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异虽说平日里一向看不惯这些武将动不动就风风火火的模样，可秦川这已经连日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今日一大早便立于寒风之中面如凝霜，便特意差人不要打搅。
徐晃与秦川本就有旧不说，又是军中大将，王异自然不敢为难，也只能是连忙将人拦了下来，这才劝住了徐晃。
徐晃此番本就是前来报喜，被王异这么一拦又觉察到王异眉宇之间的忧色，当下便问了起来：
“不知发生何事了？为何夫人眉目紧锁啊？”
“末将与儁乂将军连日征伐，也算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怎么到了你们耳中反倒是一副祸事模样……”
徐晃刚从鄜城返回，自然未曾听闻凉州情况，而为了长安当地稳固，秦川也是严令将凉州消息封锁，在夏侯渊未尝返回之前不容与外人散布一句凉州事态。
眼瞅着徐晃一脸埋怨，王异叹了口气下意识的便要解释，而此刻赵云正巧从军中返回，看到徐晃身影当即便主动出声道：
“公明将军，梁兴身死自然是件喜事，可是如今陇右局势却与这等小角色没有什么干系了……”
言罢，赵云也当徐晃不是什么外人，仔仔细细的将这些日子从凉州传回的消息告知了远道而来的徐晃。
这一月的功夫竟然形势如此急转直下，连秦川上尚且整日沉默无言，此刻听闻消息的徐晃更是惊得下巴都隐隐有些合不上。
“这马超竟然有如此手段，仅靠一月功夫就能联合四郡之地再举兵锋？”
徐晃的瞠目结舌，又何尝不是当日众人知晓凉州消息的表情，一时间众人的表情也是不甚好看，但事情已经发生，再去谈论此事也是于事无补。
“子龙，今日你去军中，可有新情况传来？”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时，随着一道清冷但失了几分轻佻的嗓音传来，让赵云、王异等人无不为之一振。
看着秦川即使经逢大变但仍是冷静的模样，赵云心中也是稍安，稍作躬身之后便将怀中一封已然被拆解的书信拿了出来。
可还未等秦川伸出手接过，一只不知从何处伸出的白皙手掌，却硬生生将这封军情从赵云手中抢过！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丧心病狂的马超
这突然而来的变故，自是让众人下意识的寻着身形向一旁望去。
而从中突然伸出手来抢过书信的，正是那整日呆在秦川府中如同被幽禁但却仍有些人身自由的马云禄，听闻凉州情况突然到来，而且毫无礼数的将这军情抢到了手中细细查阅。
“大胆！”
徐晃见状下意识的便要上前动手，这军中情报本应是送到秦川手中的，如今却被一俘虏抢过，怎能让他不怒。
可秦川对此等小事却未曾有过丝毫动容，挥手挡住了意欲发作的徐晃，看都未曾看那马云禄一眼，便继续看向赵云问道：
“这军情想必你也看过，无需因为这等小事挂怀，只管开口就是。”
自从赵云跟随自己以来，秦川对于计策和情报这种事情从未对赵云藏私，毕竟好歹也是自己身旁之人，与其天天提防，倒不如坦然相告。
现如今的当务之急，乃是秦川需要尽快的了解到凉州诸事的变动，原本因为消息封锁而迟滞的消息来源，此刻要是继续这么拖延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何等变故！
“既然先生这般说，那子龙也就不在遮遮掩掩的了……”
“马超与日前进城，开城之前马超曾与凉州刺史韦康与百姓承诺，开城之后不动城中百姓分毫，但据探子回报，马超此番进城之后，当即便让手下兵士缚了韦康一家，当街处死！”
“随后马超又令部下严加搜捕守将杨阜、姜冏等人，俨然已然将当日城下承诺抛在了脑后！”
说到这里，赵云可谓是了解了当初秦川为何会对马超如此不屑，为了拿下冀城一座城池，先是威胁德高望重的阎温迫使其陷入不义，后又食言骗开冀城城门之后背信弃诺杀了韦康一家，可谓是将不忠不义凸显的淋漓尽致！
“丞相虽说与马超为敌，但却对其评价也是颇高，他怎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汉代遵循礼法，纵然这年头早已是礼崩乐坏，可百姓心中总还是信着儒家之言，不愿去做这种不仁不义的举动，也难怪徐晃此刻会发出这般惊叹。
马超所行之事已然是到了一个天怒人怨的境地，虽说未曾亲历，但光是听赵云描述便足以让人心中气愤不已，而此刻院中突然爆发出一道怒吼，吓得众人连忙循声望去……
此刻的马云禄一边听着赵云描述，手中拿着的又是凉州之地自己哥哥所做的铁证如山的罪状，早已是压不住心中的盛怒，将手中布帛撕了个粉碎，发丝一甩便进了自己的厢房。
在众人面面相觑的神情之下，再见马云禄之时她早已换上了甲胄，瞋目切齿的便要出府。
“站住！”
马云禄的种种作态自然是尽落于秦川眼中，看到她此刻早已是没了理智，当下便厉声开口！
