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驭朝中大臣的时候,多了几分自如和不屑。
批阅奏章也快捷不少。
往往能一眼洞悉奏章背后的真正目的。
譬如代替自己巡查民间的王纨,越来越有悲天悯人的气质。
却距离嬴政期待的巡查御使身份相去甚远。
看来,以后不能让其司职刑罚类职位。
御史大夫更不可能。
不过,王纨的奏章让他很清晰地看到大秦庶民的生活。
还能看到点他亲自巡查看不到的东西。
一想到大秦百姓畜力短缺,只能靠人力拉拽犁铧翻松土地,嬴政再也坐不住了。
他起身安排出行。
想亲眼看看赵国庶民是如何耕作的。
人力拉拽犁铧,是不是比用耜翻耕更有效率。
犁铧产量不高。
只能留在秦国境内普及。
新占据的国土,依然用耜和赵人发明的铁犁。
秦王车驾出了邯郸。
在铁鹰锐营的护卫下,缓缓行驶在乡间土路上颠簸。
嬴政打开窗帘,任由微微带着寒气的春风灌入车驾。
轻轻嗅着泥土的芬芳。
一路走,一路看。
一路赵人拜倒在地,向秦王叩首,欢呼:“大王万年!”
“大秦万年!”
这是自发的欢呼。
赶走赵国权贵之后,原本巨大的权贵田地,都被租给了本地庶民。
让他们耕种。
还可向官府赊粮种农具。
所以,赵人向秦人的转换过程极为顺利。
庶民兴高采烈,残存的权贵们自然心生不满。
尤其是那些子弟进入秦国雍城求学的权贵。
在秦王强令之下田产减半。
多出来的一半田产,或奖赏有功将士,或转租本地庶民。
虽然没像跟着赵王逃走的权贵那样,财货土地皆失。
却也损失了一半田产。
心怀不满,却又不敢发作,只能暗搓搓地鼓捣点闲话。
秦王出行的时候,跪倒在路边,拜得比谁都诚恳。
脸上的笑容也更加明显。
赵人跪迎秦王的一看在春平君眼里,心里多少有些酸涩。
他紧随信使而来。
却没想到跑到龙台宫的时候才得知秦王出巡的消息。
只能屁颠屁颠地催动车马出城追赶。
好不容易赶上了。
却没看到赵人对秦王怒目而视的一,反而是笑脸相迎,比跪拜赵王的时候还恭顺。
甚至,大多数庶民喜笑颜开。
比赵王出行神鬼易辟的场面好看无数倍。
赵氏,再也无缘邯郸了!
看到这种场面,春平君那里还不明白,秦王已经消化了侵占的土地。
原本的赵人,已经欢天喜地去当秦人,再也不以赵人自居。
“外臣拜见秦王。”
他耐着性子,经过重重搜查,终于拜倒在秦王车驾前。
“春平君啊!”
嬴政依窗而笑:“起来吧,陪寡人看看万象更新,万民劳作的宏大场面。”
“这等无上美景,寡人一辈子都看不够!”
心态平和的一塌糊涂。
绝口不提刚刚侵占了人家大部分领土的事。
看到奉命而来的赵使仿佛看到相交多年的老友。
甚至招手示意。
让春平君站在车窗前答话。
第125章 秦王走狗
万象更新一般是用来形容春天带来的绮丽变化。
但,这个词听在春平君耳朵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变成秦人的赵人,使得这片古老的土地气象万千!
正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红果果地嘲讽赵氏王族治国无能,惨遭驱逐的境地。
听明白又能如何呢?
刺杀秦王?
春平君很有自知之明,假装没听懂嘲讽,乖觉地站到秦王车驾旁。
一言不发。
只是顺着嬴政的目光看向远处。
那里是刚拜完秦王,获准重新耕作的农人在忙碌的场景。
秦军在侧。
可是,那些农人竟毫不担心,居然嬉笑着耕作。
春平君很想冲过去,拽着农人问问:你们就不怕秦军砍头吗?
这是暴秦啊!
心里很不舒服,嘴上说出来的话却极为温婉:“大王,赵氏也是赢姓,与大王供奉同一个祖宗,外臣恳请大王勿要赶尽杀绝!”
“呵!赵偃想要怎样?”
嬴政目不转睛地看着农人劳作的场景,享受着春风拂面的柔情。
眼神里却射出刀子一样的余光,扎得春平君浑身不自在。
仿佛有刀架在脖子上。
让他遍体生寒。
“外臣此行,是代我王恳请大王网开一面,留下云中郡和代郡,供赵人生息繁衍。”
“赵偃准备拿什么来换他的狗命?”
“称臣附藩,永不反秦。”
“呵!”
“大王若有所求,赵氏、赵国上下,无不应允。只求大王垂怜。”
“寡人不喜欢赵王的称呼。”
“外臣可替我王应诺,改称代王。”
“不妥!寡人希望赵偃带着残兵败将,翻过长城去做匈奴王。”
“匈奴是蛮夷!”
“所以呀,寡人准备把教化匈奴的重任给赵偃,他能不能接得住,就看你们这些臣子的本事如何了。”
“大王果真如此狠辣?”
“狠辣?寡人若是狠辣,会把你们的人头堆成山!”
“……外臣谢过大王怜悯。”
“你做的了主?”
“我王若是不愿率军翻过长城,攻占匈奴王廷,赵氏还可换个人做王。”
“善!”
“只是,我军现已疲惫,军械又不齐全,恐怕不敌匈奴。”
“我大秦的钢刀钢矛颇为锋锐,尔等可拿金饼来换。”
“弩机……”
“敢要弩机,寡人春耕后亲率大军,踏平代郡。用赵偃和你的头骨做酒器。”
“不敢不敢!”
春平君吓得拜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外臣绝无不臣之心,只是忧惧匈奴人弓马娴熟,我军死伤惨重。求秦王开恩。”
嬴政收回远眺的目光。
把冰冷的目光刺向跪地磕头的春平君。
冷冷地看着对方使劲磕头,一直不说话。
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春平君。
不知道秦王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撅着腚使劲磕头。
免得被旁边虎视眈眈的铁鹰锐士一剑砍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