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报出姓名，目光在程处亮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随后朝两人拱手：“程公子，尉迟少卿，今日诸事繁多，我这就和兄弟们带人回去了。”
“嗯。”
尉迟真金闷哼了声，他虽然做事霸道，但那也分对谁。
从李易刚才一系列行为来看，对方叫他一句‘上官’，不过是维持表面上的体面。如果自己硬要留人，这少年郎是一定敢出手的。
明知不是对手，尉迟真金也就没必要去碰一鼻子灰。反正他手里还有三人，回大理寺足够交差。
“我也先回营，过两日休沐再找你吃酒，你可一定要给我老程面子。”程处亮呵呵一笑，开口三句话里必有两句是离不开吃喝，妥妥的混世魔王亲儿子。
李易耸肩：“吃酒好说，不过程公子整天自称‘老程’，你家大人知道吗？”
“哈哈哈哈~”
不用说，笑的这么开心的只能是尉迟真金。
………
“还好我来的及时，不然你一个人对付那两家，指不定会吃亏。”
回去路上，张小敬开口道：“你小子也是，不等我来了再动手，万一遇险怎么办，连个帮手都没有。”
李易虽然知道张小敬是担心自己，但他还是想要给他一个斜视的眼神：“等你来，黄花菜都凉了。”
“我可是刚得到消息，就快马加鞭的往这赶，生怕你出事，还不够兄弟啊。”
“得了，不说这些没用的，昨晚上你回去之后，到底都发生什么了？今早整个洛阳城怎么乱成这样。”
听到李易询问，张小敬才正色道：“我昨晚回去之后撤出人手，仓房里的人看到动静也开始行动。他们没等天亮就先溜了出去，在坊内找了其他地方藏身。”
“之后便是在快天亮时，内卫的来俊臣带着他那伙人开始搜捕突厥人，还来了秀冬坊，不过我没搭理他。再后来大理寺、金吾卫一同出动，对有嫌疑的突厥人进行盘查。估计是立功心切，来俊臣和那个尉迟真金吵了几句，还放跑了不少突厥人，多半就是这几个。”
听完张小敬所说，李易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武拙尤慌衫纯〕及煺馐拢那人渣还不趁机祸害其他无辜百姓？
不过这些事不归他管，只要姓来的别惹到他头上就好。
自己就是一卧底，说起来也好不到哪去。
相比来俊臣，李易更想知道巴氏兄妹和石敬瑭的消息。
但他们的消息张小敬多半不知，毕竟手下那些不良人的能力他一清二楚，在刻意放松了监视之后，不可能盯得住人。
不过不着急，只要另一个消息没出现。
巴氏兄妹和石敬瑭那边，多半是不用他操心。
两刻钟后，众人回到不良人据点。
李易依旧是老一套，对四名黑衣人开口道：“李存忍在嵩山的消息，我想洛阳城里只有你们知道，现在我给你们两条路选。”
“一是把这些年为李克用做的事都说出来，我废了你们武功，你们就在洛阳当个普通百姓。二是我把通缉李存忍的消息，和你们归顺大唐的消息散播出去，我就在这等李存忍上门来清理门户。”
四名被捆缚手脚的黑衣杀手表面沉默，但他们的内心波澜，却是毫不设防的全都暴露在李易眼底。
他们都是李克用精心培育出的孤儿杀手，对李克用的忠诚自不用说。现在内心会摇摆不定，完全是因为李存忍。
那位表面冰冷似铁的女头领，在他们眼中却是温柔至极。
他们可以什么都不说，但只要消息散播出去，李存忍是一定会入洛阳的，哪怕明知道这是个陷阱她也会来。
可如果他们选择屈服，李易想抓李存忍就得出城去嵩山。
李易的厉害，他们都讨教了。
头领进洛阳，在四面埋伏下定然有来无回。而在嵩山，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当然，这一切成立还得有个前提。
沉默中，一名黑衣人开口问道：“你当真愿留我们一条活路？”
这一问，惹得另外三人齐齐看向对方。
李易脸上勾起笑意，开口道：“你们到目前为止，还没对大唐造成太大危害，想活命不是不行。”
“我叫乙，这是主上赐的名。”
随着开口询问的黑衣人吐露身份，一段段草原上的秘辛传入李易，以及坐在旁边的张小敬耳内。
虽然这些消息，其实和大唐、洛阳几乎没什么关系。
但在张小敬听来，同样重要无比。
殇组织在五年间，帮李克用做了不少事，最近五年沙陀的崛起，殇组织出力不小。
等五名殇组织杀手依次说完，张小敬都有些后背发凉：“沙陀老贼的野心，怕是不止吞并整个突厥。”
“颉利还想让大唐叩首称臣呢。”
李易撇嘴吐了个槽，随后冷不丁问道：“李克用派李存忍和你们监视巴也他们，你们觉得他会派谁监视李存忍？”
问出这个问题，并非李易从他们的内心独白中发现了什么没交代清楚的地方。而是惯性使然，觉得李克用这种老……老谋深算的家伙，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很快，最先开口的‘乙’给出了答案：“多半会是十二太保，李存勇。”
