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用心良苦
一向温婉的卞夫人,早就知道自己两个儿子必然会有其中一人继承曹操的大业,所以平日里一直刻意的曹操身旁不去打听自己不该打听的事情。
但今日她也顾不得自己容貌憔悴,跪在曹操身旁,低声抽泣着说道:“阿瞒,你倒是去劝劝啊!冲儿年纪尚小,纵然是犯了错,但也不能这么挨罚!”
听着卞夫人在身旁的央求,曹操原本就已经有些老态的面容之上仿若增添了几道皱纹一般,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曹冲并非卞夫人的孩子,但曹冲母亲亡故的早,这些年来卞夫人一直将曹冲视同己出,早已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儿子,曹操如今已经年过百半,哪里会不心疼自己最为宠爱的孩子?
可是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管他曹操再如何心疼,面容之上保持的也是极好,对着一旁的卞夫人便训斥起来:“挨罚?要是真的将这事儿捅到汉帝跟前,那就不是挨罚的问题了!”
曹操骤然响起的声音之时,远处书房里隐隐约约传来的惨叫,听得曹操如同心在滴血一般。
这曹冲的一声惨叫,惹得曹操眉头一阵耸动,他此番劝说夫人,又何尝不是在劝自己?
卞夫人看曹操一直沉默,眼中含泪之余却显露了几分坚毅,将衣摆稍作整理,不理会曹操的态度直接站起身来就要去书房救人。
“胡闹!”
曹操自然知道自己这位夫人打算干什么,坐在位置之上不由得低声喝斥起来:“子桓、子建最为偏爱冲儿,秦川又是冲儿老师,教训冲儿乃是理所应当,你如今这样跑过去,让那些孩子怎么想?”
“他们怎么想?”
听着曹操这铁石心肠的言语,卞夫人难得也是和曹操顶起了嘴,一脸戚容的转过身来说道。
“阿瞒,冲儿可是你最小的儿子,他纵然犯了错,但那也是你的儿子,子建与子桓教训冲儿理所应当,可你让秦川全权处理此事,难道就不是在笼络人心?”
卞夫人说话之余咬着下唇,声音愈发凄苦的说道:“我知道阿瞒你位居丞相,什么事情都要以大业为重,可他秦川纵然有天纵之才,但冲儿犯错那也是咱们曹家的家事!如今冲儿被他那两个哥哥毒打,他身为老师不拦着也就罢了,却这般纵容,依照他的聪明,岂能不知道这是你授意的?!”
曹操看着卞夫人哭的一脸憋屈的模样,此刻心中烦闷不免一阵火起涌入胸前,厉声训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秦川帮过孤多少,你纵然不常在外面露面,但子桓、子建难道少和你言语过不成?”
“他秦川是什么样的人,孤清楚,你也清楚!冲儿此事本就做的过火,如若不给他些教训,将来真的祸及满门,那个时候你才甘心不成!”
卞夫人一直陪伴曹操身旁,自然也能猜到今日暖香阁被校士府查抄,背后恐怕不免有着曹氏与汉室之间的角力,而这秦川与盈亲王刘平之间的仇隙,不过是双方明面之上的交锋而已。
“犯错改了就是,无非是他秦川念着有把柄被人捏在了手里,所以才这般坐视……”
听得这话,曹操再也压抑不住心头之怒,当即将桌面一掀低吼起来:“坐视?刚才校士府送来的文书你不是没有看到,冲儿这般年纪如此胆大凌厉,虽说并非是他自己动手,但是这此间之事总是有他身影在内!”
“在那帮汉臣眼中,你稍有不慎便能让你处处退让,难道你非要让冲儿亲手杀上几个人,皇帝的圣旨送到了你手里,你才要训斥冲儿不成?!”
