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刘三吾,他自然没有对黄子澄和齐泰那么信任,他象征性的打了招呼,刘三吾点点头,也不自讨没趣的站在这里。“该去上课了。”
刘三吾提醒一声,便准备离去。
恰这时,陈洪焦急走来。“太孙殿下。”
朱允炆见到陈洪,笑道:“陈公公,怎么了?”
陈洪脸色有些狰狞,苦笑道:“您的奏疏,皇爷给您打回来了,大发雷霆的让您好好读书,不要操心家国大事。”朱允炆那封奏疏,是掺了黄子澄和齐泰的心血,却没想到会被朱元璋贬低的如此一文不值。
朱允炆还没说什么,黄子澄和齐泰便有些愠怒道:“太孙为苍生,为黎民,为大明鞠躬尽瘁呕心沥血,陛下焉何如此也?”听到两位老师如此为自己说话,朱允炆心里暖暖的,此时更将两位老师当做肱骨之臣。朱允炆抿着嘴,看着陈洪道:“皇爷爷还说什么了吗?”陈洪摇头。
黄子澄和齐泰哼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皇孙知晓大明缺钱,便不顾辛劳,连夜为国奏对,陛下此举着实不符德君之道。”刘三吾眉宇紧蹙,看着黄子澄和齐泰道:“住嘴!汝怎可如此编排圣人?”
黄子澄和齐泰压根不理刘三吾这个名义上的上官,当下拉着朱允炆道:“吾等乃太孙之师,此事不可草草了事,走,吾等去奉天殿找陛下讨个公道!”陈洪急忙道:“两位夫子,皇爷在气头上。”两人不管不顾,拉着朱允炆便朝奉天殿走去。
“老师,我们要不要考虑考虑,皇爷爷这么说,可能有原因我们没顾及到。”朱允炆急忙道。黄子澄哼道:“太孙放心,此策乃吾和齐学士思虑许久,绝无漏洞,汝毋需踟躇!”
奉天殿。
户部侍郎傅友文此时已经参拜过朱元璋。
朱元璋开门见山道:“国库少银,你是户部扛鼎者,你告诉朕,如何能丰盈国库?”傅友文有些踟躇,垂着头,一言不发。
作为户部侍郎,傅友文哪里不知道国库少银,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国库的银子更加捉襟见肘。
朱元璋哼道:“咱养了你这户部侍郎,是要你给咱给国家办事的,你垂着头像什么?你户部都没办法,朕还能指望谁?”傅友文急忙道:“微臣知罪。”
朱元璋破口大骂:“知罪,知罪,知个屁的罪!朕要你来弄钱的,不是让你来认罪的!给朕个法子。”“这”
傅友文冷汗涔涔,一时间也拿不出具体办法,面对朱元璋的雷霆大怒,他只能缄默,任凭朱元璋指责。
朱元璋今天脾气似乎更加火爆,也不知道谁得罪了老爷子。
朱元璋骂完,捋着气道:“朕给你说个法子,你看看如何执行。”傅友文赶紧道:“微臣聆听圣言。”
朱元璋呷口茶,盯着傅友文,一字一句道:“抬高商税。”
朱元璋还是服软了,前面一系列的铺垫,都是为了引出这句话。
傅友文刚要反驳,可突然意识到什么。
老爷子这分明就给自己铺好了路,前面发那么大火,无非就是让自己服软,从而达到抬高商税的目的。
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道:“皇上,这朝廷的一举一动下面都盯着,上有所好,下必从焉,此举无异于给外界透露信息,朝廷欲抬高商贾地位,臣恐”朱元璋拂袖:“咱不要你提醒这些,咱要你做的,是合理的给咱想法子如何抬高商税,不是让你来给咱说后果说困难的!”傅友文:“”
他知道,老爷子这是对抬高商税势在必行了,可若是找不出个合理合法借口,这商税一定是不能随意抬高。踟躇良久,傅友文忽然道:“启奏皇上,朝廷于外征西大胜,或可以利用此事来推行政策,以丰盈国库。”“准,你去办!”朱元璋当机立断。
都不要傅友文提醒什么,朱元璋就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
朝廷征西大胜,乃举国欢庆之事,皇帝法外开恩,给商贾抬高商税与国同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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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是有意重视商贾,而是皇帝赏赐给他们的恩德,当然,前提是商税一定是不能抬高太多。
就在傅友文准备离去的时候。
黄子澄和齐泰带着朱允炆来了。“皇上!”