“说说他的本事。”
“十二太保身形矮小，但身法犹在我们之上。虽然眼盲，却能听声辨位，擅长用箭制敌，藏匿的本事也不弱于我们头领。”
这些特点，基本上和李易知道的一般无二。
“区区一个沙陀，怎么会有这么多高手？”
在一旁听了半天的张小敬，此刻是一脸纳闷和好奇：“要真是这什么十二太保监视李存忍，那会不会还有人监视他？”
听到这个问题，李易一时无语。
你当是在套娃呢。
李克用再怎么阴，三步连环就该是他愿意为洛阳布局拿出的全部筹码了。
再多，老家伙不怕全折在洛阳？
第13章 我的意思是，你要当心
大理寺，监牢。
尉迟真金一回来，就立刻张罗人手准备审讯。
他有预料这些杀手死士不会轻易开口，但等他审了两炷香时间，才发现自己是真的低估了这几个突厥人。
皮鞭抽打在他们身上，愣是连眉头都没皱过。再用其他刑具，最后结果也只是鲜血流了一地，却没问出半个字。
然而他这边还在头疼如何让殇组织杀手开口，昏暗的甬道又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扫了眼一地狼藉，便皱眉道：“尉迟，可问出什么？”
尉迟真金听到声音立刻扭头，连忙行礼：“禀上卿，卑职无能。”
在大理寺，需要尉迟真金如此对待的只有一人。
大理寺卿，唐临。
曾任太子右率府护军的唐临，虽然一直保持武人打扮，但眉宇间却是比尉迟真金更为宽宏，当下示意手下先暂停刑罚。
来到三人面前，开口道：“你们以为祸乱洛阳能损我大唐国威，却不知天子一怒，顷刻便会兵发边疆。如今陛下已传令突厥使臣，要当庭问责，你们若是想看突厥遭难，大可死扛到底。要是说出幕后指使，此事就还有回旋余地。”
三名黑衣人听到这话，下意识都对视了一眼。
事实上他们三人虽然死咬着没开口，但心底大多没谱。因为他们几个无一例外，被擒时都被李易点破了身份。
虽说能猜到李易和尉迟真金分属不同衙门，但他们心底清楚，自己的身份根本瞒不了多久，迟早大唐上下都会知道。
此刻不说并非想保密，而是不愿背叛主上。
不过在听到面前大唐官员所说后，一名黑衣人忽然嘴唇微动：“我说。”
尉迟真金：？？？
这都什么玩意？
自己揍了那么久，这家伙嘴硬的跟铁似的。
上卿一来，居然就要招了？
唐临也有些意外，但他现在没时间细想：“你且说，我可以做主放你生路。”
“我们是，颉利可汗所派。”
黑衣人嘴唇一动，说出了心底的‘真话’：“可汗听闻大唐武举，是为了与草原开战，这才要在武举时生事。”
此话一出，另外三名黑衣人也反应过来。
他们是李克用心腹，很清楚主上对颉利的心思。此刻既然被抓，无法再为主上效忠，不如用最后一点价值，往颉利身上泼脏水。
虽然是临时起意想到的，但其实也是李克用多年潜移默化的结果。三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能瞒多久，但能骗一时是一时，纷纷开口咬死颉利。
“居然是这样？”唐临认真听完，表情有些凝重。
不清楚突厥内部形势的他，完全没想到这三人是在拉颉利背锅，反而开始思索，一会把这事禀告天子后，天子会如何震怒。
………
几乎同一时间，李易、张小敬出现在了上官府邸。
上官婉儿听完两人的汇报，却是神态自若：“做的不错，总算没出现纰漏，一会我要随大将军进宫，会在长公主面前为你二人表功。”
“多谢校尉。”
张小敬一句‘卑职不敢居功’还没说出，李易已经大大方方拜谢，并问道：“敢问校尉，巴氏兄妹那边？”
上官婉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看了李易三四息后才说道：“此事告诉你二人也无妨，巴也被她妹妹巴戈带走，已经趁乱出城。至于巴尔，半个时辰前消失了，到现在为止还没主动现身。”
李易闻言也不惊讶，反而点头：“先天高手，想走确实不好拦。”
结果这话说完，却惹来上官一句呵斥：“我的意思是，你要当心！”
“我？”
“突厥谋划之事彻底败露皆因你所赐，他不论是否离开洛阳，怕是都会去找你。”
“这”
李易张了张嘴，这一点真不在他的计划内。
好在他不用慌，巴氏兄妹即便出了洛阳，但只要没回草原，那就还在大唐的控制下。
巴尔哪怕找自己谈心，也会有所顾忌。
何况，李易未必就怕了他。
心底如此想着，李易表面上却努力装出一副担忧模样：“校尉，那我这几天，能不能留下来看大门？”
“想得美，等会就给我哪来滚哪去。”上官婉儿柳眉一瞪，心底却是非常满意。
这小子再不吃点苦头，简直是要无法无天。
不过光提醒他巴尔的动向还不够，一名先天高手哪怕没有杀人的心思，出手把他打成重伤却是轻而易举。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