!”
“呵呵,什么男女私会,在我看来,不过狗男女罢了,走!去看看他究竟有何本事口出狂言!”
徐妙锦和朱怀浑然未觉两人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会招人妒忌至此。
实际许多文人便是如此,文人多疑,文人相轻,文人的世界里,最出众的人永远是自己。尤其是这些寒窗苦读,好不容易入朝为官的进士,以及那些寒窗数年,不过勘勘一举人的文人们。
他们这些年的努力,在徐妙锦口里,竟是这么一文不值?尤其那话里话外还都看不起他们这群文人的意思!
什么叫做不屑和我们在一起?你有资格融入我们的圈子么?
又什么叫我们会惭愧?你是多逆天的本事,才会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种话?!
梅林之中,各色梅花斗艳。
徐妙锦提着罗裙翩翩跑动。“你头上插花歪了。”朱怀提醒。
“而且带黄花,怎么都有种治丧的味道。”
徐妙锦白了他一眼,道:“那粉红的梅花呢?”朱怀道:“还行。”
徐妙锦眯着眼,看着朱怀:“你帮我插上发髻呗,我自己看不到,无从下手。”朱怀噢了一声:“成!”
说着,便折下一朵粉红梅花,站在徐妙锦面前,伸手到徐妙锦秀发之上。
恰在这时,梅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脚步声。
徐膺绪、徐增寿来了。
第248章 、讲个笑话,朱怀不懂史!
人面梅花相映红。
虽当下不是春日,但一对妙龄金童玉女站在梅花丛林中,更添几分艳色。
朱怀比徐妙锦高了一头,随手折花,欲插簪徐妙锦瀑布般长发之上。
冬日的午后,阳光暖深深的折射在朱怀和徐妙锦脸上,一切那么安逸祥和。
恰这时。
丛林外的青石板道路上,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抵达两人面前。
那为首的举人指着徐妙锦和朱怀道:“就是他们!”
徐增寿看热闹似的走了过来,那脸上似乎带着我倒要看看这对狗男女是谁,为什么口气那么的大!
只是,他刚走到面前,那脸上的微笑,便开始一点点僵硬,愣在原地,便像是被定身了一般,竟是动也不动。
徐膺绪漫不经心的走来,说实话,他觉得这些文人都有这个毛病,一点小事就上纲上线,非要比出个高低出来。
有意思么?
徐膺绪慢条斯理的走到徐增寿面前,垂着眼皮,连看都不想看这热闹。
他手里还端着酒,作为武将出生的他,步伐十分稳固,手上的酒水没有一点溢出。
但他忽觉徐增寿表情有些异样,抬头一看,忽然“吭”地一声,两道酒水便从鼻子里喷泉一般涌了出来。
而后,徐膺绪看到了令他癫狂发颤的一幕。
梅花林中央,那俊朗非凡的少年,此时折一片粉红梅花,正细心给少女带上。那少女脸上带着三分痴迷,三分娇羞
徐家两兄弟人都傻了,俱是一脸惊疑的朝前看着!
徐妙锦这才发现眼前数人在前,看到二哥和四哥那吃人的脸色后,徐妙锦芳心顿时乱跳!
她现在都不介意二哥和四哥会不会误会自己。
她介意的是,自己的身份不能被朱怀知道了啊!
窥个空档,徐妙锦赶紧向他们狠狠一瞪。兄弟二人被五妹饱含威胁的目光一瞪,心里愈加难受。
“二二哥,这是五妹吗?”徐增寿有些不可思议,低声结巴的问着。徐膺绪没好气的道:“废话!不是五妹是谁?”
徐增寿都要尿了,两股颤颤道:“那那个男人好似就是朱怀了吧?嘶!五妹咋像个乖宝宝一样?这很不五妹啊!”徐膺绪心里堵得慌:“我怎么知道!”徐增寿道:“莫不是喜欢了朱怀啊?”
徐膺绪瞿然道:“莫瞎扯!先莫瞎扯!稳住!不慌~~!”
