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关此刻一身官服早已湿透,脸上还沾染了不少那些菜蔬的泥巴,可谓是凄惨无比。
纵然张关知道今天怕是完了,但仍是想着负隅顽抗一番,指着那兜帽下苏厉的脸便是一阵大骂道:“你们这些人知道我叔叔是谁吗?敢抓我,信不信我叔叔把你们这帮杂碎……呜!”
钟燕年轻,虽然一早便入了校士府但做事自然有些瞻前顾后,若无打磨必然狠不下心。
可现如今站在张关面前的,可并不是那年轻后生,而是从校士府威震许都之时便早已投效其中的前宫中侍卫!
“你的话太多了……”
有了秦川之命,苏厉自然下手阴狠了不少,加上之前苏厉一直对此人观感不佳,直接将手中刀鞘一横,直直的扇在了这张关的嘴上!
苏厉身后的几名亲信,早已见惯了苏厉的手段,极为娴熟的从怀里拿出了一套口夹,颇为粗鲁的卡在了这张关的口齿之间,这口夹材质极为特殊,加上校士动手并无轻重,入口之初便已然弄出了两道伤口,纵然张关有再大的力气也说不出话。
这玩意儿当初乃是满宠所做,正是因为当初许都衙门捉拿烦人之时,多有一些人已经犯了死罪,深知满宠的手段但又不愿历经酷刑想要咬舌自尽,满宠便做了这么一种刑具以防犯人咬舌。
后郭嘉见这玩意儿的确颇有奇效,加上他性子极为乖张,直接当面便向满宠要了几副回来,后来经过匠人一番量产,如今便成了校士府拿人必备的工具之一。
听着马车之外那颇为凄厉的惨叫之声,秦川也没那个闲心,直接吩咐车外校士驾车回府。
看着秦川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如此动辄得咎,甚至要亲自来此站场,赵云不免也是多了几分苦笑。
“大人,不过是校士府抓人,纵然做的难看了些,但终归是人也被抓了。”
“就这么点小事,何须让大人亲自来此坐镇呢?”
秦川冷笑一声,不由分说的开口道:“这许都的水可没那么浅,你别看这张关不过是个管贩菜的小官儿,能让他这么明着暗着贪的,还不是依仗他那宫里的那个好靠山?”
既然校士府能来拿人,秦川自然也早就查明了这张关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护着。
“他早年在宫里认了个叔叔,如今可是陛下身旁的红人,虽然是个宦官,但咱们也经不住他这么煽风点火……”
“今日我要不亲自前来坐镇,到时候这些人下手太慢惊动了这张关背后的黎公公,我要不出马,就凭张燕和苏厉二人,还真拿宫里得人没法子。”
赵云此刻也是一脸苦笑,就连秦川都说这宫中之事实在太过麻烦,自己若是不亲至都未必能成,那还何苦要这般明目张胆。
“既然大人自己都说这宫里的事儿如此复杂,那还何苦去招惹这些宦官?”
闻言,秦川也是轻轻地笑了笑,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靠在马车之上,舔了舔嘴唇开口笑道。
“无非是个太监罢了,无伤大雅。”
可是当秦川说完,发觉赵云仍是以一副极为诡异的目光盯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平日里做事可都是目的性极强,绝非是那种因为区区立威之事便要和人翻脸的角色。
或许是跟随自己时间太久,就连赵云这种大好青年都染上了这种多心的毛病,一时间秦川都不知道这黑锅是不是得自己先背上那么一背。
“罢了,我也不瞒你。”
“子龙,你可知道这宫中对外联系最为重要的人是什么人?”
赵云也未曾想过秦川竟然会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思索了许久这才理所当然一般的开口道。
“不是朝廷上那些官员吗?他们身居庙堂之中,想要对外联系自然得联系他们……”
“不错,可子龙你也要知道,自打衣带诏一事之后,朝堂之上官员平时便彻底断了与如今皇帝之间的联系!”
赵云这般迅捷的反应让秦川自然是心中一喜,可紧接着赵云却是从秦川听到了一件只有从校士府卷宗之中才有记录的密函!
“换句话说,除了平日里上朝,咱们这位汉室天子,想要见到官员那可是难上加难之事……”
秦川咧嘴轻笑之余,这才缓缓道出自己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的对待这么一个宦官。
既然如今皇室断了与朝堂之间的联系,那么这宦官便是汉室与外界交流的唯一桥梁!
