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兰这才想起来:“哦,你说她啊,不就是当娘的背着儿子在宫里走了几步嘛,这有啥太丢脸的,不至于要她的命吧?”
“那次我跟爷爷在路上被人堵住,差点被杀,疑似也是她让人干的。”
赵兰一听还有这茬儿,立刻火冒三丈:“原来如此,那她真是死的太好了,这个女人还真是坏啊。”
然后转过头赵兰就去了家里的宝库,精心挑选了十件款式精美的首饰和两套顶好的文房四宝以及十匹过年时皇帝御赐的绢布和几件官窑瓷器,用车拉着去宋府道谢了。
朱七牛:(⊙o⊙)…:“我娘是不是有点反应太过头了?送这么多东西?这也不像是她平时的为人啊。”
朱四虎撇了撇嘴,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儿子你虽然聪明,但还是不懂女人啊,女人记起仇来,是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
说完,朱四虎隐晦的揉了揉左胳膊衣袖下的痛处。
那里有一个赵兰昨天半夜……咬出来的牙印。
……
会试,自然还是在应天府衙门修建的天下第一考场里举办。
外省的考生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通透、宽敞的考场和考室,自然免不了心惊和感慨。
毕竟会试尤其重要,考试时间也尤其的长,共考三场,每场三天,每场考完后顶多回去休息一夜而已,若是考试环境恶劣,实在是影响心态。
如今的考场就不同了,许多考生家里都没有这考室来的大和周全,不仅不会因为环境妨碍考试,反而说不定有加成效果。
尤其是玻璃墙和玻璃门,在这偏凉的时节,遮风挡雨又透光,可以避免卷子被打湿、看不清卷面、考生感染风寒等等问题。
对于朱七牛来说,这场考试却没什么特别的,比起之前的院试也就是规格高了些而已,实际上还是那样。
就该出题出题,该批卷批卷呗,前后历时也就不到二十天,忙完也才到三月底。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这场会试的几个考生挺特殊。
其中有小胖和诸葛明这样的朱七牛的亲朋。
也有史书上名声不菲的四人。
他们分别是建文帝朱允炆四大文臣之二的黄子澄和练子宁。
另外两人则是后世野史中多有编排的丁显和花纶。
之所以丁显和花纶在史书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功绩或罪过记载,却还能这么出名,纯粹是因为皇帝朱元璋本来点了花纶做状元,结果就因为做了个梦,醒来后觉得花纶的名字不好,于是就换了个更应梦的好名字——丁显。
像这样的故事,自古以来就为人所津津乐道嘛。
第37章 俗世何曾分黑~白
看明实录,尤其是看建文一朝的史料时,朱七牛其实是有些无语的。
就是说,建文那一朝的君臣但凡对一点,朱棣都不可能造反成功,成为历史上唯一一个造反成功的藩王。
在那四年里,建文一朝的君臣可以说是完美避开了全部的正确选项,而且还全部选中了错误选项。
什么逼死湘王啦,什么撤掉耿炳文换上李景隆啦,完全不像是一群脑袋正常的人想出来的决策。
也是看完那段史料,朱七牛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好友齐泰居然还是个隐藏的……眼高手低。
朱七牛也只能这么形容了。
毕竟是多年好友,得给齐泰留点面子。
而对于更加脑残的方孝孺和黄子澄嘛,朱七牛就没那么大包容心了。
所以尽管方孝孺也是宋濂的得意门生,可朱七牛对他从不假辞色,甚至至今都没见过他一面,方孝孺的数次拜访都被朱七牛找机会推掉了。
所以朱七牛作为会试主考官,直接把原本排名会试第一的黄子澄放在了最后一名。
这还是看在黄子澄确实有几分文才的份上,否则朱七牛直接就把他刷下去了。
练子宁虽然同为建文四大文臣,按理说朱允炆的失败跟他有逃脱不掉的责任。
但据明实录记载,练子宁是四大文臣中唯一一个始终清醒的人,不仅看出了李景隆的问题,而且数次秉笔直书,慷慨直言,不畏生死,只不过皇帝不听他的罢了,迷之信任李景隆和方孝孺等人,这才成全了奉天靖难。
之后,有识人之明的朱棣意欲既往不咎,招降练子宁,可练子宁不从,于是朱棣命人割掉了他的舌头,还说自己欲效周公辅成王。
子宁闻言,用手伸进口里蘸着舌血,在殿砖上大书——成王安在!