赵云见状更是显得干脆，本就身强力健，此刻马云禄手中又无兵刃，决然不是自己的对手，一个尖步便挡在了马云禄身前！
“给我让开！”
这些日子之中，赵云闲时总会和马云禄切磋拳脚，而每每结果总是赵云能够力压马云禄一筹，此刻看到赵云挡在身前，本就怒气横生的马云禄也没了什么好脸色，当下便要动手。
随着秦川一个眼色，身旁的徐晃当下也是会意，腰间战剑铿锵出鞘之下，有赵云在前牵制，剑锋极为稳当的便贴在了马云禄的脖颈之上！
“军师愿意予你情面，不代表你一个妇人家便可肆意妄为！”
“再敢挪动一步，便试试吾徐公明战刃利否！”
这么两员猛将将马云禄挤在中间，纵然是此刻化作母狮的马云禄也无法再有半点挪动身形的空隙，盛怒之后眼眶间却是多出了些许雾气。
“韦端大人当初可是我们马氏的救命之人，若无他当年亲口调和，韩遂几近要杀绝我们马氏一族！”
“我马云禄虽为马氏后代，但也知道什么叫做恩情，当年救命之恩他马孟起不记得，我记得！”
让这么一个英气逼人的女子带着些许哭腔叫嚷至此，不光秦川一愣，就连赵云与徐晃两人也是愣在了当场，下意识的便不知如何是好。
而秦川历来对凉州之事不甚了了，听了马云禄这话更是深感头皮发麻，迟疑之下这才低声问向了一旁的王异说道：
“真有此事？”
王异虽是才女，但对刀剑可是一窍不通，刚刚的情况也只能站在原地生怕秦川有个闪失。
但现如今马云禄已然被赵云、徐晃二人控制，秦川又不合时宜的问起这些陈年往事，只得是满头黑线的解释了起来：
“当年马腾与韩遂二人反目，甚至其间韩遂曾杀了马腾小妾，也就是马超生母和其胞弟，又险些被韩遂麾下战将斩于马下，若无丞相派韦端与时任司隶校尉的钟繇调停，这西凉那里还有马氏一族？”
这些事情发生之时，王异自然还是年少，但后来经逢家中变故，到达许都之后对马超一门之事多有在意，又有校士府卷宗记录，对这些陈年往事自然是清楚地不能再清楚。
但如今这个时候，秦川仍是如同往日一般问起这等事情来，岂能不让王异觉得荒唐？
“啧……都有这种旧怨，这马腾与韩遂二人还能好成这样，真是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啊……”
“不过我却是有些想不明白，这韩遂连马超的生母都杀了，他是怎么狠得下心想要认韩遂做义父的？”
秦川的思维一向不拘一格，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且这等荒唐绝伦之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跟前，显然已经让秦川有些突破了自己的理解范围。
见此情形，王异也是压下了心中对秦川的无奈，佯装出一副笑颜如花的模样，娇滴滴的开口道：
“这种事情妾身怎么记得，要是公子想了解，不如自己去问问马超，亦或是死于丞相之手的马腾如何？”
马超如今与曹军可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王异这么一说，显然就是在挖苦秦川说话真的是半分场合都不看。
不过秦川对这等小事也一向不放在心上，见马云禄只是站在原地抽泣，却不在闹腾，也只能是叹了口气让王异将她带回去休息再说。
第三百五十九章 风起
马超在冀城做出这等神人共愤之举，秦川自然也没兴趣考虑今后他马超会如何收场，毕竟立场不同，秦川自然也没有圣母到要为对手考虑的程度。
而听赵云所说，杨阜此刻已经被马超追捕，而姜冏乃是凉州天水郡的功曹佐官，乃是地方律官之一，虽然未能谋面，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同僚。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乃是马超如今已经拥凉州四郡之兵马，加以羌、氐二族阿贵、杨千万二人相助，日后必定会想方设法再取关中，而如今凉州之地秦川实在是鞭长莫及，纵然自己在军中有些声望，但终归是比不过夏侯渊身为宗亲的动员之力。
如此情形，秦川自然是期望夏侯渊能够尽快返回长安，如今梁兴之乱已然平定，而武关道杨雄不过是山匪一伙，将其彻底拔除虽说要费功夫，但荆绥已经被自己差遣过去查漏补缺，终归是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而荆绥那边在处理了杨雄之后也是尽快的传回了消息，说明日自己便会率兵回城，而夏侯渊和其麾下兵马也自然一道，算是解了如今秦川的燃眉之急。
……
“闲下来了两月有余，突然间忙碌起来倒是有些不太适应……”
安排了城中最后一些差事，秦川终于也是闲了下来手捧着热茶，与赵云二人坐于院中看着这满园的风景唏嘘不已。
赵云听得秦川感慨也不禁挑了挑眉，曹操临行之前已经帮着秦川拔除了这关中之地的一颗钉子，可却从未让自己面前这位先生有过丝毫放松。
