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都督莫要忘了,如今乃是十一月!”
诸葛亮虽是病体,但声音虚弱之中仍是颇为铿锵的提醒,让周瑜一时半会儿却不知诸葛亮所言何意。
“三岁小二皆知,冬季西北风盛行,都督若要用火攻,想要烧了曹军水寨也需要等明年二三月才可。”
“若都督执意动用此计,那到时江面之上怕是曹军水寨与都督麾下战船要一并焚烧了才是!”
诸葛亮话音未落,周瑜早已如同一座雕像一遍石化当场。
当初周瑜设计之时,心心念念的皆是破曹之事,如今孙刘兵力不足,自然要借他法取胜。
眼看自己计划这般顺利,周瑜心中更是欣喜,但今日被自己心头最为在意的诸葛亮指出致命漏洞,让周瑜不止忿恨,更是隐隐觉得耻辱!
第三十章 另有谋划
察觉到周瑜情绪有些许低潮,诸葛亮反倒是一脸淡然,略作停顿便开口笑道。
“不过都督并不必为此担忧,虽说如今乃是冬季,但都督为此战这番劳心费事,想必苍天也不会慢待了都督……”
纵然诸葛亮此刻一身病体,但这一席话无异于是让在场绝大多数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孔明先生,可有办法弄来一出东南风?”
周瑜迟疑之余,这才意识到诸葛亮话外之意,赶忙极迫切的抓住诸葛亮的小臂问道。
如今正值寒冬,南方哪怕是个三岁小儿都知道这时节只有西北风,而诸葛亮竟然敢说有东风前来,自然是让周瑜颇为讶然。
“都督莫要担心,还请都督为我在南屏山江边制一祭坛,坛高九尺,作三层,一百人手持旗幡围绕,到时我在坛中做法,为都督借来这三日三夜的大风如何?”
听的这话,周瑜哪里还顾得自己身份,当即便情急说道。
“何须三天三夜,只消一夜大风,本都督定然让那曹军水寨化作江中残骸!”
“那便待到此月二十日子时借风,直至二十二日丙寅风息,还请都督莫要辜负了在下一番心意啊!”
两人交谈甚欢,周瑜听得此话可谓是心头大喜,赶忙对着身后鲁肃交待让其带五百余人去江边设下祭坛,务必要在三日之内完成。
随着周瑜带人辞别离去,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备这才走上前来坐在诸葛亮床榻之上有些担忧的开口说道。
“孔明,这借风之时乃是夺天之功,此战虽然关乎我等生死,可你真的有把握?”
刘备言语之中所表露尽是对诸葛亮的担忧,虽说自己麾下还有数万兵马,可这与江东一比仍是显得尤有不及,若非曹操,逼得太紧,心中所想尽是一举灭了两家,恐怕刘备断然不敢让诸葛亮亲身涉足江东。
“主公莫要担心,这周公瑾虽然长于兵略,可是对着江上天气却仍有不足。”
“此事我有十足把握,虽说如今病体难安,但如今为了主公与江东的安危,这等小事倒是可以暂且放在脑后……”
诸葛亮暗暗思忖片刻,虽说他有把握借来东风,可自己才智被周瑜看重之事诸葛亮自然心中清楚。
只要到时东风一到,想来以周瑜性子断然不会允许自己走下祭坛,这才侧过头看向了一旁的糜芳吩咐道。
“糜芳,二十日丑时,你带三千兵马前往南屏山接应,到时不管周瑜手下兵士说什么,也定要与我会和!”
“至于主公麾下其他诸将,只待曹军水寨火起,便从乌林周遭奇袭曹军大营,这般混乱之下,想必他周公瑾也断然管不了在下性命……”
对自家兵马略作布置,诸葛亮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虽说曹军那边着实是给自己带来了不小麻烦,可如今之事关乎天时,纵然曹操帐下有能人相助,想来也定然抵挡不了这一阵东南风与烈火攻势……
“不过究竟是何人辅佐曹操,竟然能处处料敌先机……”
诸葛亮在心中暗自叹息一声,思索许久也得不出个结论,只得将自己心中忧虑暂且压下再说。
……
“父亲,孩儿前来问安!”
曹植由于在秦川身旁侍奉,所以平常碍于掩盖自己身份因此不在曹操帐下,而今日秦川一早便去了营中不知布置何事,这才给了曹植前来拜见曹操的机会。
“子建来了?自己寻个位置坐下吧!”