朱棣因此恼羞成怒,这才狠心将练子宁斩首,抄家灭族。
相较于不管不顾一心削藩的黄子澄、齐泰、方孝孺三人,练子宁显然能力更加出众,认得清形势,但他依旧选择了慷慨赴死,属于是为国尽忠。
而黄子澄他们三人嘛,虽然结局也不好,气节似乎挺足,方孝孺还被灭了十族,可多少给人一种骑虎难下、羞愧难当、不得不以死正名的感觉。
其中尤以方孝孺最受人非议。
毕竟他昏招频出、误导皇帝在前,仗着是宋濂弟子、文坛泰山北斗而抵死不从、言语无端在后,直接牵连十族被灭,属实是相当心里没谱了。
可能有人会说,一样是建文帝的臣子,一样是宁死不从被杀,凭啥练子宁就独高一筹?
道理很简单,练子宁属于是有想法却不受信任和器重。
若是听他的,奉天靖难根本成功不了,建文丢失皇位的责任他占得很小,就是转投朱棣都不怎么会受人置喙,但他依旧选择了为君尽忠,宁死不屈。
而另外几位呢,却属于是看不清形势,明明颇受皇帝依赖,却害的皇帝丢了江山,平白让那么多人死掉,建文丢失皇位的责任最起码有一多半要怪在他们身上,就他们这能力和罪过,就算他们想投靠,人家朱棣还未必看得上呢。
退一万步说,这三人若真有那个以死报国的觉悟,自己找个地方羞愧自杀好不好?
又是设法逃跑,美其名曰去外地找人勤王,又是跑到文武大臣面前装忠良贤臣,到底意欲何为?
尤其是方孝孺,要不是名声大,是文坛领袖,连跟朱棣口嗨说‘你就是诛我十族又如何’的资格都没有,一进城怕是就被朱棣让人杀了。
结果呢,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人家朱棣都要登基了,他反而硬气起来了,拉着十族一起螳臂当车。
方孝孺的九族: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尸体埋了一地。
方孝孺师生一族: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比九族多埋一里。
作为大明忠义伯,正二品高官,朱七牛的想法和那些情绪容易受到鼓噪的普通民众是有区别的,要想得更加复杂和全面。
在他看来,练子宁属实可惜,而黄子澄他们呢,却是罪有应得,可惜的是被他们牵连的九族。
若朱七牛是朱允炆,都不等朱棣来杀,就先下令把这几个家伙给砍了,那样兴许还能挽救一下颓势。
同样是因为看不上这几个家伙的原因,哪怕齐泰颇有文采,治理地方也还可以,看起来为人性格也不错,但朱七牛反复思量后,还是从未在皇帝面前保举过他。
甚至皇帝问起齐泰时,朱七牛还曾经直言过,说齐泰做个知府、知县还算称职,若坐上布政使或各部尚书的位置,则必然会错漏百出。
齐泰原是洪武十四年的进士,曾得太上皇赐名,按理说前途无量才对,他到任地方后,数年来治理的也很不错,把县城给重建了一番,带动周边百姓致富。
皇帝本对他有些器重,想招入京城做个正六品主事,再培养个十来年,或可为侍郎,听朱七牛这样说,当即打消了念头,只将齐泰升迁为了河南某小州的从六品同知。
想了好一会儿,朱七牛决意给予练子宁一份信任,于是将他点为了本次会试的会元。
而花纶与丁显,则分别被点为了第二和第三。
按照一般的俗规来说,会试总裁排好的名次到了殿试上时,基本不会被皇帝做太大改动,顶多是将名次略微上调或下调一些罢了,不存在皇帝特意把会试倒数第一点为状元的可能,除非殿试时有人发挥的太过失常。
而前三名嘛,就更是重中之重了,一般只会调换彼此的次序,而不会将其排在第四名或更后面的名次。
换言之,这三人被朱七牛排进了前三,那状元、榜眼、探花基本就是在他们三人中选出来了。
排名公布,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又过了几天,便轮到殿试开考了,由皇帝亲自当主考官。
结果嘛,朱七牛排的名次皇帝几乎就没动过,仅仅将其中十几个进士和同进士的排名略作了调整,上下浮动没超过五位,前三名的排序更是一动没动。
第38章 坐看青竹变琼枝
殿试过后,是专为新科进士们举办的琼林宴,作为会试总裁,朱七牛自然得出席。
但他年纪太小,比年仅十八岁就高中探花的丁显还小,所以人家跟他敬酒时,他喝的是蜂蜜水。
就多少有点……违和。
在琼林宴上,朱七牛见到了诸葛明和小胖表哥赵宝。
因为他俩也高中了。
不同的是,诸葛明的成绩相当不错,高中二甲第七名,而赵宝就只是中了个三甲而已,也就是同进士出身的功名。
