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岱！”
伴随着不远处的一阵马蹄声响，胯下骑着白马的马超此刻身穿甲胄、披着白袍这才姗姗来迟，看到马岱身旁之人看着殿中那年轻人如临大敌的模样，一时间也皱起眉头轻唤一声。
“大哥。”
见马超到来，马岱登时心中也有了底，赶忙亲自上前替马超勒住马首，方便马超下马。
“启禀两位大人，这店中的确连个人影都没有，就是……”
“就是什么？”
面前兵士这么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让马超也是颇为不喜，当下便冷语呵斥道。
马超那不善的神情，现如今在西凉兵眼中就如同随时都要暴起杀人一般，甚至在他们眼中比曹操的名声更为可怕。
不管怎么说，曹操梦中杀人，那也得你身处曹操之旁才有可能被曹操一剑杀了……
但马超，是真的近在眼前啊！
“回报将军，这店中后院有一破漏柴房，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可是其角落之中却四处散着一些白色粉末，诡异至极！”
现如今店面跟前在乎藏得皆是马超部下，加上凉州人本就生的粗犷，自然也没有如同中原人禀报要事之时那么小心翼翼。
“哦……”
“那个啊，不过是我亲自磨制的面粉而已。”
坐于店门的秦川听到这话当下也缓缓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眉目舒展之余淡笑着解释起来。
“你们这凉州的玩意儿，我这实在是吃不惯，所以就特意自己做上一些而已，难道这也碍着了征西将军亲自为这冀城颁布的律条？”
秦川说着，话锋也陡然变得极为讥讽，正是讽刺马超未曾请示朝廷便自封自己为大汉征西将军这般不忠之举！
曹操纵然被世人称之为汉臣，但不管何事皆是会亲自写上奏疏请示朝廷，不管是逼迫还是要挟，这明面上的规矩那可是丝毫不差……
“嘁，牙尖嘴利！”
“这凉州饭食你吃不惯，那就看看你被关进牢狱之中，饿到两耳发聩之时会不会想野狗一样抢食了……”
“来人，给我带走！”
第三百九十章 舞台
让秦川有些讶异的是，这一路行来，马超并未对自己多做刁难，即便得知自己乃是将自己害到这般境地的曹军中人。
在他留下之时，秦川早已看清了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何等处境。
如今马超拿远在千里之外的曹军没有丝毫办法，即便已经得知曹操已经因后方不稳而返回邺城，可曹军在摒除了关中那些闲杂势力之后与民和善，正值天寒地冻，马超自然也没有那个能力越千里而强攻长安。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马超之时，秦川便能看出这三十多岁的汉子之前是何等俊俏，无愧他当初‘锦马超’之名。
但随着秦川亲眼看着马超沦落到如此境遇，即使自己身陷囹圄，但马超行迹种种，又哪里配得上一个‘锦’字？
……
“进去吧，好不容易来一趟西凉，要不好好招待你一番，本将军于心何安？”
在马超讥讽的冷笑之下，秦川饶有兴趣的在牢房之外打量了一番里面的布置。
这牢房不过就是最为寻常的关押之所，不过让秦川有些意外的是，相比起自己在许都的时候，于校士府地牢之中所见的布置，这里反倒是少了几分阴森凄厉……
甚至于，就连这地上的茅草都颇为厚实，虽然条件简陋了些，但对于关押自己倒的确是个优渥之所。
“在下实在未曾料到，将军这囹圄之中条件都如此厚待于我……”
“难道马超将军还有意招降不成？”
秦川说话之时，满脸的喜笑颜看，似乎完全没有将眼前的困局当成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甚至连这显得狭小穷酸的牢房都未曾有丝毫不满。
“废什么话，也不看看你如今处境，还好意思在大哥跟前嬉皮笑脸！”
马超有如此耐心，不代表他身旁之人一样如此，看到秦川这么一副没个正形的模样，马岱当时就觉得这一身儒生气的秦川颇为烦人，当下便连番催促起来。