黄子澄站在奉天殿,义正言辞,表情愠怒。
即便面对皇帝,这些士大夫也不会服软。
朱元璋盯着黄子澄和齐泰,又看着垂头站在大殿的朱允炆,冷冷的道:“说!”黄子澄厉声高呼:“启奏皇上,臣敢问,皇上为何摧毁太孙之心血?”
“国库少银,淮河发水,安南叛乱,皇太孙思忧天下大事,为国抡策,焉何在皇上眼中一文不值?此举不仅寒了太孙报效家国之心,更让吾等百思不得其解,请皇上言明!”朱元璋冷笑道:“报效个屁的家国!朕问问你,你所谓的报效家国之策,就是增加宝钞刊印量?”“朕问问你黄子澄,倘使国家现在发行一千文宝钞,你黄学士有一百文储蓄。”
“你一百文储蓄现在的价值可购十本书。”
“若是国家加大刊印发行一万文宝钞,你的一百文钱还能买几本书?一本?你愿意吗?天下富贾士绅愿意吗?”“你储蓄的这些钱财贬值,天下富贾士绅的钱财贬值,劳动成果无故丢失,天下不乱吗?”
“韩昌黎说过,术业有专攻,这些事,你国子监就不要操心了,好生负责教授太孙学问,家国大事不是你能操心的,下去!”傅友文吃惊的看了一眼朱元璋。
当初他也和朱元璋讨论过这事,只不过两人都有些模糊不清,可是现在皇上怎么思维这么缜密?言语竟如此切中要害?
是老爷子突然开窍了,还是有高人背后指点?傅友文有些拿捏不准。
朱元璋这一连串的反问,直接让黄子澄呆滞当场,微微张开嘴巴,甚至连辩驳的勇气都没有。“这”
黄子澄有心说些什么,朱元璋不厌其烦:“下去!”“噢,微臣告退。”
黄子澄和齐泰来的时候气势汹涌,这都没有盏茶功夫,像个被斗败蔫了的公鸡,垂头离开奉天殿。
朱允炆都无语了。
本来就惹得皇爷爷不痛快,现在又带着两个坑货一起来惹皇爷爷不痛快。
出了奉天殿,黄子澄和齐泰看着朱允炆,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理直气壮道:“太孙毋需担忧,我们初衷是好的,皇上一定能理解。”朱允炆握着拳。
要不是这两个是他恩师,要不是还指望他们支持自己,他真想将这两个猪头狠狠揍一顿!
皇爷爷能理解个啥啊?
你们是不知道我现在的地位已经在危险边缘徘徊,每一步都该小心翼翼?
现在还去开罪皇爷爷,这不是更让皇爷爷讨厌吗?