曹操此刻正在用饭,怀中端着一漆碗吃的正香,而一旁让曹植有些诧异的是,许久未曾露面的曹丕竟然也在帐中侍奉。
“二哥,许久未见……”
长兄如父,曹植精于诗书自然对礼节极其看重,问了安之后当即便对自己兄长行了一礼。
曹丕见状也略作回礼,随后面色带着些许调侃的盯着曹植身上一身堪称简陋的衣衫,这才笑着调笑了起来。
“看来子建在军师祭酒那边可谓是乐不思蜀啊,这般衣物穿在身上,竟然没有丝毫怨言……”
曹丕明为调侃,实则暗讽的语气听得曹植也颇为尴尬,倒是一旁的曹操见状缓缓放下了自己饭碗,咽下了口中的面片之后这才看向曹植问道。
“子建,军师祭酒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向?”
曹操让曹植跟在秦川身旁,自然不光是让他效仿秦川平日里那刻毒计策,更多的反倒是想借着自己亲儿子的眼睛仔细盯着这荆襄本地之人。
虽说秦川在曹营之中立足之日不算长,可其每次开口都可谓举足轻重,如此大才曹操自然得多多费心。
“军师祭酒这段时日倒是没什么举动,不过就是前两日似乎在父亲帐中与父亲争执了一番之后,在自己帐内见了一面中军师和行军司马……”
曹操闻言眉头也是一皱,他自然知道那日争执乃是因为自己想要纳降黄盖而所起,可如今秦川、贾诩、程昱三人乃是如今曹操军营之中核心谋士,这三人汇聚一起,让曹操自然有些觉得不对。
“父亲,想必是军师祭酒对父亲您所思觉得有些不妥,故而联系两位大人一同再商议一番……”
曹丕看着曹操那阴晴不定的面色,虽然未曾见过秦川,但就凭秦川数次识破周瑜计策的名声,也不由自主开始为秦川开脱起来。
“你这小子何时学会的自欺自人?他们三人在一起虽然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来,但恐怕对军中有另外布置……”
望着曹丕那一脸装蒜的模样,曹操反倒是一声冷哼的将清水倒进了自己的漆碗之中打算润润喉咙。
“若是此人有异样,贾诩或许为求自保不会多说,但程昱与孤一同起于微末,绝不会袖手旁观……”
“既然如今仲德都未曾知会孤,想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曹操略作分析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随后再次将目光挪到了自己身旁那一张白帛之上。
“文若竟然送来书信说西凉马腾、韩遂似有异动,孤出征之前特意安抚了西凉马氏与韩遂,看来的确是孤在南方与这孙权对峙太久了……”
念及此处,曹操眼中厉色频现,当机立断的便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十日之内务必要与孙权决战!孤要在自己有生之年踏足长江南岸,将那大耳贼与孙权小儿都送回许都称臣!”
第三十一章 困兽犹斗
“父亲,许都那边是不是传来什么消息了,为何看您表情这般凝重?”
曹丕自打曹操的长子曹昂去世之后,便处处受到曹操关注,加上平日里曹操对曹丕要求颇高,久而久之曹丕在面对曹操之时也显得愈发谨小慎微。
曹操也未曾想到自己竟然连些许事情都瞒不过自己这个儿子,虽然惊讶但却并不显山漏水,赶忙解释了起来。
“无事,不过是许都最近朝廷有些许不太安宁,文若告知了我一些小事而已,不必挂怀。”
“反正只要等我军班师,这些宫廷之中的老杂毛必然是不敢多话……”
纵使曹操嘴上这般说,但曹丕仍是皱起了眉头。
若是平常,曹操断然会对自己这般举止有所责怪,虽说察言观色乃是必须,但这般对待自己父亲难免有些过了。
而曹操生性可是最忌讳别人参悟自己心思之人,纵然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
“父亲无虑,有荀彧大人在后方坐镇,纵然朝廷上对父亲有些许反对声音,荀彧大人也定然能妥善处理……”
曹植拍的马匹并非让曹操有丝毫欢喜,自打得知了马腾、韩遂二人有所变动,曹操便难免有些瞻前顾后。
自打自己当初微末之时,自己攻伐徐州结果大本营却被吕布轻取以后,曹操对后方便极为看重。
而此时的许都距离西凉之间虽说有数座坚城,且西凉兵马长于陆战不善攻城,可这也难以掩盖如今许都设防空虚的问题……
“子建,此事你不必担心,先回军师祭酒营寨之中好生照看,虽名义上是监视,但为父仍希望你能从此人身上学着些有用之才,莫要辜负了孤的殷殷期待!”
