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蓝凤凰的汇报，李易没继续逗留。
独自离开港口，走进了最近的一座小土山。
“庄主，可以出来了。”
随着李易话音落下，右侧林子传出了少许‘沙沙’声。上官海棠依旧是一袭白衣，飘然靠近却是踏雪无痕。
两人对视了数息，上官海棠率先开口：“我和你说过，护龙山庄事了，你便无需再背负密探这种见不得光的身份，为何还要掺和进来？”
李易听罢，笑道：“看来柳生但马守还是和庄主说了他和我的关系。”
“他不说，我就猜不到吗？”
上官海棠没好气回了句，随后衣袖一翻甩出了一块令牌：“小时候你没得选，这次是你自己选的，这是你的新身份。”
“玄字，一号？”
李易接过令牌稍稍打量，感受到上面的温润，不禁笑道：“这不会是庄主自己一直戴在身边的那块吧？对了，还没恭喜你，成功接任护龙山庄庄主。”
“没什么可恭喜的。”
上官海棠兴致不高，侧身摇头道：“义父一案不光牵连人员众多，护龙山庄的声望也多有折损，如今已不再是独立衙门，而是归属督察院管辖。”
督察院。
大明最高的司法监察衙门。
李易双眸微眯：“这是天子还是朝中大臣的意思？”
上官海棠回道：“是我主动奏请的。”
“以退为进，不失为奇招。”
李易先夸了一句，紧接着问道：“那我的身份？”
“我在来之前已经和接管山庄的新任副都御使况大人谈过，护龙山庄密探身份不必公开上报，但日后所有行动都需由督察院批准。”
上官海棠知道李易顾虑什么，开口道：“所以现在知道你身份的，依旧只有我和两位师兄，”
李易挑眉：“况大人，莫非是廉名在外的况钟？”
“不错，正是他。”
“这就更要恭喜庄主了，有况大人在上面护着，护龙山庄想来不会像东西厂、锦衣卫一样弄的乌烟瘴气。”
李易笑呵呵说道，他对大明所知不多。但况钟的名声还是知道的，作为民间追捧的‘青天’之一，品性、能力都没得挑。
“我看你是为自己高兴吧。”
上官海棠嘲弄接话，马上又换了副口吻正色道：“特意过来等你，除了要通知你护龙山庄的变故之外，还有一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除了段天涯外，还有什么事能让庄主你拿不定主意？”
李易是抓住机会就回怼一句，上官海棠顿时脸色微僵：“师兄他已娶妻，以后不要拿此事与我说笑。我要和你说的是高阳王。”
上官海棠基本上是把蓝凤凰刚刚说过的信息又重复了一遍，只不过内容更加详细：“如今天子病重，太子体弱，皇太孙虽然英勇不弱天子，但终究年幼慑服不了群臣。这才让高阳王有机可乘，与朝中许多大臣暗通曲款。”
李易听完明知故问：“他都被贬去封地了，还不老实？”
“眼下他自己是安分了不少，但这几十年来，高阳王在朝中党羽繁杂，就连锦衣卫内部也不是没有他的眼线。他那些党羽暗中如果要做些什么，实在在不好查出实证。”上官海棠无奈摇头，话语中都没提护龙山庄四个字。
这也正常，因为朱无视的关系，他们这些密探就没接过暗中监视高阳王及其党羽的活。现在一时半会想要起到有效监控，的确是强人所难。
“所以庄主的意思是？”
李易开口询问，心底已经猜到了上官海棠的真正来意。
不就是想要高阳王的谋逆证据？
还有什么办法能比，执法者亲自下场钓鱼来的简单快捷？
“据江湖传闻，南边有人重资求购北地战马。你才刚从东洋回来，再过几日应该也会收到幻音坊的消息。”
上官海棠可不知道李易特意将蓝凤凰留在东莱替他收集情报，当下说出她的主意：“以你在大唐的身份，想要通过幻音坊和他们联系上应当不难。”
果然！
这是要让自己钓鱼。
“这事好办。”
李易既然有意继续保留大明密探的身份，自然不会拒绝上官海棠的请求，顿了顿才说道：“只是一切都要看起来合理，幻音坊还是要名声的。”
“你干脆直说幻音坊不干亏本生意。”
上官海棠一语道破李易的小算盘，轻哼了声：“放心，我会在您们交易之后动手，反正我要的只是那些‘证据’，他国商贩也轮不到我管。”
李易赔笑道：“多谢庄主体谅。”
“呵~”
上官海棠嘴角轻笑，随后拿出一把钥匙：“这是当初阿贝那丫头租住房子的钥匙，我以她的名义把那宅院买了下来，里面有我留给你的一些东西。另外在洛阳只有阿贝知道你和我认识，你如果有急事找我的话可以让她出面，她知道该怎么联系我。”
接过钥匙，李易忽然想明白什么：“那丫头说自己是偶然得知洛阳有和大宋不一样的炒菜，才会来大唐增长见识，所谓的偶然听闻是你暗中放出的消息？”
上官海棠点头：“你得感谢我，给你送来一位美厨娘。”
李易蹙眉：“可是你不该把一个小丫头卷进来。”
