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过来，便瞧见朱元璋正站在一个玻璃相框下打量着玻璃相框里的东西。
朱标仔细一瞧，好嘛，相框里裱的都是有朱元璋画像的金银铜钞和金银铜币。尤其是一千圆金币，直接贴着玻璃相框边沿围了一圈，足有数十枚。
“父皇你后面又派人去银号兑了这么多新钱啊。”朱标哭笑不得的说道。
朱元璋哈哈一笑：“是啊，咱越看新钱越喜欢，所以就让人带着几箱银子去兑了一批，听说七牛学会编铜钱剑了，咱正打算送一批一千圆的金币过去让他给咱也编一把。”
“行吧，父皇高兴就好。”
朱元璋冲着朱标招招手，朱标立刻跟了上去。
父子二人一路来至偏殿茶房，朱元璋亲自动手泡了壶茶，倒了两杯，这才想起询问儿子过来干啥。
朱标解释道：“这不是七牛赴任财部后，一连更改了存款的契书、利息等相关制度嘛，再加上他发明的新钱反响良好，其麾下造币清吏司和出纳清吏司的官吏、工匠都该赏，他这个尚书自然更该赏了，儿心里有个想法，便想来跟父皇商量一番。”
朱元璋扯着大嘴嚷嚷道：“改变了一点制度和设计了一批新钱而已，这也值得特意来跟我商量怎么赏赐？这又不是火车和虎蹲炮那样的新发明。
洪武初年时，朝廷各种法度、规条都不完善，李善长、胡惟庸、汪广洋、宋濂、刘伯温等哪个不是条陈一大堆，鼎力相助，这才定下了如今的大明律和各项规矩，要是这么算功劳封赏，他们个个都该封王了。
再说了，咱的好大孙儿都把一角铜钱和两角铜钞的画像权让给他了，这是多大的恩赐啊，他还想咋滴？”
第144章 建文微服私访记（1）
朱标道：“父皇，儿觉得您说的很在理，可毕竟以前刘伯温等人上的关于律法、礼仪、科举等等事务的条陈都是在前朝基础上改良、删减而来的，很多甚至根本就是照搬，就算没有他们，也还是有其他人可替代，有许多资料可供查询。
七牛到财部后干的两件大事就不同了，存钱赚利息、契书实名且子孙可继承等都属于是开创性的制度，他设计主导发行的新钱更是一举拓宽并确定了钱的面额和新模板，此功劳不说比拟书同文、车同轨吧，但少说也有书同文、车同轨的两成功绩。
他更是开创性的把人面像搞到了钱上去，对于皇室的统治极其有效，若是咱们不赏他，事情传出去了，民间百姓和官员们会肆意遐想的。”
朱元璋气笑了：“你这话说的，好像咱很小气似得。
像这种在各部或各州府做出一点实事来的官儿，一般都不会大肆封赏。
他们本就领了朝廷的俸禄，做事情是应该的，顶多是做得好就给升升官儿，赏赐点钱财布匹之类的，咱大明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更别提雄英还让了两个面额的钱的画像权给他，咱怎么想都对他够意思了。”
朱标坚持道：“父皇的意思我明白，文官嘛，到底不如武将开疆拓土来的有震撼性，可是百姓都看着呢，不给七牛一点封赏实在说不过去。”
朱元璋疑惑的看了看朱标，隐隐觉得皇帝有点怪怪的。
标儿今天咋这么犟呢？以前他也不这样啊？
咱左思右想，都没觉得事情真有这么严重，咋说的跟天要塌了一样？
那可是两种面额的币钞的画像权，是要在整个大明发行的，除了州国公那三个人外，其他的画像都是皇室最尊贵的人，可七牛也被弄上去了，这恩裳还不够？
老百姓真的会多嘴多舌？
朱元璋也不去辩解这些了，直接皱眉道：“可他已然是冠军侯了，地位仅在皇室成员之下，官职方面又是官居一品，实授财部尚书，还能怎么封赏？
咱们不是都有共识了吗？若他以后继续立下大功，再封他一个独一无二的像冠军侯爵位一样荣耀的公爵，这也就到头了，你不是想现在就让他当公爵吧？”
“封公爵是不可能封公爵的，但是可以给他加点别的担子以表器重啊。”
“哈？啥意思？”
“比如五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
朱元璋越听越迷糊，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牌打多了，脑子不够用了。
冠军侯作为勋贵，任职只能由勋贵任职的五军都督府自然没问题，可五军都督府属于军方，从财部尚书跳到五军都督府未免违和吧？
虽然七牛之前在打倭奴时立下赫赫军功，可到底是在运筹帷幄，根本就没接触过战场，这就让他从一个文官直接跳去武将阵营？
忽然，朱元璋注意到皇帝嘴角勾起了一抹坏笑。
再仔细一琢磨，朱元璋逐渐反应过来了，笑的直拍桌子。