“哦,二哥,你踏马别抓我裤腰带了好吗?我裤子快被你拽掉了!不是说稳住吗?”徐膺绪:“”“抱歉。”气氛有些诡异。朱怀抬头看着梅林中间的石板路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
为首的两名锦衣簇团的中年人,目龇欲裂,表情颓丧,双拳暗暗紧握。
朱怀心里暗笑,想来这应该是徐妙锦的两个哥哥了吧。
就是不知道是徐家的老几了。
朱怀礼貌的拱手:“诸位,有事吗?”徐膺绪深吸一口气,冷静,不说话!
徐增寿想呵斥,不过看徐妙锦瞪着凤眼,又难受的闭住嘴巴,只是憋的面色通红。他回头看着几个翰林院的编修,道:“收拾那少年,不能动旁边的少女,懂?”几个翰林院的年轻编修听到能为徐小公爷出力,自是暗中铆足劲。
不过他们也奇怪,为啥只能为难那少年郎?那口不遮拦的话,明明是这小娘子说出来的呀!
不过既然小公爷这么说了,他们自当不遗余力。
“刚才听闻小郎君说一句诗可以令我等羞愧,在下不才,添为洪武二十四年庶吉士,想请教请教小郎君。”朱怀白了徐妙锦一眼:“都是你。”
徐妙锦娇羞的吐了吐舌头:“谁知道会被偷听到呀!”
朱怀无语,然后抱拳对眼前众人道:“不好意思,我们在说笑的,诸位都是英才,在下自甘不如。”“告辞告辞。”
徐妙锦不解的看着朱怀:“弄死他们啊!”朱怀笑笑:“没兴趣,咱去别的地方吧。”
“喔。”徐妙锦点头,乖巧的道:“那成,走吧。”“哎,我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些破事。”说着,两人交头接耳的走了。
徐增寿看傻了,尤其看到五妹那乖巧听话的样子,更是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二哥这,这这这”徐膺绪面皮抽了抽:“我服了!”“等等!”
额。刚才说话的那翰林院庶吉士来了文人的牛脾气:“听阁下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好似在羞辱我等?”“就是!我等难倒不配和你探讨?”“小郎君,你口气未免太大了吧!”一群翰林院的文人拦住了朱怀的去路。
朱怀有些无语,认真的道:“没有,没羞辱你们,你们误会了。”
他真想不明白,这些文人的脑部能力和被迫受羞辱的脑洞,是不是太大了点?
说你们厉害也不行,非要我说诸位都是垃圾?心里才舒服?“呵!”
“小郎君刚才说甘拜下风,汝可知出自何处?”
“六国论中,核心观点是为何,何以六国惨败如此?”“贞观之治是否真继承隋之财富?”
“斧声烛影是否证明赵二弑君?”
翰林院的文人们喋喋不休,张口便将战国历史转到北宋。
横贯历史千年。
他们本就负责修史,此时不免拿着自己长处洋洋自得起来。朱怀愣了愣,摇头道:“都不知道。”这下子,翰林院的文人们振奋了。
“原来小郎君不懂史?这不要紧,刚才听闻小郎君诗词遣句很厉害,何不来一首,让我等开开眼?”“诶?陆兄,别为难其人,恐说我等欺辱他人,为不耻也!”
“呵呵,某这个人就是脾气耿直,心里容不下话,倒是我的不是了,确实为难他了。”徐妙锦听着有些恼羞成怒,恶狠狠的剜着徐膺绪和徐增寿,你两是不是太过分了?
徐增寿冷冷的看着徐妙锦,意思是给你一点教训!
朱怀看着喋喋不休的这群文人,不厌其烦,但依旧保持最大的克制。
“々我一个朋友曾经教过我一首词,我可以给诸位分享一下。”朱怀礼貌的开口。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朱怀还是以前的心性,可能上来就开喷了。
可以,但没必要。
翰林院那群文人好整以暇:“哦?无中生友吗?怕说出来被笑话?”
陆柯呵呵笑道:“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我们不会轻视任何人,我们翰林院的人,这点素养是有的。”
陆柯是洪武二十四年春闱第二,以榜眼身份进入翰林院。
今科状元许观没来,这里他便为尊。
刚才徐增寿让他们教训朱怀,也就是对陆柯陆榜眼说的。朱怀点头:“嗯。”
他沉思了一会儿,便开口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