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解释道:“爹恐怕是在担忧,究意该让谁去弹劾这两个人,如何将渔轮的矛头指向傅友德和蓝玉,这是难事。”
朱棣点头,道:“我们在应天已经没有任何力量了,锦衣卫这些年来和潜龙卫对抗,又加之彭三的反叛,我们安插在应天的所有力量已经被清除干净。”
“爹!你不能离开皇宫,但孩儿可以,孩儿去找监察御史谈一谈。”朱棣看着朱高炽,担忧的道:“你可以?”
朱高炽笃定点头:“爹,潜龙卫之前也分析过应天城各官吏的性格和喜好,孩儿早前已经将所有人的性格特征都熟记于心。”
“谈话是一门艺术,孩儿和老师学过不少与人相谈的话语,爹你放心便是。”
朱棣深深看了一眼朱高炽,拍了拍朱高炽肥胖的肩膀,叮嘱道:“老大,这件事一定要办妥,为父这颗心始终不安,我们要提前准备好了,这一场仗恐怕不久就要来了。”
朱高炽点头,又看着朱棣狰狞纠结的眼神,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知道老爹在担心什么,无外乎就是担心老爷子还活着,心里这层负担和压力过不去。如果老爷子年后不久就薨了,朱棣自然敢放开手脚和应天干一场。
可现在老爷子活着,朱棣不愿意做一个不孝子,道德和伦理,都是束缚着朱棣的枷锁,他担心自家老爹心里那关过不去。
“老二。”
朱棣又看着朱高煦,道:“去做了纪纲!”
朱高煦摩拳擦掌,冷喝道:“这狗日的,居然敢背叛北平,爹你放心,孩儿让他挫骨扬灰!”
朱高煦说完,冷冷的走出去。
朱高炽和朱棣则坐在房间内,继续商议着该从哪个监察御史开始下手。屋内的无烟煤冒着氤氲白烟,让房间内显得有些烟雾缭绕。
现在只有朱棣和朱高炽父子两。
朱高炽善谋,朱高煦善战,朱棣的这两个孩子都是人中龙凤。
朱高煦走后,朱高炽才轻轻的对朱棣道:“爹,你考虑过没有,如果真在老爷子活着那一天出现变故,你打算怎么办343?”
尽管朱高炽不愿意刺激朱棣,但现在形势已经十分严峻,朱高炽不得不给朱棣打预防针。
朱棣沉默半天,才咬着牙道:“你爷爷活不久了,今天我入宫看望他老人家,已经残柳败絮,身子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顶多半年.....希望,希望在半年之后,危机才爆发。”朱高炽叹口气,他知道自己老爹还是没做好准备。
在北疆,朱棣是说一不二的王,但对待朱元璋,朱棣还是发自骨子里的害怕和担忧。他不愿意在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和应天有任何正面对抗!
“先不说这个了。”
朱棣盯着朱高炽,“你打算先从哪个监察御史下手?”
朱高炽思忖片刻,道:“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玉晃佶,此人好财好权,功利心极强,对外又一派刚正不阿的样子,典型两面三刀之人,可以被利用。”
朱棣道:“伪君子?”朱高炽点头。
朱棣又道:“这样的人,狡猾如狐,不好对付。”
朱高炽自信的道:“凡事都在谈,爹你放心,孩儿有信心将王晃佶给拿下来。”“好!”
朱棣眼中泛着一丝绿光,道:“这件事交给你了,你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爹就不交待你什么了,无论如何,只要将这件事的风口给打出去就行。”
“孩儿知晓该怎么做。”
说话之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就听朱高煦气急败坏的道:“爹!出事了!那杂碎跑了!”
第882章 老辣的胖仔!
第朱高煦神色匆忙面带怒气的踏步入了房门,怒喝道:“爹!纪纲那杂碎跑了!”
朱棣和朱高炽纷纷一愣。
随即朱棣便怒气冲冲的道:“什么时候跑的?这岂非做贼心虚?”