曹操动的真火,吓得卞夫人也只得止住了嘴,但眼角的泪痕与眼眶之中的泪花却是仍然未曾擦去。
二人这么交谈之时,那远处书房里的惨叫也渐渐弱了下来,更是让他们两人心头有些不安,不知这曹冲是昏过去了还是出了些别的问题。
曹操自知此时自己难以插手,毕竟坐到了这个位置之上,稍有不慎轻则自己半生功业化作泡影,重则便是曹氏、夏侯氏满门都大难临头,又想起昨夜秦川连夜送来的处理方法,心头不免也有些黯然。
对于曹冲这半年以来在许都之中弄得生意,曹操其实并不是一点风声都未曾收到,不过自己一直领军在外,加上自己忙于将权力挪到河北邺城,加上觉得曹冲不过是个娃娃,也整不出多大事。
不过当秦川将罪状真的送到了自己面前,曹操这才有些无措的发现,就连自己这么个做父亲的,都有些低估了自己这个最为聪慧的儿子。
“孤已经告诉秦川,这一切让他来办,所以接下来什么话也不用多说……”
曹操此刻只能是柔声安慰着自己的夫人,继续解释道:“想必你也明白,他愈发不避嫌的处理冲儿之事,那便证明他是真的将冲儿当做了自己的学生!”
“秦川虽然年少,但却是我麾下这般年纪最为让人惊艳之人,他面对诸葛、周瑜之时尚且能够张弛有度,今日却对着冲儿如此狠心,还不是因为他在意这个学生?”
“如若不是能让他挂怀之人,他手中校士府一刀杀了也就罢了,不然怎会如此动怒?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啊!”
卞夫人侍奉曹操这么多年,自然也能理解此中缘由,如今曹操权倾朝野,只能进取不能退让,但现如今曹操年岁也大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尚且还不到曹操满意之时,所以只能依仗着秦川此等大才好生辅佐,给自己一个培养后代的机会!
但是今日之事,一切皆是因为秦川要查暖香阁一事惹出,纵然谁都知道秦川的良苦用心,可卞夫人却不免对秦川生出些许怨恨之意。
“丞相,仓舒公子晕过去了!”、
房门之外,一名女侍的声音响起,听得卞夫人当即便要站起身来,结果却硬生生的被曹操给拦了下来。
看着曹操缓缓摇头的模样,卞夫人也只能拿着巾帕擦拭了自己眼中的泪水,跟着曹操出了房门,往后宅的那见书房行去。
第二百零九章 人母难做
两人在这院子之中七拐八拐,下人们看着当今的丞相与丞相妇人在这府中走得这般快,不免有些诧异,但一想到先前传遍宅子的惨叫声,顿时知道了城乡打算如何,心中又开始不安起来。
今日曹丕痛打了一通仓舒公子,这丞相与夫人这么匆忙的赶过去,不免又要闹出什么事情来,这些年来曹操的住处之中一直没有出过什么大事,连带着家风之中都带着几分严肃但不失活泼,自是让这些在曹操府中干活的下人颇有归属感。
而这么突然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让府中上下都多了几分担忧。
卞夫人一路碎步,着急忙慌的往院子里走,恨不得插上两只翅膀飞到曹冲身边,可是看着自家男人一如往常的平静,只得是低下了头不敢抢先。
堪堪到了前后宅之间的交错之处,便听得院子之中多出了无数皮肉的闷响以及凄惨的嚎叫,夹杂着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听得就让人后背发凉!
卞夫人此刻早已因为曹冲一事弄得心乱神迷,突然听到这动静直接联想到是那小家伙在惨叫,胸口一闷呜咽一声,竟是直直的昏在了跟在身后的侍女身上!
……
至于此刻曹操府中的一处偏房之中,乃是曹操平常总与人商议军情密报所在,此刻那书案之后坐的,正是听闻消息从住处匆匆赶来的王异,至于此刻坐在下手的,正是秦川手底下的心腹李凌波、钟燕叔侄。
除却此刻在院子之中监刑的赵云,此刻屋中的三人便是秦川在许都最为信任之人,而王异自然是那地位最为特殊那位,身为女儿身,但秦川却事事信得过,加上那若有若无的暧昧,让李凌波与钟燕都只能对这做事干练的女子生出几分尊敬。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些人本应送到许都衙门那边,怎么就真的让公子送到了丞相这边先做家法?”
此刻王异听着院子里噼里啪啦的板子声响,虽说对秦川的布置并无什么意见,但这般肆意妄为,总也让她这么个女儿家摇了摇头。
而此刻三人之中,也只有王异敢对秦川的决定生出些许质疑,李凌波对此笑了笑,赶忙解释了起来:“大人说了,此事儿暂时不能闹得太大,真要送到虚度衙门,查出仓舒公子与宫里那位……想来丞相与汉室就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若是真的走到哪一步,大人也只能代替丞相与盈亲王彻底撕破脸皮打上一场,但无论输赢,仓舒公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根据咱们校士府查的暂且不提,就连许都衙门那边抓到的证据,流放都算是轻的!”