面对这般待遇，秦川不过也略作怂了耸肩，反正身上并无枷具，纵然被人催促也懒得放在心上，当下便懒洋洋的迈上两步踩在了茅草之上。
伴随着身后一阵叮叮当当的关门落锁之声，秦川昂首瞟了一眼那牢笼之内唯一的窗口，脸上反倒多出了些许自嘲：
“之前都是我关人，现在却未曾料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随着心中满怀嘲弄的念头过后，马超那伴随着阵阵冷笑辅以胜利者一般的语调适时传来：
“我暂且不论你身份究竟是谁，但既然进了此处，就别想着在此地生事！”
“在送你来此之前，这周遭牢房的犯人已经被提前送走，因此，此地关押的也仅仅只有你一人……”
马超对曹军上下恨之入骨，若是之前因为马腾之死，马超心中所恨的只有曹操一人的话，那么如今的马超经历渭南一败，此刻恨得便是那些忠于曹操之人！
若没有曹操，马超如今仍是掌握凉州、关中两地，只要南方稍变自己便有机会出潼关而入中原，在这中原之地大闹一番，说不定还能像曹操一般将皇帝抢到手里，做上一阵大汉权臣！
但因为渭南的一番算计，自己心中所想种种尽数落空，他马超如何能不恨？
听过了马超那饱含威胁的言语，秦川脸上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反倒是颇感兴趣的对着门外左右张望了一番，但碍于视野终是没看到什么东西。
可看到马超那桀骜不驯的模样，秦川当下也可谓玩心大动，踏前一步与马超隔着牢门对望。
“不问身份先行关押，真是好胆啊……”
“提前将这牢狱之中所有凡人悉数调走，生怕我与他们有所接触，也算是一手妙招……”
秦川言语之中恭维之意颇浓，让此刻优势占尽的马超听得那可谓相当受用。
但正当此时，秦川眼中含着些许戏弄的轻笑道：“对我如此忌惮，甚至在见我这个阶下囚之前特意如此布置，看得出来你很怕我啊。”
对一人越是忌惮，布置愈多，看上去乃是准备充分，但其中无一不吐露着对此人的恐惧！
马超心中极为清楚，若非今日城门之前的一场乱象，自己甚至未曾得知这城内已经混入了曹操手下细作……
而更让马超心中深感恐惧的是，这些人来冀城目的是为何？潜藏此地多久了？在未曾被发觉之前布下了多少暗棋？
如此之多的问题，此刻摆在马超跟前的答复也唯有三个字：
不知道！
“马孟起，这诸多布置，你安慰自己乃是准备万全，可却无一不在告诉我一件事，你怕此地生事，挨了你日后谋划……”
“可我就是要告诉你，不管我在囹圄之内亦或是之外，这变数已经埋下，而仅靠你一人，阻挡不了！”
自打留下之时，秦川便早已看清了自己即将面对何种之事，无非就是严刑拷打、刑讯逼供此等老套之事……
虽说秦川自诩自己并非是那种感觉心志坚定之辈，但如今冀城将要发生之事早已与自己无关！
就算自己将消息散出，这区区十日的功夫，决然无法将消息传到卤城姜叙与杨阜手中！
至于那远在千里的曹操手下名驹夏侯渊，被曹操亲自委派关中重任，岂是那种因为一人性命就坐以待毙之人？
秦川决意工于阴狠恶毒计策之时，从未想过将自己摘出于计策之内，毕竟这计策乃是出自自己之手，只让别人替自己承担风险，那算什么道理？
仅仅对别人恶毒阴狠，隐于幕后之人，不过是懦夫而已！
“你……你就真不怕我杀了你？！”
马超闻言自是怒不可遏，仓皇之间猛然将手插入栏杆之内，想要将这面前该死的细作捏在手中逼问。
但秦川似乎早已料到了马超这般恼羞成怒之举，在马超动手之时直接退上了一步，静静地看着马超气急败坏的伸手对着自己虚抓！
那场景，就如同站在牢笼之外，掌控他人生死的并非是马超，而是他秦川！
第三百九十一章 急转直下
秦川身陷囹圄的消息，伴随着马超与马岱二人率兵亲自羁押他入了冀城地牢的传闻传开，在马超有意经营之下，自然是闹得整个冀城人人皆知。
此举虽说是一手妙棋，乃是马超为了彰显自己威严而告知城中百姓，自己抓了曹军细作这才特意放出消息，但落到了冀城百姓耳中，这味道却陡然之间变幻开来。
在这些百姓眼中，只会觉得曹军之中有人得知马超背弃诺言破城之后，曹军便已经派人前来驰援，但奈何城中局势陡然变化，也只能留在城中静候时机而已。
一时间，这消息在冀城上下可谓是不胫而走，城中大多百姓尽开始信任起那当日马超围城之时未曾前来驰援曹军。
