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扔给了刘京墨,嘱咐道:
“这里面的药丸,你每次拿小刀刮下这么多来,用水冲着给三石叔喝。
这东西是补气血的,不过药力太强,你一次别弄太多,听见了没有。”
一边儿说着,嬴敖一边儿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个一neinei的姿势。
刘京墨接过玉瓶,看了看手里的瓶子,又看了看嬴敖,肿胀的香肠嘴颤抖了好几下:
“射···射射啊···”
嬴敖知道他是在道谢,但是听在耳朵里怎么听都不像是句好话。
“行了行了,三石叔问题不大,好好养着就没问题,你们在燕县城里别添乱,听到没?”
见刘京墨重重点了点头,嬴敖这才让那二五百主把他们带走了。
解决了个人私事,嬴敖又召集来蒙毅和王贲,三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制定下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于是乎,在王贲和蒙毅的号令下,两万魏军俘虏被驱逐在前,三万秦军步卒紧随在后,八千秦军骑士在侧;
将近六万大军,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向着南方赶去!
······
从燕县城外撤离了的魏军并没有直接汇合,而是仍旧之前三座大营为单位;
七万魏军以公孙杰为首,王、李二位副将为副,呈品字形向南方急行军。
敌人都打上高地了,估计魏王在家里把“回防高地”都给点烂了,他们竟然才知道,这还不赶快回防?
当然,公孙杰还是有些军事素养的,并没有只追求速度而不顾及阵型,目的就是为了防备秦军搞偷袭。
就在这样的急行军之下,之前魏靓仔用了五天才赶到的济水北岸,公孙杰率领的南大营用了三天半就赶到了。
又等了小半日,王、李二位副将也分别率领着东西两座大营的士卒来到了济水河畔。
魏军七万大军这才彻底汇合。
这时候太阳已经西斜,用不了多久就要天黑了;
趁着将士们埋锅造饭的功夫,王、李两位副将赶紧来到公孙杰的大帐。
“将军!”
王李二将进入公孙杰的营帐,见到了正在皱眉思索的公孙杰,二人立刻拱手行礼。
“嗯,你们来了。”
公孙杰闻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即摆摆手,示意他们随意就坐。
二人也没再继续客套,分别坐到了公孙杰下首左右。
“将士们状态如何?”
王副将闻言拱手回答道:“启禀将军,除了行军劳累之外,吃喝方面倒是都还好。只不过······”
说到最后,他声音有些迟疑,还是忍住了没说下去。
“不过什么?”
王副将和李副将对视了一眼,二人俱都沉默不语。
“呵呵,你们不说我也知道。”
公孙杰捋了捋下颌的胡须,微微一笑,笑容中满含苦涩:
“无非是说我公孙杰贪图军功、欺瞒士卒,甚至是不顾王上和大梁城安危之类的话罢了;
这几日,别说是你们统辖的军中,即便我亲自在这儿坐镇,这些流言也未曾收敛。”
“将军!这不过是愚夫黔首鼠目寸光之下的无知妄言!
将军之心日月可鉴,将军之行有目共睹,此战非将军之罪,将军可千万别把这些蠢话放在心上啊!”
王副将听到公孙杰的话,唰地一下站起身来,言辞激昂地拱手劝道,另一边的李副将也是站起身来连连劝解。
公孙杰摇了摇头,看向了李副将,缓缓开口道:
“李将军,王将军还年轻,有些事儿他还没看明白,难道你也看不明白吗?”
李副将闻言愣怔片刻,他自然明白公孙将军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顿时感觉有些心灰意冷,略一拱手就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王副将见状还有些不明所以,公孙杰转过头来看向他,颇有些苦口婆心地说道:
“那你刚才说的话,一句也不对。”
公孙杰还未等王副将开口,就继续说道:
“愚夫黔首?
他们确实是鼠目寸光,但是作为一军之将,我还要靠他们打仗;
士卒对我失去了信任,我也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傀儡罢了,谁还会听我调遣?
大家不过都是为了回援王上,解救大梁危难才能走到这里,你猜这是我如果让他们调头回去攻击秦军,还能有几人能听命于我?
日月可鉴?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日月可鉴!但日月可鉴,王上却不可鉴!