朱高煦厉声道:”一定是做贼心虚,不然如何会逃跑?!就在方才我们谈事的时候,纪纲这杂碎借口出宫给爹你买小吃,骗过了鸿胪寺和皇城的守卫。”
朱高炽面色变的十分谨慎,盯着朱棣和朱高煦,冷汗涔涔的道:“他如果是皇太孙的人呢2
朱棣忽然大惊,冷汗顿时流了下来,道:“老二!去抓人!快,生死不论!千万不能让他接触到朱雄煐!”
“好!”
朱高煦也知道兹事体大,现在他们都不确定纪纲是不是应天这边的人,如果是的,大事不妙。
现在父子三人来北平,本身也没带多少兵马,如果纪纲正是朱雄煐的人,北平盘龙山兵工厂的事会不会暴漏?
这才是朱棣最担忧的事。
“爹,您得快点去信给老师,让他将兵工厂转移。”
朱棣怒道:“怎么转移?兵工厂里面那么多凌厉的武器,还有枪支弹药,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北平官场的注意。”
北平虽然被朱棣经营的铁板一块,但这却不包含三司,都司、布政司、按察司都是朝廷直接派遣官吏去北平管辖的。
地方藩王权柄再大,也只有兵权。
而且北平都司也有几千人马在那边,这一批人马是维护地方通知安稳的军兵,并不是边军
无论如何,三司和北平王府不是一个阵营,他们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朱棣不敢在北平明目张胆的运输火器和武器。
“退一万步说,那么大的兵工厂,就算真要暗中转移,没有月余,也转移不干净呐!”朱高炽急道:“爹,现在不能考虑这么多,能转移多少是多少,让老师赶紧将兵器朝北平王府转吧。”
朱棣沉思许久,才道:“好!本王写信。”
“你速去干你的事,如果真出变故,恐怕我们的大事不得不提前。”朱高炽点头:“好!”
他没有继续逗留在此,撩袍快速出宫。
朱棣又对朱高煦道:“你去查,无论如何要找到纪纲。”“是!”
“等等。”
朱棣叫住朱高煦,又对外道:“来人!”
少顷,一名亲兵走来,朱棣抽刀,一刀将亲兵抹了脖颈。朱高煦大惊:“爹,您这是?”
朱棣看着朱高煦,道:“去通知应天按察司和都司,说纪纲发了疯癫,极度危险,让他们帮着抓人。”
朱高煦双目一亮,“借力打力?好!孩儿明白了.`!”
朱高煦很崇拜他爹朱棣,在他看来,朱棣才是真正的枭雄,所有人的人命,在老爹眼里,都不过是一颗利用的棋子。
到关键时刻,朱棣不会对任何人心慈手软!这才是帝王之姿し
朱高煦兴奋的朝外跑去。
等两个儿子都离开之后,朱棣才疲惫的靠在太师椅上,只感觉气力都快要被抽空了。他缓缓拿着茶杯呷了一口,眼神有些迷离起来。
事情似乎已经开始朝不受控制的方向去发展了。
他才离开北平没多久,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有理由相信是朱雄煐一直在暗中促进事情的进展。
今天上午,他才和朱雄煐交锋中赢下了一程,想不到才一个下午时间,朱雄煐又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这是一个强大到令朱棣都开始胆寒的对手。最关键的,对方才二十三周岁。
这小子的手腕和远见越来越强大了,要是不早点解决,等他政治能力再成熟一点,这些藩王恐怕都不会有好下场!
最低缓缓将杯子放下,忽然发现自己手开始有些不听使唤,居然开始微弱的颤抖起来,连带着脸色也变的极其难看。
还有两天,朱棣就要离开应天。
等朱元璋的寿辰结束,朱棣就该要回北平。他心里始终不安,仿佛暴风雨来的前夕。
尽管他已经准备了很多年,可真到事情来临的时候,朱棣都开始忍不住有些颤抖起来。-
钓鱼台胡同,这里住着监察御史王晃佶。王御史刚吃了晚饭,真在院落内散步。
门子急促走来,禀告道:“老爷,燕王世子求见。”王晃佶下意识的摆手:“不见,告诉他本官睡了。”门子忙不迭道:“世子说有一桩功劳要送给老爷。”“嗯?”