可他又不好说指责自己的老师,只能憋着一腔怒气,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好的。”
第59章 、生完气又念着好
朱元璋看着傅友文那吃惊中带着几分佩服的模样,心里有些小得意。
得意之后,心里又酸酸的。
这些利害关系,都是那臭小子分析出来的,他现在一句话就震住朝中重臣,都是那臭小子的功劳。
这几天,宫里遭了殃,也不知道谁得罪了朱元璋,稍有些不顺心的事,老爷子张口便骂,这期间还顺带杀了几个办事不利索的太监。
谁也不知道为啥朱元璋性子突然就变的如此暴虐,宫里的人现在做事愈加小心翼翼,深怕惹了老爷子不顺眼。
朱怀托着下巴坐在院子里,有些百无聊赖。
想着老黄头离去时落寞的背影,心里挺不是滋味,这一连过去好些天老黄头也没来,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三宝,我出门一趟。”
朱怀看着一旁正在扫着院子落叶的马三宝心不在焉的说道。马三宝急忙放下扫帚道:“爷,要小人陪着吗?”朱怀挥手:“不用了,我自己出去散散心。”说着朱怀起身朝院外走去。
马三宝挠挠脑袋,自言自语的嘀咕道:“爷这几日咋有些魂不守舍的呀?好像有点不开心的样子。”朱怀也说不上来为啥不开心,爷孙闹矛盾再正常不过,他也不认为老黄头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但就是觉得啥事也提不起兴趣,总觉得心里那份孤独感又多了几分。
应天大街上落满了枯叶,南京城变的枯黄一片,显得一片萧索。
秋风咋起,似带着几分寒意,街道人影绰绰,自己仿若格格不入。
路边摊贩上,有小贩卖着金银首饰。
南直隶是大明京师,工匠技艺极高。
“大妹子,您第一次来应天吧?这插花蓝田玉,第523章 乃是正宗关中蓝田璞玉,收你二百文已经很便宜了,可不能在还价了呀!”摊贩前,有高挑女子正在买玉,摊贩主此时正在对高挑女子侃侃而谈。那女子似乎有些犹豫不定,想了一下道:“一百五十文!”
“姑娘,您这也太狠了点,这块玉是正宗蓝田出土,二百文已经是底线了,我们小本生意,也赚不了几个钱,不行不行。”摊贩摆摆手,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那你给个实诚价。”高挑女子咬牙。摊贩道:“一百九十文,不能低了。”“一百八十文!”
“哎,行吧行吧,看姑娘诚心想要,想来也是为了见重要的郎君,老朽若再不成人之美,就显得不近人情了,实话和您说,这玉簪子老朽就赚了你五个钱。”
这弄的高挑女子脸颊有些红,挺不好意思的,她从荷包拿出钱财,准备付款。“这个簪子怎么卖?”
朱怀懒洋洋的走过去,掂量起和那高挑女子一样的玉簪。摊贩赶紧道:“二百文。”“二十。”朱怀道。
这话说完,摊贩脸色有些黑了下来,“小郎君,我说你诚心捣乱吧?这可是蓝田玉!”
朱怀掂量掂量,扔过去道:“十玉九瑕,你这玉打磨的和琉璃差不多,成批量生产出来的吧?我记得上元县有一家作坊专门生产这种玉,哦,你这应该也是张瞎子那边拿的货对吗?”
朱怀在应天跟着老道士流浪九年,上流人没怎么接触过,下九流的人可谓门清。
摊贩心中一咯噔,这是遇到懂行的了()。
他有些尴尬的道:“兄弟,你认错了,我不认识什么张瞎子。”朱怀道:“那成,我去将他叫来,刚才路上还打了招呼。”
摊贩急道:“兄弟我算是看出来了,您这是帮这位小娘子说话来了,得,老朽今日流年不利,二十就二十。”那高挑女子脸色顿时愠怒起来,指着摊贩道:“你!”
朱怀笑笑,对高挑女子道:“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行是看招子,买赚了你本事,买亏了牙打碎朝肚里咽,就这样。”摊贩附和道:“对对,这位郎君说的对。”
朱怀看着高挑女子道:“你还买不买?付钱啊,愣着干啥?”那高挑女子本来想掉头就走,转念一想,自己干嘛和钱过不去?