虽然排名偏低,但小胖倒也心满意足,毕竟他今年也才二十一岁,是这批高中的人里少有的青年人,比起那些白发苍苍的同年更有前途。
轮到他俩向朱七牛敬酒时,诸葛明这种性格的人倒是没觉得有啥,小胖则尴尬的脸都红了,惹得朱七牛跟诸葛明一个劲儿偷笑。
琼林宴罢,新科进士们开始由吏部分配去处了。
其中,三鼎甲自然是去翰林院养着,其余进士和同进士则分去七部、五寺……都察院和地方做官。
朱七牛兀自有点不放心黄子澄这个坑货,于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利用自己的影响来了一出暗箱操作,亲自给吏部官员打了招呼,让他们把黄子澄分配到了一个偏远边境小县。
如此一来,黄子澄这辈子大概是走不出那一片了,顶多是熬个一二十年,当个知州或同知吧,除非他能干出什么特别厉害的功绩。
被他找上的吏部官员也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的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这人在建文元年就被平调到了吏部当正五品郎中,管的就是官员任免和升迁。
消息传到朱标这里,朱标十分好奇,让锦衣卫调查了一番,却并未查到朱七牛跟黄子澄这位乡试时的解元有啥过节,再想到朱七牛对好友齐泰的刻意打压,朱标越发迷惑了。
想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朱标索性将其归咎于朱七牛这个文曲星的特殊感觉,就好像洪武十五年时朱七牛早于天象之前察觉到太孙的危险以及藩王的威胁一样。
秉持着顺水推舟的原则和对朱七牛的信任,朱标也给吏部打了个招呼,把黄子澄调去了更加偏远的云南地区任职知县流官。
洪武十四年时,朝廷大军即兵发云南,剿灭前元残余势力,为此,大将军傅友德、右副将军沐英、左副将军蓝玉足足率领着王师三十万。
时至今日,那边已经基本收复,并设立了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但距离彻底平定肯定还需要时间,那些土司时不时就会搞些小动作,朝廷这边派去的流官在危险程度上不亚于领兵出征的将军,兴许哪天就在睡梦中被人砍了头。
黄子澄:(⊙o⊙)…
……
一场会试的主考,对于其他官儿来说是捞名望、攒人脉甚至赚钱的好机会。
但对朱七牛来说,也就那样吧。
因为他名望极大,无论是在朝在野,尤其是在京城百姓之中颇得人心,他有时候甚至会担心自己名声太好,会被人记恨、提防。
至于人脉,作为被太上皇和皇帝看着长大,被太孙陪着长大,同时还是文坛泰斗宋濂关门弟子,神医戴思恭的不记名弟子的他,就连藩王也没法跟他比人脉。
他的另一个师父陈通微在道门之中亦是扛鼎之人,只不过道家一向喜欢闭门不出,当透明人,所以这方面人脉体现的不明显罢了。
若他去到某处道观,亮明自己的身份,那就不一样了,马上就会有一堆道士给他磕头行礼,口称祖师。
钱就更不用说了。
朱七牛表示……唉,家里的宝钞时不时就得翻出来晒一晒,晾一晾,否则总会发潮,就挺烦的。
所以呀,会试之后的朱七牛依旧我行我素,跟之前一点区别都没有。
那些进士来拜访搞关系,他也几乎全都拒之门外,不想跟他们打交道,免得木秀于林。
就连三鼎甲来请教文章,朱七牛也是十次中就有八次不见,偶尔见一两面,也是聊完就让他们走,只谈文章,不谈官场。
倒是工部尚书万三重,朱七牛更喜欢跟他对话。
因为这位万大人是个干实事的人,没有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且工部正在试图改良的一些东西关系到了整个大明乃至整个天下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
大明若想屹立在世界之巅,并且把其它国家远远甩开,就看二人商谈的结果了,这可比什么王侯将相、才子佳人、诗词歌赋来的重要。
有时万三重也会带一些能工巧匠来拜访朱七牛,朱七牛偶尔也会去工部跟他们磋商。
但大多数时候朱七牛都只负责听和出图而已,在具体制作、用料等等方面他完全就是个门外汉,甚至还比不上万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