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九年下半年,朱允熥被调去四川协助蜀王防御土司。
在蜀中打了几场仗,见过不少次死人。
经历过生与死的洗礼之后,朱允熥再次成长了不少。
他从蜀地带来来不少好东西,给自己两个侄儿和一个侄女带了一些蜀地的剪纸和玩具,引的几个小家伙哇哇直叫。
还有两个小东西还不会玩儿,只能看着他们的哥哥朱文墘快乐的玩耍。
朱允熥又从蜀地带来了许多蜀地的锦绣。
“皇爷爷,大哥,这都是我从四川亲自挑的,丝绸都个顶个的好!你们的尺寸我也记得清楚,都试试看合身不?”
礼物虽然不贵,但老爷子却开心的从没有睁开过眼。
他不在乎朱允熥给自己送什么,他在乎的是朱允熥这份孝心,出门打仗在外,还没忘记自己这个老头,这何其难得?
尤其老爷子步入七十之后,看到子孙对自己的任何细微孝心,都会感动的稀里哗啦。
或许是太孤独的原因,或许到老了,就会不自觉的回顾着往日的种种,乃至感情比较脆弱。
朱怀也很欣慰,看着朱允熥从内到外的气质变化,笑着将丝绸衣衫接过来,披在身上,左右看看,笑着道:“皇爷爷,三弟,咋样?好看不?”
“好看好看!”
朱元璋笑眯眯的道。
朱允熥摇摇头,道:“大哥,你好像又长高了呀!”
朱怀道:“是么?”
朱允熥道:“可不是,我记忆里你本没这么高,这尺寸还是略显小了些许。”
朱怀笑着道:“没事,能穿就行,好看。”
“你在四川那边打几次仗,可还危险?”
听到打仗的事,朱允熥目光神采奕奕,激动的道:“大哥,也不是我和你吹,我在五军都督府学了不少平叔的进攻防御阵法。”
“第一次指挥千人规模的战争,我都深怕自己每一个决策做错。”
“不过事实证明,排兵布阵和主将的临场发挥确实很有用,我最好的战绩是在一次小规模会战时。”
“我用八百八十六人,生生的撕开了西蛮二千三百人,九百人将对方追着屁股跑!那场面真是壮观!”
朱允熥手舞足蹈。
说着说着,眼神又暗淡下去,道:“不过这场战斗虽然赢了,但也有一百多朝夕相处的兄弟永远走了。”
这种感受,老爷子感同身受,他拍了拍朱允熥的肩膀道:“你是咱老朱家的男人,坚强点!”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古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每一个将军都是成千上万尸骨堆出来的,没啥。”
朱允熥点点头。
朱怀看着朱允熥,道:“想到了什么?有什么感悟?”
朱允熥叹道:“身处在战场之中,小弟才感到咱大明盛世来的何其珍贵。”
“边塞疾苦,川蜀的边境,很多百姓依旧活的水深火热。”
“小弟以前不太重视武夫,总觉得他们四肢发达没有头脑。”
“可现在小弟知道了,他们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们是没有精力将心思放在斗争上。”
“戍边的将士不容易,戍边的士兵不容易。”
朱允熥握着拳头,看着朱怀,激动的道:“大哥,我终于知道你为啥冒着天下大不韪而去死保护蓝舅姥爷。”
“他们……值得尊敬!大明所有军人将士,都值得尊敬!没有见过流血,永远不知道他们多么辛苦!”
“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谁也不愿意牺牲,若不是那份为了守护汉人的信念,谁会打仗那么猛呀!他们……很伟大!”
朱允熥的一番感悟,让朱元璋和朱怀都纷纷垂下头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朱怀才捏了捏朱允熥的肩膀,道:“长大了!想的多了!没让大哥失望!”
朱允熥深情的看着朱怀,眼中带着浓烈的感激之色,道:“如果不是当时大哥骂醒了我,我现在还浑浑噩噩不知该干点啥有意义的事,今日所有一切,都是大哥的照拂,有大哥,才是小弟之幸。”
说罢,朱允熥单膝叩地,给朱怀行礼道:“弟,谢大哥栽培之恩。”
朱怀搀起朱允熥:“这么大人了,还客气个啥。”
老爷子看着两兄弟孝悌的样子,心里更加温暖,哈哈大笑道:“好啦好啦!大过年的!整的像个啥一样。”
“老三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过个年,时辰也差不多了,后宫那边也等急了,都过去吧。”
朱怀点头,起身出去叫赵檀儿和徐妙锦。
两个丫头一人抱着一娃,朱文墘早早跑过来拉住朱元璋。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在东宫甬道之上。
红墙灰瓦,甬道狭长,干净整洁。
朱元璋挥手,看着身后一大家子的人,沧桑的脸上露出了最满足的笑容。
朱怀和朱允熥并肩,小声道:“老三,我问你,丘福在四川怎么样?”
朱允熥见朱怀面色有些严肃,也低声道:“被蜀王按的死死的,大哥你放心,丘福在那边和一个废物没啥区别。”
朱怀点点头,又道:“这次回来就不要出去了,我给你安排安排。”
朱允熥一愣,眼眶忽然一红,望着朱元璋缓慢且沧桑的背影,哽咽道:“皇爷爷他……”
朱怀轻轻点头:“在一起时间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