他刘平既然能通过宦官远程遥控伏杀一事,秦川自然也能够借着这个机会废了他刘平身旁耳目,亦或是将他的耳目,当做自己的信使……
第一百五十五章 救命无门
许都的一场雨连绵的下了一天,终是在暮色初至的时候小了些许。
而在宫中得了消息的张公公将汉献帝伺候的七七八八,这才气急败坏的寻了个由头出了宫。
他如今乃是刘协脚下正当红的角色,这人入宫之前从村中先生那边学了些许药理,本打算到时候做个医生,而如今汉献帝在医术之上兴趣颇多,平日里久在刘协身旁教授些药理知识。
这一来二去,本在宫内不过是个寻常宦官的刘公公就这么混上了汉帝身旁的近侍,加上其身份方便,也就有了往各府传递旨意的差事。
虽说如今汉帝传旨往往都得经由曹操过目,可这种差事向来好处拿的不少,如今他坏了规矩出宫入宫,自然也没谁敢说上几句闲话。
张公公一脸愠色的站在检蔬署门前,看着里面一地狼藉,又听得身旁之人咿呀哎呦的惨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早就跟你们这帮废物说过!许都之中别处或许还能用银钱通融,可是这校士府千万千万要打点好了!”
“若不是你们平日里怠慢了些,今天哪会出这档子事儿?!”
有个捂着半张肿脸的人,带着哭腔趴在了张公公脚边,一边磕头一边开口解释:“祖宗,这校士府我们平日里可没少送好处,就连人家今日上门,张大人还特意低了张银票……”
“可这事儿蹊跷就蹊跷在,校士府银票也收了,可是手上却仍然不停,照抄不误啊!”
张公公听得这话气的更是浑身发抖,也顾不上装出来的嗓音,尖着腔调骂道:“这许都还有这么不给面子的?我倒要看看那个小王八蛋起的头!”
他乃是宫里的宦官,纵然十常侍之后宦官地位一落千丈,可终归不是校士府能管得了的角色,也着实是有说这话的语气。
恼羞成怒之下,张公公当即便坐着轿子打算去校士府要人,纵使张关这个侄儿不成器,但在他跟前也颇为讨喜,前前后后更是孝敬了不少银钱,自然就不能这么算了!
在这许都之内,谁不知道校士府这种地方,进去了之后就算能活着出来,只怕身上的零件也要少上两样!可如今校士府拿人,并不往大理寺或是许都县大牢那边去送,若是去了那两个地方,他张公公说不定还能说上两句话。
轿子这么一路来到校士府门前,看着那前些年让许都人人见之色变的黑色铁门,张公公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怯懦。
但碍着自己侄儿如今正关在里面,若是他今日不救,自己后面认得几个孩儿,还有谁愿意给自己孝敬?
“叫门!”
……
“启禀大人,这检蔬署的账目查的已经有了眉目,这些年这张关贪赃受贿,总共贪了五千三百四十二贯钱,至于平日里收受的礼物,半天时间实在是难以估算……”
“五千多贯,呵,真是不简单啊。”
听着下方校士的汇报,秦川捻着油纸之中的吃食也咧开了嘴,露出了几分冷笑。
这界面之上的菜蔬,买上一些无非也就十几个铜板,若是想要的成色好上一些,撑死也就多了几成之数而已。
可这张关近些年贪来的钱财,却是能以贯来计算,可见此人在这位置之上捞了多少油水。
“让牢里的人慢慢问,把每笔钱的来路都问清楚了,什么时候贪的,又给谁了好处,我要他一个个的吐出来。”
秦川头也不抬的发话,着实是让下面统筹之人犯了难。
自打这张关被抓到校士府牢中,秦川却一改往日校士府的做派,对这张关不打不骂,只是丢在牢里一直不曾搭理。
现如今又让自己这票人去让人家把这些手段一五一十的吐出来,这要是不动上几鞭子,怕是谁都不会害怕这种架势……
“大人,若是让我等就这么干巴巴的去问,那怕是猴年马月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还请大人允许我等用刑,这样也能让这案子办的快些,以免搅了大人兴致!”
台下一众校士眼巴巴的瞅着自己,让秦川连连感叹一声这些人对审讯一途所用的手段实在是有些下乘。
“不让你们打骂,你们难道就不会吓吗?”
“抓回来了那么多人,随便糊弄他说有人招供,他还能硬撑着不成?”
“打不了就吓,吓不倒就饿,这么多法子都是人想出来的,这些年审讯的本事都忘到牌桌上了不成?”
秦川开口突出了一个怒气不幸哀其不挣,如今校士府上下人人都知道这新来的指挥使嘴巴何等凌厉,有了秦川一通指点之后自是纷纷点头离去,生怕秦川一个不高兴从嘴里再蹦出来什么尖酸之言。
望着这些校士落荒而逃的模样,秦川也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嘴里嘀咕了一阵却迟迟未说出什么话来。
“大人,你要等的人来了。”
正当秦川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之时,赵云穿着一身寻常衣物从厅外缓缓走入,脸上却是挂着些许笑意。
听得这话,秦川不由分说便坐直了身子,原本一脸慵懒的模样登时便从眼中闪烁着阵阵精光,俨然如同地主一般搓着手掌等着人家上门。
不消片刻,那原本一副颐指气使的张公公总算是露了面,可走入校士府阴森正厅之中的模样,却明显没了往日上各府门前那般嚣张的气焰。
虽然秦川未曾吩咐下去要差别对待,但张公公看着这一路走来进出的校士人人不位自怒,手中钢刀明晃晃的驾驶,怕是未曾上过战场的男子入了这门都得吓得双腿哆嗦,更不必说这整日混迹宫墙之间的宦官。
“哟,这位便是张公公吧,久仰久仰……”
秦川看着这一身宦官装饰的人走入厅堂,脸上却如同一只老猫一般露出了些许狡黠的模样,颇为殷勤的开口。
张公公见秦川这副模样,不由得也愣了愣,原本他还以为这校士府如今管事儿是何等阴厉的角色,现如今见了真面目,却发现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儿郎!