钟燕此刻脸上的笑容也是有些勉强,毕竟这暖香阁的实情,当初乃是自己与指挥使大人一道去的,虽说自己当日的做所作为指挥使大人必然不会有什么不满,但谁知道这曹家上下是个什么态度……
王异听着又是摇了摇头,虽说对秦川如此护短的心思早已知晓,但如今见着了秦川手段,却也是有些无奈的说道:“咱们这位公子,心思是真的狠,家法这么好好教训一通,日后就算这暖香阁之事案发,他在朝堂之上也有说辞……”
“若是那刘平今后还想拿着曹操御下不严,纵容族中子弟行凶之事,怕也是没那可能了!”
李凌波听到这话也是一愣,自然知道今日秦川授意曹丕好好教训他们,将这通板子打的许都人尽皆知,目的便是堵住那些汉臣的嘴,可是……曹冲这罪名可是命案,根据大汉律条,如此解决断然是不可能的。
王异显然知道内情,知道李凌波此刻的担忧,眉宇生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就不用瞎操心了,公子对这事儿早有安排。”
钟燕自知秦川必然会有后手,但此刻人家不说,自己也不好意思去问,只得是走到了窗子跟前,听着曹操府邸上空那回荡着的皮肉动静与哀嚎,纵然他隶属于校士府这么个暗处组织,心中也不免有些慑于秦川的心狠手硬。
脑中想着那些在板子下面痛苦的曹家、夏侯家的凉族子弟,钟燕也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清醒着自己没走这么一遭。
……
卞夫人醒过之后,正打算去找秦川拼命,睁眼这才看到这院子里打的乃是那些亲戚,虽说这院内一片狼藉,沾着血迹的板子与血花到处都是,但只要不是自己那崽子受苦,卞夫人却是没有一点意见,恢复了平日里的端庄,冷冷的扫了一眼场间。
在妇人的心中,自己视同己出的曹冲小打小闹也就罢了,但在许都之中搞了这么多人神共愤之事,必然是被他人引诱,场中这些曹氏的子弟,夏侯氏的族人,自然在她眼中就是罪魁祸首!
越看越恼之下,对于身旁曹氏与夏侯氏的一些亲眷的呼救自是充耳不闻,银牙一咬对着护院们便喝道:
“子建、问天让你们打,就给我好好的收拾!败坏门风之事,咱们断不会容忍!”
这说话之余,夫妇二人这才进了书房之中,一眼便看到此刻曹冲趴在长凳之上,下身赤裸血肉模糊的模样,看的卞夫人登时方寸大乱,挤开了一众人冲了上去,心疼的看着曹冲背后臀上那斑斑血迹,更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作为曹冲的父亲,曹操此刻纵然也是心疼,但看着一旁面容都不是多好看的儿子们,也是只能惆怅的叹了口气。
“我的儿……”
卞夫人小心翼翼的抚过那肿成青红色的伤口,眼中含泪生怕再将曹冲给痛醒过来,而此刻一直手掌捏着一张手帕出现在了自己眼中,让她不由得一愣。
随着卞夫人转眼看去,正是秦川默然站在一旁,虽说此刻卞夫人已经知道这些事情都是秦川的主意,但却未曾露出丝毫怨恨,但身为一家主母,终归是有些幽怨。
“伤口看上去虽然有些惨,但没伤着筋骨,我差人送的药已经到了,夫人您先让一让,我给仓舒上药。”
第二百一十章 诈死与流放
看到秦川眼神清明,卞夫人自然也是万般不舍的退到了一旁,看着秦川麻利的从手中的布包之内拿出各种瓶瓶罐罐,在曹冲的伤口之上轻轻洒下。
而此刻的曹冲已然是被自家的兄长给折腾的上气不接下气,这背臀之上的伤口又被这么一激,时刻都可能昏厥过去。
曹操看着秦川正忙,而自己那两个儿子与儿媳都在一旁老老实实的站着,甄宓的眼中满是惊恐,想来先前曹丕动手的确是颇为骇人,而曹丕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痛,并非是为弟弟的皮肉之苦感怀,更多地还是失望弟弟不晓时事!
见此情形,曹操也是摇了摇头,压下了喉咙之间的哽咽,这才柔声对着秦川问道:“事情安排的怎么样?”