“阿贝不是我绑去大唐的，更不是我护龙山庄的密探。她去洛阳本身就有她的目的，而她愿留在大唐更是有她的理由。”
上官海棠面色坦然，平静开口：“她所知道的联系方式，与护龙山庄无关。对她而言，你和我都是认识的朋友。所以不论从哪方面看，都谈不上把她拉入旋涡。不过你如果反对的话，我也可以从护龙山庄中给你调派一名密探，专门负责紧急联络。”
李易闻言，顿时撇嘴：“大可不必，我这没什么紧急事务。”
“那就行了。”
上官海棠笑了笑，呼吸了口凉气：“要说的正事就这些，接下来我想问的就是你这次挥军东征的一些事情，算我自己好奇吧。柳生但马守虽然透露的不多，但他话里行间的意思，似乎未来倭国将以你马首是瞻？”
“马首是瞻谈不上，也就是给了他们一个教训。”
李易说了一句，顿了顿开口道：“既然说到这了，我也有个不情之请。大明的重心一直是南洋，所以还请庄主多留神，别让人给我在东洋添乱。”
第294章 蓦然回首，灯火阑珊
腊月，三十。
又是一年除夕夜。
因为知道不太可能赶在年底回洛阳，李易索性就留在了登州。
一边督促河北、河南两道各州修建忠魂碑和祭祀园林，一边等待一批批遗骸走渤海送回中原。
“三炮你行不行啊。”
“你这焰火都不响的，还没别家的炮仗热闹。”
“我看还是别捣鼓了，咱们回去继续喝酒，国公让人送来的那些美酒，平常可是喝不着的。”
登州府城，馆驿门口。
张皓和陈樵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在挤兑不远处蹲地上不停捣鼓的黄三炮。
崔器此刻也是杵在门边上，翘着嘴角挂起丝丝笑意。
从门内往里十步远的位置，李易、杜牧、萧规这会刚吃饱，正坐在长亭边吹风。
“子循我和你说，这次平壤之战，你麾下这个萧规兄弟可是了不得。”
杜牧喝了不少，此刻整张脸涨的通红，一边拍着李易肩膀，一边指着萧规说道：“光他一个人，就斩了200倭贼，真不愧是从十二卫大比武里挑出来的兵王。”
萧规同样没少喝，眯起来的眼角带着明显笑意：“司马谬赞，都是三炮用利器吓破了敌胆，我们才能轻易攻克那山头。”
杜牧当即点头：“对，对，那个三炮兄弟也是个人才，他从火器监里捣鼓出来的那个轰天雷，那声势真是跟天要塌了一样，我们能拿下平壤，他也是有一份大功。”
两人在这一唱一和，李易始终笑眯眯点头。
大过年的，就该说点高兴的事。
等杜牧打个了酒嗝，晃晃悠悠靠着亭台石柱闭上眼睛开始打鼾，李易才缓缓开口：“以你此战所立之功，足以在军中升任都尉，你自己可有什么打算？”
萧规不做多想，接话道：“我听大将军您的。”
李易并不意外萧规的反应，说出了他的安排：“接下来这半年，大唐不会有大战。留在洛阳虽然清闲，但你现在正是需要战事历练的时候，十二卫还是太放松了些，我想让你去边地，你可以尝试执掌一处折冲府。”
萧规点头：“您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如果我要你去的是险地呢？”
李易笑着反问，说道：“你家就你和你阿姐相依为命吧，这才刚过上好日子，你不为她着想？”
听李易提起自家姐姐，萧规脸上也是浮现出一抹暖意：“家姐自然不愿我吃苦，不过之前我回乡，县令和乡老都来拜访，阿姐虽然没说，但我知道她是极高兴的，还说现在我也算混出了个人样，要在乡里给我物色一个婆娘。”
李易听着，也是点头称赞：“你有个好阿姐啊，能悉心给你家操持家事。”
“家姐对我是好，但我也知道能有今日是因为什么。”
萧规这时表情略显认真，郑重道：“因为大唐兵锋正盛，所以像阿姐那般的乡民，在家中织布缝衣就能过上安稳日子。大将军既然要我去边地，我便是责无旁贷。”
“想清楚了？”
“嗯。”
“那等回了洛阳论功行赏，你就可以准备动身去三山关了。”
三山关！
汉唐交界险地。
虽然从大唐立国以来还没爆发过大战，可往日摩擦争斗时常发生。
大将军是要自己去汉唐战场历练！
萧规想明白这点，当即起身道：“卑职遵命！”
“嘭～”
就在李易摆手示意他不用这么严肃的时候，馆驿外头忽然传来一声炸响，好似有什么东西飞上天了。
“啪啪啪啪～”
霎时间，半空中七色星光漫天绽放。
光彩照人，俨然点亮了整座府城。
“走，去看烟火。”
李易适时抬头，顿时来了兴致。
这个世界各国虽然也有烟花，但样式比较单一，就是在天上听个响、闪一下。
不像黄三炮捣鼓的这个，在高空之上还能连续不断的炸响好几轮。
火花五光十色，就很像李易前世的烟花。
“嘭～”
“嘭～”
“嘭～”
就在李易起身出门的时候，黄三炮已经把横在街面的一排焰火全部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