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旨！”
朱怀说罢，撩袍就走。/ww
武英殿内灯火摇曳，外面雨拍芭蕉叶，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蒋瓛火速走到武英殿外，抱拳道：“臣蒋瓛，求见太上皇。”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朱元璋才沉声道：“进来吧。”朱元璋背着手站在案牍之前，背身看着墙壁上的字。墙壁上挂着四个大字：“尽责尽力。”
蒋瓛走入武英殿，单膝叩地，喝道：“卑职参见太上皇。”
朱元璋并没有回头，自顾自沉声开口，道：“蒋瓛，你跟咱十八年了，是吗？”蒋瓛愣了愣，道：“是。”
朱元璋叹道：“从李善长和胡惟庸专权的时候，咱就将拱卫司改成了锦衣卫，那个时候你就任命锦衣卫指挥使，一坐就是十八（的了的）年。”
“咱老了，活不了多久了，你替咱办过不少案子。”
蒋瓛自然知道朱元璋想说什么，他还是打断了朱元璋的话：“皇爷，臣又要紧事禀告。”朱元璋蹙眉。
打断自己的话，是很大的罪过，但蒋瓛却明知故犯。
他缓缓地扭过头，淡漠冰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蒋瓛，道：“说。”蒋瓛鼓起勇气，抬眸看着站在三十步外的朱元璋。
老爷子虽老，但气势不减，依旧会让蒋瓛心惊胆战。
“皇爷，燕王......燕王在北平卧龙山，秘密建了兵工厂.....”，蒋瓛说完，便将头颅埋了下去。
现场一片寂静。
朱元璋呆怔在原地，喷射出一道道凌厉的杀气，那杀气在蒋瓛头顶浓烈萦绕。
不知过了多久，朱元璋才缓缓地一字一顿的开口：“你，知道，欺骗咱，是什么下场！”老爷子这语气饱含着浓烈的杀气，在极力压抑住内心的怒火。
蒋瓛冷汗涔涔，感觉衣襟已经被打湿了。
他颤抖的道：“卑职不敢，这消息是北平那边传过来的，何广义已经去养心殿了。”朱元璋咬着牙，冷冷的一言不发，胸脯在起伏不定力。
第893章 朱元璋吐血！
第武英殿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外面风吹落叶，雨打芭蕉。屋内陷入绝对的冰冷和沉寂。
无烟煤旁边的炉火燃烧的很旺，就恰如朱元璋现在心中的怒火。
蒋瓛是了解朱元璋的，老爷子越是沉默，说明气性已经高到不知什么程度。自他跟着朱元璋办差一来，他从没有见老爷子如此长时间沉默过。
屋内的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一般。
朱元璋背着手，站在原地，抬头看着尽责尽力四个大字。武英殿的这一副字不是朱元璋写的，是朱棣写的。
在朱棣去北疆之前，对朱元璋下过保证，说他一定会尽责尽力的拱卫好大明江山。此时，老爷子忽然感觉很讽刺，这四个字是那么的讽刺。
讽刺着朱元璋的一生，讽刺着他的暮年。
蒋瓛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不敢出声，他不知道老爷子会怎么决策。屋外一阵不大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朱怀走进武英殿。
这里面冰冷的气氛，在朱怀踏步入内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蒋瓛，道：“你先下去。”
“遵旨！”
蒋瓛如释重负的恭敬退出武英殿。朱怀背着手缓缓朝朱元璋走过去。“站住！”
没由来的，朱元璋厉声高呼！
他背着手，缓缓扭过头，淡漠冰冷的看着朱怀，自嘲的道：“你常和内阁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造反不是儿戏，冰冻三尺也非一日之寒。”
017，“你压缩过北平的财政，削减过北平的军费，你是不是早就知晓些什么？”朱元璋在努力压抑着怒火，全身都在颤抖。
朱怀垂着头，看着朱元璋，道：“爷爷，我不想你过问这些，更不想你在暮年还要去承受这些事。”
朱元璋哈哈大笑。 朱怀默然不语。
朱元璋笑着笑着，眼泪缓缓流了下来。“你辛苦了。”
朱怀实在不知道朱元璋这话什么意思，他不敢问。
朱元璋道：“不要怀疑什么，咱发自内心的对你说，你辛苦了。”
“你孝顺，不想看到咱伤心，这些事也不想咱面对和知晓。所以你在暗中较劲。”“这不容易。”
朱怀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无奈的说道：“孙儿尽可能的让皇爷爷开心一些，这些蝇营狗苟的事，孙儿真不想让您老人家知晓。”
气氛再次沉默。
朱元璋缓缓闭起红肿湿润的眼眶，不知过了多久。噗！
一口鲜血从老人家嘴里吐了出来。“皇爷爷！”
朱怀大惊失色。 “站住！”
朱元璋转身，伸毛指着朱怀，厉声道：“我！还是朱元璋！还不会被打倒！”看着老爷子狰狞恐怖的样子，朱怀心里如针扎一般。
“爷爷，身体要紧。”
朱元璋凄惨笑道：“身体不要紧！收拾叛逆要紧！（bbdc）”他已经不在称呼朱棣为老四，已经改称呼为叛逆。
没有人能体谅朱元璋此时的心情。
他一辈子乾纲独断，一辈子千防万防，寿宴那一天，还单独对朱棣说过，家和万事兴！他对朱棣比其他儿子都要好，除了皇位，能给朱棣的，他全部给了！
一共两幅黄金甲，老人家自己都舍不得穿，一个给了朱怀，一个给了朱棣！他对朱棣期待的多高，现在心里就有多痛！
老爷子有很强的自尊，他很强势，他最憎恨有人背叛他，可现在，背叛他的偏偏还是他最深爱的人！
他被伤害过两次，深深的伤害过。
一次是朱怀为了宁沐雯逃出应天抛弃他这个孤家寡人。还有这一次，他最欣赏的好儿子，要谋逆了！
兵工厂是什么指向，寓意如何，朱元璋又怎可能不知道！“咱本以为，能安安心心的被埋入土里，可天不遂人愿！”“咱努力一辈子，最终依旧逃不过皇室的宿命！”
“这是命！”
朱元璋没说一句话，心都在剧烈的疼痛。朱怀看到朱元璋脸上的狰狞和痛苦。
“皇爷爷，您先冷静，孙儿来处理。”这一次，朱怀的话不管用了。
朱元璋执拗的道：“不需要你处理！他是我儿子！我自己处理他！”“不肖子孙的狗东西！”
朱元璋缓缓走到武英殿旁边，看着横亘在床头的战刀，他佝偻着腰，吃力的抬起。“皇爷爷，我帮您......”