“孩儿定然不辜负父亲所托!”
曹操心中也自知曹植生性纯良,虽然平日里生活太过浪荡,但从心底里却并非长于权谋诡斗。
而如今这秦川异军突起,其计策皆是从人心之中算出破绽,有这般人才曹操自然不能坐视,虽说在军中有些不合时宜,但也令曹植跟随此人身旁看能不能有所效仿。
一旁的曹丕看着曹操对曹植如此看重,这军中突然出现一个大才便让其做了自己三弟的师长,就凭这点足以让曹丕有所艳羡。
而曹操之前可从未这般对待自己!
“不知父亲对孩儿有何教诲?”
曹丕见自己兄弟都这般被曹操看重,心中自然想着在曹操面前刷些好感,赶忙上前问道。
“照旧即可,许都若有事情传回,务必要速速报于孤!”
“平日里多问计于军中将士,博采众长,勿要忘了学问之事。”
曹丕这般殷勤,曹操却明显并不关心,反倒是合上了双眼打算休憩一番,对曹丕在自己跟前也不想过多搭理。
见到曹操这副模样,曹丕眼中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只得对着曹操略微行礼之后便离开了大帐。
待得大帐安静了片刻之后,贾诩这才从大帐后方缓缓走入,刚刚二位公子所说之话自然是尽落与贾诩耳中,迟疑了片刻之后贾诩这才对着闭目养神的曹操略作躬身。
“丞相是否对二公子太过严苛?为人子者,二公子无非是想为丞相分忧而已。”
贾诩在两名公子面前,自然是潜意识里选择支持曹丕。
毕竟曹植性格太过宽仁,虽说这般心性用来治国尚且不错,但治国可若是仅有仁德,那反倒是麻烦。
“严苛?孤若不对他严苛些,他怎能知晓孤对其的期待?”
“再说,如今朝廷礼法处处以嫡长为尊,待得我们回到朝中,对子桓献殷勤之人怕是不会太少,我若不对子建有所培养,就依子建的性子,如何能与子桓争斗?”
贾诩的种种话语落在曹操耳中无异于玩笑,在曹操眼中,自己的儿子若是仅靠自己的安排就得以立身,反而会让自己愈发的觉得没出息。
若是他们二人要争,那么久必然要争个光芒万丈!他这做父亲的只要不看到兄弟阋墙,争相夺命的画面,曹操宁可一力将起权衡下去,也不会多做干扰。
曹操原本就是枭雄心性,而贾诩深知自己身为外臣评判曹操家务事已然是大不敬,犹豫片刻这才略微施礼。
“启禀丞相,问天已经嘱托曹子孝将军以储备军资为由带兵砍伐乌林,不过实际上却是要借此机会保存丞相从北方带来的七万兵马……”
贾诩虽明面上与秦川和睦,但从心底里作为一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贾诩所看中的只有他自己。
秦川初来乍到不识规矩,贾诩固然可以理解,但如今曹军之中当家做主的仍是自己面前的汉庭丞相,纵然贾诩理解秦川所为,但仍要及时向曹操报告以保全自身。
“伐木?呵……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
“子孝已将此事告知与我,虽说孤期初并不知晓究竟是何人布置,但想必也与他林问天有这干系!”
曹操听闻贾诩汇报之后脸上噙着些许冷笑,虽说心中略有不满,但明面上却并未反对。
“丞相……那此事?”
贾诩一时半会儿不知曹操心中所思,赶忙下意识的想要试探曹操究竟打算如何发落秦川这般贸然举动。
“罢了,让我军主力退往乌林,虽说削弱正面防备,但若是生变,这七万人怕是能够力挽狂澜,此事就由他去做。”
曹操思索片刻,意识到秦川怕是仍旧担忧那黄盖仍是诈降,自己又不愿听策所以只得出此下策,让曹操心中也算放下了心。
贾诩对曹操这般宽容的处理方式也是有些意外,毕竟若是常人这般调兵,一旦被曹操知晓定然会有性命之虞,可秦川今日这般去做,非但没有让曹操动怒,反倒让曹操安心了不少。
“丞相宽仁大量,臣不能及……”
“不过臣对黄盖来降之事仍有疑虑,自古千金之躯坐不垂堂,若那黄盖真有歹意,丞相纳降之时还需小心才是!”
曹操并不怪罪,让贾诩难得胆子也大了起来,想要重新再劝。
而曹操接下来的反应,却是彻底让贾诩的一片赤诚滑落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