至于那如今被关在牢狱之中的秦川，自是愈发的让人心生崇敬！
可即便如此，百姓终归是百姓，即便他们感念秦川恩德，但为了他人去擅闯死牢一事，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干不出来这种蠢事。
……
“该死！该死！”
“先生舍身赴险，却让我们这些人安然无恙，这回去之后让我如何向他们交代？！”
在秦川的庇佑之下，荆绥和他那些当日在食肆之中扮作伙计模样的手下尽数安然无恙的到了安全之所。
不过这此处虽然安全，但说起来也算谢元良费了老大功夫这才央求冀城门吏卫安弄来的一处驻地……
此地虽然尚且在冀城城中，但老早就被废弃，甚至在马超入城之后，此地已经沦为城中盗贼和流民的聚居之所，和贫民窟并无差别。
不过能够摆脱马超如今在城中盘查的眼线，尚且做到能够容身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望着荆绥气急败坏砸着拳头的模样，谢元良脸上也浮现出了阵阵黯然之色。
当日行迹败露之时，谢元良甚至都以为自己可能会葬身在这冀城之中，与养父母再无见面的机会，结果却以这么一个阴错阳差的结果存留下来。
在这凉州境内，他见过不少为求保命出卖下属与亲人的为将之人，但能真正做到替下属而死的头目，那可真的是少之又少……
在这流民聚集之所，身旁汇聚的本就是些三教九流，自然让人颇感不耐，这如今荆绥又这般模样，让本就有些感怀的谢元良当下呛声道：
“吼什么吼，非等到把马超手底下那些鹰犬招来你才安心？”
“你家主子临走之前将你们这些人交托给我，乃是让你们活命，不是在这儿考虑这些杂七杂八的琐事的！”
当下，所有在此地容身之人皆是心烦意乱，加上连日没有秦川消息，连他如今是生是死都不清楚，更是让人烦闷异常。
被谢元良这么教训一通，若是按照之前荆绥的性子，恐怕二话不说早已和谢元良骂了起来。
但一想到秦川事前告知让自己这些人诸事听谢元良差遣，万万不可轻举妄动的话语，众人纵然心中难以容忍，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各自如同流民一般躺在沙土之中，全无丝毫精锐的模样。
“怎么还不回来……”
谢元良嘀咕之余用手背擦去了自己脸颊之上的沙土，心中可谓焦急万分。
自己日前在秦川那家食肆露面太多，如今食肆周围早已被身穿常服的马超麾下士卒盯得死死地，谢元良自然也无法出现在这街面之上。
至于如今与赵衢和卫安之间的联系，谢元良干脆就交给了尚且年少的姜维手中。
当初为了安置姜维和他母亲，本意秦川是想着让姜维母子和他们同吃同住，也好互相帮衬着些，但一想到姜维母亲刚刚丧夫，与自己手下这些人同吃同住实在不便，干脆就在这城中买下了一个稍显穷酸的住处，好歹是个容身之所。
而正是这么一个无心之失，竟是让姜维他们母子成为了如今谢元良与荆绥二人能够对外连接的唯一法子，毕竟姜维这个岁数正是满街跑的年纪，有谁会对一个十来岁的小鬼多看两眼？
在谢元良百感交集之时，忽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的绕过了一队在周遭巡逻的士卒，飞也似的朝着这边前来。
随着姜维将自己满身泥土的兜帽摘下，那尚显稚嫩的小脸可谓是狼狈至极，连连呸了几声这才把嘴里的沙土吐了个干净。
“姜维，如今城中什么什么情况？可有那位消息了？”
待姜维整理完毕之后，谢元良这才急不可耐的开口问起了如今城中局势，这段时日姜维在家中与城门那边两边跑，可谓是累得不轻。
但奈何此处所有人都不便在街上露面，纵然不愿辛苦姜维，也唯有他一个合适人选。
“不太好，这两日城中巡逻看管极严，甚至在城南一处已经开始清查住处，摆明了便是在彻查你们这些人！”
说起形势，姜维也苦着小脸嘀咕着说道，回想起这些日子界面之上爆发的乱象，甚至都隐隐有些颤抖。
如今的冀城，早已不复前几日的安稳，自打那日秦川被带走之时，这城内西凉兵就如同疯了一般，皆是借着彻查曹军间隙的名义在城中居所肆意进出，甚至更有些好勇斗狠之人借此机会寻仇，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