“标儿啊标儿，你可比父皇适合当皇帝，宋濂那点花花肠子都被你学去了，以后父皇没什么好指点你的喽。”
朱标抱了抱拳：“父皇切莫这样说，儿要跟父皇学的还有很多。请问父皇，儿此计策是否可行？”
朱元璋点点头：“自然是可行的，你放手去做就是，若是出了什么乱子，自有父皇替你撑腰，那些老东西翻不了天，真逼急了咱，咱就邀他们入宫打麻将，然后借机把他们一个个全部杀死在宫里。”
“父皇果然是宝刀未老啊，依旧有如此的雄心壮志，不过嘛，暂时还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否则后世史书怕是写的不好看，先试试儿的方法吧。”
“嗯，若是你的办法奏效，咱也就不必多费这个心思了。”
“感谢父皇的信任关怀。”
……
一大早朱七牛就换上一身朴素衣服出门了。
来到跟皇帝约定的时间等了会儿，便瞧见同样衣着朴素的皇帝带着两个贴身太监走了过来。
“七牛，你没做下遮掩吗？”朱标一过来便问道。
朱七牛看了眼皇帝那光秃秃的下巴和人中及两侧：“皇上是为了不被人认出来才特意把胡子都刮了吗？”
“是啊，毕竟现在朕的画像随着新钱的流通都要传遍全国了，为了掩人耳目，只能略作改扮。”朱标不无得意的说道。
“那臣也装扮一下吧。”
说着，朱七牛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了一根红绳。
这红绳不到两尺长，正中间编进去了一个一角铜币。朱七牛把它往脑袋上一围，调了下位置，后面再一系，那铜钱便固定在了他的脑门上，正处于两只眉毛的中心偏上的位置。
朱七牛又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镜子和一小盒白色胭脂，涂抹一番后，他整个人直接白了三分。
死了三天的人怕是都没他白。
朱标看的大为惊叹：“虽然说朕早就知道你的这个挎包里从小就能掏出很多东西来，但当你掏出镜子和胭脂，朕还是被惊讶到了，你一个大男人，身上戴这个干嘛？”
朱七牛嘿嘿一笑：“胭脂是我之前逛街时买给我妹妹的，但我后来忘给她了，就一直在我这里。至于镜子嘛，男人也要保持仪容，时不时照照镜子没啥不对吧？我以为十多岁的男人都有这个习惯呢。”
朱标闻言，有些被勾起尘封的小时候的记忆了。
貌似朕十来岁的时候也有个时间段特别在意自己的容貌，喜欢对影自怜，还喜欢对着镜子摆弄头发，甚至想要跟容貌甚伟的诸葛亮比一比谁更好看。
嘶……现在想想真是好羞耻啊！
朱标于是果断转移话题：“走吧，到处逛逛。记住，别在人前叫我皇上，你就叫我伯父……算了，叫我朱老板就好。”
“好勒，朱老板。”
“顺便一提，朕出来的匆忙，忘带钱了，待会儿要是要买东西，可得你这个朱半城来付款了。”
第145章 建文微服私访记（2）
朱七牛拍了拍胸脯：“好说好说，我的挎包里从没断过钱，朱老板今天的消费我包了，反正比起我这个朱半城，您这个朱半世才是真正的富有天下，我就当是做投资吧，相信以后会有更多回报的。”
“什么叫朱半世？”朱标好奇的问道。
“我这个朱半城的诨号是因为我曾经拥有过差不多整个北城，而您嘛，拥有的何止是一个城北或一个京城、一个直隶呢，您拥有的直接就是半个世界啊。”
“瞎说，这个世界那么大，我怎么会拥有半个世界？”
“大明的疆域虽然没有半个世界那么大，但大明的军事、经济、文化等往世界的一半体量说都是说小了，其它那些国家的这些方面就算加起来，也未必够大明打的。”
“哈，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一边走一边聊，君臣四人无意中路过了一个小摊。
朱标一瞧，乐了：“居然是卖酱香饼的，这玩意儿在民间这么受欢迎吗？”
朱七牛解释道：“是啊，自从朱家臭豆腐铺子里正式开卖酱香饼后，模仿者众多，老百姓非常喜欢吃，不过因为朱家没有对外公布配料秘方，所以大家都是照着自己的猜测或喜好来调，这直接导致京城内外的酱香饼的口味嘛，五花八门的，基本上吃不到同一口味的，除非一直在一家店里吃。”
朱标来了兴致：“我早上起来得早，还没吃早饭，咱们在这儿吃点？”
朱七牛自无不可，于是两人在小摊唯一的一张饭桌上坐下了。
“老板，你这只有酱香饼吗？”朱七牛问道。
这个小摊是夫妻两人经营的，女的负责摊饼，男的负责刷酱料切饼以及收钱。