“医官已经找好了,校士府的人提前已经和他商量过,事情办完之后会以重礼相谢,并且举家送出许都……”
秦川缓缓站起身子,看着曹操那凌厉的眼神,继续说道。
“至于安置曹冲一事,今夜就走,不会给人家任何把柄!”
一老一少这番对话进行的旁若无人,旁边曹丕、曹植两家子均是听得已经傻了眼,什么医官?为何还要将人家举家送出许都?
而且对于曹冲的发落,似乎是曹操觉得将他打成这副模样还不能以作惩戒,还要将他赶出家门?
“阿瞒!”
卞夫人一脸惊恐地看着曹操,而此刻趴在长椅之上近乎半昏迷的曹冲更是一个急切的从凳子之上滚到了地上。
谁都不知道受到如此重伤,哪里还有这还总精神支撑,看来这流放一事,对于许都所有权贵都是一件相当恐怖的事情。
曹冲此刻抱着卞夫人,不消片刻几滴眼泪便滚滚从眼眶之中滑落,口齿大开但就是说不出话来,看来明显是被这事儿给吓得不知道说些什么;
少年这副模样,拼命的摇着脑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加上后背和臀上都是血痕,简直要多可怜就多可怜。
“阿瞒!”
卞夫人看到曹冲这副模样再也忍不住了,虽然 他并非曹冲生母,但也是一脸怨毒的剐了秦川一眼,直接跪在了曹操哭着求情起来。
“不可!不可啊!冲儿可是你最喜欢的儿子,你就这么狠心看着他被赶出家门?身旁连个亲人父母都没有吗?”
“父亲,冲儿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此啊!”
“这事儿虽说是冲儿的错,我们这些做兄长的都有责任,恳请父亲不要将冲弟赶出家门!”
曹丕与曹植二人而已未曾料到自己这么个不成器的弟弟竟然要遭受如此重的惩罚,不待卞夫人说些什么,纷纷双膝跪在地上请曹操收回成命。
自家夫君都尚且如此,甄宓、崔氏自然心中也慌乱异常,赶紧效仿这自家男人对着曹操跪了下去!
曹操一直保持着平日里的沉稳,直到自己的两位儿媳妇都跪在了地上,这才赶紧上前扶了起来,对着卞夫人教训起来:“冲儿必须走,这并非是秦川的意思,所以不必埋怨他!”
卞夫人如同见了鬼一般的盯着曹操,心中不住的问究竟是为什么?
曹操虽说贵为北方之主,枭雄之色,加上曹操刚刚那么一说,便已经说明白了此事他也同意,依照曹操的脾气,被认定的事情怕是再难更改!
卞夫人跟在曹操身旁数十年,向来秉承持重不去管别的事情,但一想到曹冲今后要远离自己,竟是回过身去直接对着秦川拜了下去!
“问天,您就说句话,劝劝丞相吧!”
在这个时候,能够让曹操稍作回心转意,收回流放曹冲的主意的,也只有站在一旁的秦川。
不过秦川自然不敢受卞夫人一礼,赶忙错过身去,一脸苦笑的看向了一旁的曹操。
曹操目光冰冷,缓缓的摇了摇头:“他今日罪责,若是真的被那些汉臣拿捏,流放乃是最轻的惩罚,就算是入监待斩孤都不会意外……”
“孤将他赶出许都,在外面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总比死在这朝廷之中要好!”
卞夫人哪里肯信,如今曹操权势就连汉室也得畏惧三分,别说开个妓院杀了几个妓女性命,就算是肆意妄为,诛杀朝臣,曹操也有本事护自己安然无恙!
“阿瞒,冲儿才十四岁!十四岁啊!你怎么心就那么狠……”
听得这话,本就心情不佳的曹操更是冷笑自嘲:“正是我们不狠心,今日才会闹出这副模样!”
“你可莫要忘了,子桓十岁就上了战场!问天不过二十出头,便已然要对阵江东周郎了!”
此话一出,室内一时之间更是安静无比,而听到曹操这么一说,卞夫人再也无话可说,绝望的垂着脑袋哭泣起来。
秦川自知此事已无回旋余地,加上这乃是丞相家事,自己掺和其中也是以老师的身份参与,小心翼翼的将曹冲抱起送到了甄宓手中,吩咐让他们好生照顾,先将养着再说。
“秦川,你等会儿与我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