“站住！”
这是朱元璋最后的自尊！老人家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他要告诉他的孙子！他还能战斗！他还能披上铠甲跨着战刀！去战场上亲自收拾那个不孝子！
朱怀眼中赤红一片。 噗！
朱元璋再次吐血，血染满了手中的刀。花甲老人，白发苍苍，吃力的抬刀。这种场景，朱怀终身难忘！
这是一个枭雄最后的倔强。
可那刀实在太沉，便是壮年时期的朱重八，抬起来都废些力气，更别说已经行将朽木的暮年朱元璋！
老爷子的心越来越痛，越来越痛。
那种撕裂感，让朱元璋想歇斯底里的呐喊。但他不想失态。
轰し
朱元璋重重的倒了下去。朱怀赶紧去搀他。
老人犀利的盯住朱怀，朱怀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只敢虚伸出手，却不敢触碰朱元璋。朱元璋单膝跪地，努力的支撑着身体一点点爬了起来。
“爷爷！爷爷！我求你.....”
朱怀拼命大喊：“我们还有七年之约，您说过您要陪我再走五年，你不要如此孤意行事，一切有孙儿在。”
朱元璋微微笑着道：“傻孩子！他是咱一手提拔上来的，他的羽翼是咱一手给他培养的，他丰满了，强大了，也是咱亲手造的孽。”
“咱不是说过么，要给你清理一切障碍！”“现在障碍来了，又怎能让你去对付呢？”
“你是咱最宝贝的孙子，你怎么能抛头露面去看风雨呢？风雨是咱给你遮蔽的，什么时候都是如此！”
“啊--”
朱元璋拼命的大呼，硬生生的站了起来。
老人在努力的保持着最后的尊严，去告诉他最亲爱的大孙，他还能给他遮风避雨！
他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逆子！他要自己去解决！他怎么能让他的孙子去给自己擦屁股？“皇爷爷，这事儿还没确定，都还没确定......”
朱怀声音越来越小，他没勇气说下去。
朱元璋哈哈大笑：“做你该做的事！你知道现在你该做什么！”“去拦住逆子，去包围北平城，去包围盘龙山！”
“不要管咱，去做你自己的事！”
朱怀急道：“皇爷爷，我现在该做的事是看好您，其他的都不重要了，都不重要！”“这，很重要！”
朱元璋道：“这是咱皇室的体面！是我朱明玉朝能不能延续香火的根本！是祖宗，是家法！是我朱元璋亲手定下来的皇明祖训！”
“去吩咐下去！”
“我不！”朱怀倔强的道。
“噗！”朱元璋再次喷血，“去！”“我--”
“好，好，好！”
“皇爷爷，您别如此，我，我。”朱怀快速消失在武英殿。
只是出去片刻，就再次回来。
他很愧疚，因为他已经布置好了。
“皇爷爷，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蓝玉会布置。”
“孙太医马上就来，咱们先不急于一时，等四叔被叫回来，咱们再说。”“他不配做你的四叔！”
“他不配做我朱元璋的儿子！”朱元璋发疯一般大吼起来。
少顷。
孙一针抱着药箱急促的奔波而来。
朱怀赶忙道：“孙大夫，快快，皇爷爷吐血了，您快去看看。”朱元璋恶狠狠等着孙一针：“皇室家事，滚球！”
孙一针一顿。
朱怀道：“我是皇帝，我命令你去！”
朱元璋反手抱起那柄沉重的道：“敢来？！”孙一针左右为难。
朱怀现在也六神无主：“皇爷爷！您不要糟践自己的身体！”朱元璋笔挺的站在朱怀面前，淡漠的道：“等家事解决完！”“休要啰嗦，去养心殿！这事儿，咱......”
轰し
老人家话没说完，眼前一黑，直接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