闻言，男老板回应：“除了酱香饼外，还有小咸菜和粥，这两样是不要钱的，吃多少打多少，不浪费就好。”
朱标笑问道：“咸菜就不说了，吃多了齁得慌，可粥居然免费？那要是碰上不讲脸面的人，点少许饼，吃几碗粥，那不是很亏？”
男老板笑道：“要真碰上这种人，那只能自认倒霉了。现在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不说吃香喝辣吧，但在外面买东西的次数明显增多，像我们这种做小买卖的，不弄实惠点是留不住客人的，据我所知，京城里边现在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朱标好奇的追问：“什么规矩？”
“就是卖早餐的店里基本都有免费的粥供应，除非本身卖的就是粥，或者是汤汤水水的馄饨面条之类的，不然啦，客人去吃过一次就不吃了，总能找到更实惠的小店。”
“那还能赚钱吗？”
“少赚点呗，粥而已嘛，抓一把米就能熬一大锅，无外乎是废点柴和时间去煮。”
朱标点点头：“看来老百姓的日子是好过了，现在粥都成搭头了，我记得前几年好多人家里穷的只能喝粥，咸菜都舍不得就多了。”
男老板明显是个健谈的，说起这个他还兴奋了：“说的是啊，这都是当今太上皇和皇上慧眼识珠，接连任命的几任府尹大人和同知大人都很务实，京城这才被治理的井井有条。
尤其是前任府尹大人、如今的财部尚书朱秉文，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治理地方简直跟通了神一样，他当府尹的时间虽然不是很长，可短短时间内，老百姓的日子直接好了一大截，就连我们家，嘿嘿。”
“你们家怎么了？”
“我跟我家里的开春的时候才又生了个儿子，官府知道后，给我们发了不少钱，我的大儿子也去上免费的学校了，不用我们花钱供他。
等他读出来了，可就不用像我一样做这些辛苦的活计了，若能给哪家铺子当个账房，我就谢天谢地喽。
这都是朱大人在任时搞出来的政策，好像是叫做……额……惠民政策。”
那女老板在旁边听了半天，这时也忍不住插嘴道：“听说是朱大人在任时太会挣钱，搞得应天府衙门的钱多的用不了，朱大人当时头疼得不行，所以才想出来这么个花钱的法子，俺们老百姓都老感激他了。
对了，余大人也不错，不愧是给朱大人当过副手的，端午的时候，我们这些家里有老人的，他还特意派人挨家挨户给发咸鸭蛋和粽子呢，虽然一家也就一个咸鸭蛋和一个粽子就是了。”
男老板呵斥道：“别瞎说，你还嫌少啊？傻不傻呀你，一家一个咸鸭蛋和一个粽子是少，可光是京城就有几十万人，那得多少老人啊，加起来发放的咸鸭蛋和粽子怕是能堆成山，你以为不用花钱买吗？”
朱标笑看了暗暗得意的朱七牛一眼：“说的是啊老板，自古以来都是当官儿的抢老百姓东西，各种横征暴敛，哪有当官儿的给老百姓发东西的啊，咱们啊，是赶上好时候了。”
“说的是啊客官，自从大明立国后，咱老百姓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过了。”
朱七牛看了眼皇帝的脸色，顺势说道：“这话才对嘛，不要太搞个人崇拜，朱大人就算再能，他也只有一个人，他还能飞天不成？
京城乃至直隶乃至全大明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我们最应该要感谢的是太上皇和皇上的英明领导，还要感谢朝廷的文武百官和各级官吏的治理，同时也要感谢跟我们同为老百姓的其他老百姓。
要不是我们和他们各自辛苦勤奋，奋发向上，不偷不抢，大家怎么可能安居乐业呢？
用洪武十五年除夕晚宴上太子唱的那首歌的歌词来说就是，同舟共济海让路，朱大人在里面顶多是起到了一点小作用而已，老板你说是吧？”
老板：(⊙o⊙)…
我是因为经常招待客人所以才这么能说，你咋比我还能叽叽喳喳？
朱标：o(*￣︶￣*)o
好小子，不着痕迹的拍马屁和让功劳啊，你是生怕功高震主吗？
朱七牛：(#^.^#)
还好还好，这个老板才是真的会拍马屁。
要不是我装扮过，我真怀疑他是认出我来了，故意在这儿狂说好话。
“客官，你们要多少酱香饼？我这的酱香饼是论两卖的，一两一圆二角钱。”男老板问道。
朱标道：“我要五两，再来碗粥和一点咸菜就够，七牛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