这一月功夫城中大小事务可都是压在秦川肩头，这其余军中参军谋士所能负责之时不过是些细枝末节，真要论处还是得听秦川一言而决，但现如今听秦川自己说闲了两月，赵云不免觉得有些太过滑稽。
“先生，这马超一事，先生打算如何处理？”
“继续拖延下去，马超难免会借机趁势做大，甚至来年时节再度染指关中，可这天寒地冻的，要是动兵的话，这凉州距离长安少说也有近千里之遥……”
赵云对兵法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要是秦川打算征讨马超，这粮草一事必然要从关中抽调，换句话说，也只能依靠如今长安存粮。
可马超现如今已经啃下了凉州之中最后一座城池，如今整个凉州尽在其掌握之中，想要调兵筹粮简直是易如反掌，如此差异可不是说说而已。
“我自然不会那么蠢，像曹操一样动用重兵前去征讨，人家凉州再怎么说也是一州之地，我们手中的粮食乃是杜畿太守拼了老命筹措出来的，跟人家拼底蕴，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不智之人？”
赵云的担忧，秦川自然烂熟于心，智者皆崇尚不战而屈人之兵，秦川自然也不会例外。
可秦川这悠然自得的模样，无疑更是让赵云不解，既然知道此刻的马超不可与其争胜，而且调兵遣将又是愚蠢之举，难道就这么坐视马超做大不去管不成？
赵云虽说平日里都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但当他遇到困惑之时，却习惯性的将情绪摆在脸上，这对于秦川来说，简直是不动脑子便能探查出赵云此刻在想什么。
而此刻赵云又是摆出一副苦瓜脸的模样，看的秦川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子龙也不必担心，虽说动兵未必能够有十成胜算，但此番马超为了攻取冀城，已然是犯了兵家大忌！”
“此番马超轻易拿下冀城，在他眼中不过是损失了些许名望，但这么便宜便能得来的好处，无异于是饮鸩止渴，越是积压，日后的爆发便会愈发猛烈……”
秦川之前的困惑，不过是因为自己对凉州形势的掌握已经陷入了失控，加上马超此番也算总结了上次的教训，对冀城动手之时已经暗自差人封锁了凉州消息，截住了曹军在凉州的探子，让如今关中的曹军彻底化作了瞎子。
可是如今冀城已经沦陷，马超无形之间的放松，却是让秦川再次了解了冀城的情况，虽说在凉州的情报系统已经毁于一旦，但终归不是没有办法。
“先生，咱们要是想到什么，能不能直言不讳……”
“虽说先生这般云里雾里的说上一通，的确非常唬人，可一直让人猜，子龙又并非军师，实在是跟不上先生思绪啊。”
赵云见此也不得不挠了挠头，马超如今已经占据凉州全境，手中起码也有两万兵马，纵使凉州尚且还有其余一些小的势力，但要是马超真的狠下心来，将凉州握于手中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现如今曹军主力虽说尚在，可仅靠这些兵马想要一战踏平凉州实在是有些痴人说梦，马氏数代的经营，岂是一战就可磨灭的？
“无妨，日后你便懂了，现在我手中只能动用荆绥的人马，而让夏侯渊全力支持，倒是显得有些着急了。”
秦川倒也看的开，想要让夏侯渊靠手中数万兵马倾巢出动，实在是有些痴人说梦，如今关中诸地都需要镇守，加之关中疲敝、曹军初治之下要征兵也是难事，仅靠关中兵马平定凉州，实在是痴人说梦。
那么如今摆在秦川面前的选择，便也是不言而喻。
“明日夏侯渊与荆绥二人便会率兵返回长安，你替我传令诸将，明日大殿议事……”
秦川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虽说赵云尚且猜不到此刻的先生有着何等谋划，但仅仅观其神情便知道怕是已有计策。
“此事倒是不难，这些时日于军中来回奔波，倒也混熟了几人，通知他们倒并非是什么难事。”
“就是不知先生打算如何对马超动手，可否先与子龙透个底，子龙也好早做准备。”
秦川既然要议事，那么必然就要有所安排，如今赵云身为秦川护卫，自然也想第一时间得知秦川究竟打算干什么。
可秦川闻言却不过是轻笑了两声，饮下杯中的热茶后这才悠悠然说道：
“既然要动身，有些事情自然要安排妥当为好……”
“虽说夏侯渊的确有领军之才，可这关中之地军政皆握于他手，也不知道他能否一力撑下啊。”
第三百六十章 见者皆服
“将军，军师祭酒有言，今朝进城之后即刻大殿议事，不得有误！”
第二日一早，距离长安数里之外，城中派出传令之人也是寻着秦川告知的夏侯渊班师路上寻到了大军之中，面见夏侯渊后恭敬的告知了秦川的安排。
“知道了，稍后本将军便会让大军疾驰回城，不会耽搁了时辰。”
夏侯渊闻言略微点头，于众将之前心悦诚服的接下了秦川的军令，并无丝毫怨言。
而正当夏侯渊准备让身后的夏侯霸传令之时，于夏侯渊身旁面带鬼面的荆绥却是勒马上前，语气低沉的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