“你听过我的名字?”
张公公有些迟疑的开口试探,但秦川却是完全不想浪费时间,随意的摆了摆手笑道。
“不过是谦辞而已,张公公也别当真,毕竟谁能听说过宦官的名字……”
此时此刻这张公公才反应过来,这身居高位的年轻人不过是在戏弄自己,下意识便要发怒,可紧接着看到秦川从手边摊开了一本宗卷之后,听得这年轻人说出的话,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不过韩恒、姜姚、赵永福这些人的名字在我们校士府之内可是如雷贯耳,若非张公公是个宦官,我都得颇含敬意的问上一句,您是从哪找来这么多干儿子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猜?
秦川口齿之中所念出的这些人名,皆是近几年对这面前的张公公孝敬颇多的几个人。
自东汉以来,朝廷之中宦官全部都由阉人替代,这些人无法生育,老了必然无所依靠,便是趁着自己有些权势之时找上几个干儿子,以备年老之需。
至于如何评价这些干儿子之中谁最为孝敬,自然是要看哪个每逢节日及月末,孝敬的银子越多,便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自打秦川接手校士府以来,这些时日都一直未曾回到住处,但凡得了空闲便在校士府之中寻上一本卷宗阅读,自是从中探查到了许多朝廷内外都不曾知道的事情。
至于这张公公的交际网,自然是要感谢这些年来虽然懈怠但仍是未曾忘了本职工作的校士府之中的校士……
“你……你怎会知道……”
张公公得了汉献帝偏爱以来,对这些事情一向做的极为隐秘,自诩断然不可能为人所知。
但可惜就可惜在,许都如今乃是校士府的地盘,纵然这几年校士府着实是有些懈怠,但真的想要瞒过这些手眼通天之人,除了你能混到曹操那个级别,否则还是免谈。
“我乃校士府指挥使,这种府中收录的卷宗自然随时调阅,难不成张公公有什么指教?”
秦川颇为好笑的挑了挑眉,并无一丝一毫想要和宦官彼此试探的想法,直接迎头便对着人家将了一军。
“怎么可能!校士府纵然手眼通天,但丞相怎么会把如此重要职务交给你这么个名不见经传……”
正当张公公想要一一声怒吼压下自己心中恐惧之时,忽然想到半月之前,曾经有人带人入了许都,而且当众站在丞相府门前,与当今大汉丞相针锋相对的传闻。
他虽然一直身居宫中,但若是坊间流传了什么消息,自然有大把的人巴不得想要攀上他这条线,忙不迭的把这些事情送到他的耳中。
这件事情张公公自然有所耳闻,但当他意识到那日当众与曹操叫板之人,正是一个从南方返回许都的年轻人之时,原本还在大声怒喝的张公公,此刻的嗓子却如同被捏着脖子的鸭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秦川自然不会过多理会他的负隅顽抗,自己如今坐在这个位子之上虽然许都之中大多数并不知晓,但不乏有些聪明人已然参破。
“张公公久居深宫,平日里上下关系自然要打点的有模有样,这一来二去,每月宫中发的银钱怕是难以填上这窟窿……”
“你说,我要将公公手底下这些每月按时按晌孝敬你的这些人都抓到牢内,公公没了打点之物,仅靠陛下一时的宠信,公公这好日子还能过上多久?”
秦川故作疑惑的发话,无异于在无形之间掐住了这张公公的命脉。
纵然张公公依仗着汉帝宠信,但要在位置之上坐的牢靠,总得服众,那么就免不了上下打点。
仅凭他每个月从宫中领的那些稀碎银子,想要打点到每个人手中无疑是痴人说梦,为此他这些干儿子手中的孝敬,往往是能在关键时候让他的日子过得更是称心如意。
被秦川如同当做猎物一般的注视,让张公公更是浑身不得劲,但曹操设下校士府之时,早已传命,校士府只允许监察朝廷之中官员,不得擅自专权宫中之事,为的便是不希望让一个机构手中权力过大,从而以作平衡。
而这也是张公公手中最后的命门!
“放肆!就算你将我这些干儿子都抓到你校士府之中,凭你校士府的手段,也断然没那本事要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