我本就不过是中人之姿,已经将自己的才能发挥到了极致,但我让王上身临险境,丢尽了脸面!
我自认无愧于社稷,却有罪于王上!
你且看着,此战过后,我能保住项上人头,就算咱们王上和大司空法外开恩了,呵呵。
你还说什么,此战非我之罪?
哈哈哈,这句话便更可笑了!
我告诉你!两军对垒,无能就是最大的罪过!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这句话并非说笑而已。
因为我无能,未能看破秦军计谋,已经有足足三万将士因此而死;
到时,大梁城外两军对垒,又会有多少将士无辜阵亡?!
这难道不是我的责任吗?
作为一军之将,全军将士性命系于己身······
这些事,你都想过吗?这些责任,你能担得起吗?”
第61章 保留火种,鹿死谁手
公孙杰一开始的声音还比较平静,但是越说他就越激动;
说到壮烈处,他的眼中已经微泛泪光,脸上的胡须也跟着止不住地颤抖;
而到了最后,他的声音又重新归于平静。
公孙杰从主位上起身,缓缓踱步来到王副将身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也曾年轻气盛过,当年我觉得我的才能更胜先祖犀首,足以傲视七国群雄,天下之大又有几人能是我的对手;
可惜,带兵多年才发现,莫说七国,就算只在魏国中我也不过资质平平;
我魏之信陵君,彼秦之蒙骜、王翦、蒙武无一不远胜于我,少时自负令我汗颜。
但你还年轻,无论是头脑、眼光都强于当年的我许多,在我认识的青年将领中,你的天赋最好,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可惜我实在是无能,并非良师,也教不得你什么奇谋兵法。
此战之责,我会一己担之。”
王副将眉头紧皱,开口想要辩驳些什么,却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又被拍了拍。
公孙杰的声音再次在他耳畔响起:
“这不是为你,而是在为魏国保留火种,不可意气用事。”
王副将嘴唇颤抖了几下,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眼含泪光,拱手一揖到底。
“呵呵,我已经派人连夜去对岸的黄池探查情况,若是一切正常,明日天一亮咱们就渡河。
你们都下去吃饭休息吧,去吧。”
公孙杰挥了挥手,王副将和李副将先后退出了营帐,偌大的营帐中只剩他一人,他盯着地面怔怔出神。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
与此同时,紧随魏军而来的秦军也来到了济水北岸二十里开外。
“停下吧,命令将士们立刻埋锅造饭,派斥候去盯住魏军,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动静。
若发现魏军开始渡河,立即回来报我!”
“是!”
嬴敖下达完命令之后,就回到了刚搭建好的营帐里等着吃小灶了。
人是铁,饭是钢嘛,作为一个成熟的将领,怎么能不吃饭呢?
至于和士卒们同甘共苦什么的,谁爱做谁做,反正他嬴敖不干,有福不知道享受,非要去吃苦,这不是傻蛋儿吗?
别扯什么军心士气的,秦军现在是刚打了胜仗,士气旺着呢!
根本就用不着他故作姿态锦上添花。
嬴敖估计以魏军主帅那个稳妥的性子,应该不会今晚就立刻渡河。
于是他吃完了晚饭,在军营里巡视了几圈就当消食了,然后就回到营帐里开始睡觉。
养精蓄锐嘛~~没精神怎么打仗?
第二天天刚亮,正在熟睡中的嬴敖隐隐约约就听到了马蹄声。
他唰地一下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洗了一把脸,自己穿戴上甲胄走出营帐。
这时,秦军斥候正好赶了回来,斥候勒住马匹翻身下马,几步就赶到嬴敖身前,躬身行礼道:
“启禀君上!魏军开始渡河了!”
正在这时,蒙毅和王贲也听到动静从嬴敖旁边的营帐里钻了出来。
咦!这两人怎么睡在一个屋里?啧啧啧~~
嬴敖嘴角一勾,然后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了脑袋,立刻下令道:
“传令!立刻埋锅造饭!吃完饭后立刻出击!
多派几个斥候继续去探!随时汇报魏军渡河情况!”
“是!”
很快,安安静静的秦军军营慢慢沸腾了起来,将士们步履匆匆,但又面带喜色——
又来军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