王晃佶愣了愣,他是洪武十三年进士,说实在的,他为官履历,不比内阁那些人差到哪里去。
兢兢业业十八年,从当初的七品官,到现在的六品官。十八年,才跳了一级。
他心里颇不平衡。
他虽然很想获取权柄,可都察院老狐狸实在太多,他在官场也没有根脚,每一次升迁,总会将自己排除在外。
又加上上一次金水桥事件,本来他是打算投机取巧,想借着如此大案,好让自己挪一挪屁股。
但怎么也没想到当年还是太孙的朱雄焕居然会那么乾纲独断,直接将相关责任人全部处理了。
那一次事件,死了不少文官,被贬了不少文官。
王晃佶虽然被牵连的不是太严重,但本来去年他该升迁右佥都御史的,结果最后也因为这次事件被搁置了。
而今听到朱高炽说有一桩功劳送给自己,不免来了兴趣,他看了一眼门子,道:“且将他叫去中厅。”
“遵命!”
门子离去之后,玉晃佶背着手来到中厅,自己亲手开始捯饬小火炉,煮着热水。身为监察御史,王晃佶最大的权柄自然是弹劾旁人。
不过都察院做过整改,现在也不可能随意弹劾,任何弹劾,都必须有理有据,决不能听风就是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朱怀对都察院的改革,是削减了御史的权柄。少顷。
朱高炽走来,笑容满面的对王晃佶道:“王老大人好啊。”朱高炽身体有些胖,笑容可掬的样子,看上去人畜无害。
他是藩王世子,在官职上自然没有王晃佶高,但是在身份上比王晃佶不知高了多少档次。王晃佶也不敢托大,急忙起身邀请朱高炽道:“世子小王爷,快来,坐坐。”
朱高炽笑着道:“我后辈就失礼了。”“当得当得。”
朱高炽坐下之后,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王晃佶热好开水,泡上一壶茶,给朱高炽倒上。“玉大人是好茶之人,这泡茶的手艺好的很呐!””,哦?世子也懂茶?”
与人交谈是一门艺术,如何让陌生的人迅速拉进距离,这就看本事了。
朱高炽投其所好,看出王晃佶似乎很重视眼前的茶具,所有茶具都被擦的铮亮,心里大抵明白怎么切入话题。
朱高炽笑着道:“一泡而倒,二泡入嘴;一而苦,再而甘,三再苦,万般滋味,都在茶中"
王晃佶愣了愣,随后开怀大笑,道:“好好好!说的妙!遇到自己了!想不到小王爷居然这么懂茶,年纪轻轻的,这可是不得了的本事呐!”
不知不觉之间,王晃佶已经在言语上和朱高炽拉近了距离。
最开始他和朱高炽还是有些距离的,说话也比较尊敬,现在言语上已经亲切了许多。“听说小王爷有一桩功劳送给下官?不知为何?”
王晃佶主动开口,随便给朱高炽倒茶。
朱高炽慢条斯理的道:“不外乎弹劾几个人罢了。”“哦?谁?”
王晃佶有些警惕。
朱高炽道:“蓝玉和傅友文。”“什么?”
王晃佶不动声色的坐直了身子,笑着道:“此事恐怕不妥。如此高官,就算弹劾,也轮不到下官。”
王晃佶言下之意很明确,弹劾这种高官,没有好处,他不能冒险。但他话没有说死。
朱高炽当然明白说话(赵的好)的艺术,他笑着道:“方才来的时候,给王大人送了一副宋朝的茶具,也是应天的好友送的,我也不好带回北平,权当借花献佛。”
什么叫人精? 朱高炽就是!
对方是伪君子,如果直接送钱送礼,对方可能会义正言辞的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