小姑让我来相亲,自家父亲好歹也是兵马使,见人总不能太寒酸。
她叫赵檀儿,寿州兵马使嫡长女,赵惠妃亲侄女,父亲为官一生,清廉一生,和朱老爷子一样,凡事简朴。
这次赵檀儿来应天,是收到小姑的信,说要给他介绍个男人,还说什么事关赵家日后的前途,让她一定要谨慎对待。
临行前父亲也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收起大小姐性子,好生表现。
赵檀儿虽然无奈,但也不能不孝,于是就孤身来到应天。
赵檀儿付了钱,气咻咻转头就走。朱怀追上去,伸出手:“给我。”
赵檀儿惊愕的看着朱怀,“你说什么?”
朱怀道:“刚才你本来要付一百八十文,我给你讲了价,最后你付了二十文,也就是说,没有我,你应该多付一百六十文,分给我八十文,你看可以吧?”赵檀儿震惊了,她呆呆的看着朱怀,自牙齿冷冷吐出几个字:“你有病吧!”说完后,便气冲冲转头就走。
朱怀无语的摇摇头:“人心不古,早知道自己不帮忙了,你才有病!”
赵檀儿进了皇宫,来到后宫。“檀儿参见赵惠妃。”
赵惠妃看着自家侄女,笑着道:“好好,不要多礼,你咋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赵檀儿道:“路上遇一无赖,没事了。”
赵惠妃惊呼道:“没事儿吧你?谁吃了泼天胆子,敢对你有想法?”
赵檀儿捋着胸前秀发,冷冷的道:“小姑,我这一身武艺可不是白练的,已经教训完了,没事儿,不提这糟心的事儿。”换了一副神色,赵檀儿微笑道:“小姑你越来越漂亮了。”
赵惠妃笑容更甚:“你这孩子,自小嘴甜,这次叫你来,并不是我的意思。”赵檀儿惊愕的道:“啊?不是小姑的意思?”
赵惠妃神秘的道:“是皇爷的意思,皇爷在张罗婚事,神秘的很,也不知道是谁,反正皇爷对这后辈是万分看重,你可要好好表现,千万别搞砸了,你爹现在只是寿州兵马使,指不定将来能调到应天来。”
赵檀儿脸上露出一抹自信,道:“小姑放心,我知道分寸,一定能成!”
赵惠妃满意的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咱家檀儿这么漂亮贤惠,谁会看不上?好,小姑安心了,不过小姑还要提醒你。”赵檀儿急忙恭敬地道:“小姑您说。”
赵惠妃道:“老爷子喜欢贤惠大方的女人,还要简朴顾家,不管咋样,你千万不能和人家使性子,一定要顺着别人点,切记!”赵檀儿迷茫的道:“小姑,这人究竟谁啊,有这么重要吗?”
赵惠妃无比郑重的点头:“有!一定有!小姑现在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敢和你打包票,但小姑能告诉你的是,将来你们要成了,咱赵家一定会飞黄腾达,一定!”她在深宫生活十几年,选秀之后,能快速从秀女升到惠妃,足可以看出她的手腕和见识,在这深宫行走,若没点脑子,她也不可能受到老爷子这么宠佞。
老爷子不但主动召见了自己,还宠佞了自己一夜,这说明什么?
老爷子不是什么善茬,而且所有心思都扑在治国上,能百忙中宠佞自己,足可看出老爷子对这后辈的重视!
赵惠妃也有过怀疑对象,譬如东宫朱允炆、朱允熥,甚至是哪个王爷之类的。
但老爷子的种太多了,她现在也不甚清楚。
赵檀儿见赵惠妃说的慎重,重重点头:“侄女明白了。”赵惠妃连连点头道:“好,好。”
“你且等等,我去问问皇爷,最近老爷子在气头上,未必会见我,总之我去碰碰运气。”“侄女恭送小姑。”
赵惠妃心里有些忐忑,尤其是老爷子最近不知道为啥在宫里发那么大火。
有几个妃子就因为戴了金钗,就被皇爷骂的狗血淋头,赵惠妃怀着忐忑的心来到奉天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