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提有的官儿只想借着机会捞钱，你们去了，他们就没的捞了，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啊！
不像我们朝鲜，凡事都有大王一力承担，你们只需要出钱即可。”
第57章 问以经济策，茫如坠烟雾（上）
听着对方诚恳中带着慌乱和不自信的话语，再一想到对方跟自己家爷爷差不多大的年纪，朱大牛和朱二牛这种生性善良的憨憨不免有些可怜对方。
但碍于立场不同，他们还是生生忍住了同情心。
“老大，咱们拒绝他几次了？”
“记不清了。”
“不止三次吧？”
“绝对不止。”
“看来是时候放软一点态度了。”
小声商量完，朱大牛又把车窗帘拉开了，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给路人歇脚用的亭子：“看来不让你死心，你是不肯放我们走了。行吧，去那里吧，我们好好跟你掰扯掰扯。”
财政大臣大喜过望的连连点头，随即恭敬告退，先行骑马带人去了亭子那里，又是准备茶水，又是打扫地面，擦洗桌面，那叫一个殷勤。
朱大牛跟朱二牛看在眼里，心知这事又稳了一成。
优势在我啊！
大咧咧被请过去坐下，朱大牛端起财政大臣准备的茶水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哦，毛尖？”
财政大臣笑道：“这都是托大明的福，我们这里许多好的商品，比如这毛尖，都是从大明买的。”
朱二牛也喝了口茶，接话道：“可惜你们这里太小，人也太少，环境还不好，值得买卖的商品太少。
不然我们每跑一趟，倒是来回都能挣不少钱。
等我们不来了，大型交易断绝，你们又该回到过去了，没有大型交易，经济一潭死水，所有人的日子都能一眼望到头，根本就没有什么希望。”
财政大臣作为对标大明财部尚书周光的人，岂能不知这些道理？
微微叹了口气，财政大臣道：“正因如此，我们才想请两位皇叔来朝鲜投资啊，大家你好我好，岂不美哉？”
朱大牛道：“虽然你畅想的很好，但事实绝非如此，对我们兄弟来说，就算能在你们这里谋利，那点钱我们也看不上，远不如我们在大明重新做点别的生意。”
朱二牛道：“大哥，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七牛他不是率兵打下了一整个吕宋承宣布政使司吗？
那里十分落后，急需发展，我们只要拉东西去那里卖，指定能次次赚钱。
不如我们这次先不回辽东了，直接走海路去吕宋吧。”
朱大牛赞同道：“好主意啊老二，我还听说吕宋那边有许多群岛，那里可不比东北这边，人家那里四季如春，粮食丰盛，就连各种水果也种类很多，如果能拉回内地，那得多赚钱啦！”
兄弟两个越说越激动，直接就把财政大臣给晾在了一边。
而财政大臣呢，听着听着，还真就觉得自己这边一点竞争力都没有。
他不得不冥思苦想。
却依旧想不到足够诱惑眼前二人留下投资的理由。
朱大牛朱二牛见他一脸失落，心知又到了一个好时机，于是朱大牛假装这才意识到财政大臣还在：“哦，你还在啊，别见怪哈，我们的爹在他们兄弟四个里就是最懂经商的，我们两兄弟继承了他的风格，对赚钱也很热爱。”
财政大臣勉强陪着笑脸：“没事没事，下官能理解，但……。”
朱二牛问道：“你还是想让我们在这里投资？”
“对。”
“我明着跟你说吧，你们这里的居住环境并不好，所谓的居住环境，包括吃住、购物、做活路、孩子读书、就医等等。
如果没有这些，就是房子做的再漂亮，也卖不出价钱来。
不然的话，我们七弟当年率军北伐、建立蒙古承宣布政使司后也不会放弃在那里以建城为基础带动当地经济了。”
财政大臣隐隐觉得这话蕴藏着挺多信息，仔细一想，眼睛瞪得老大了：“这不对呀。”
“哪里不对？”
“据下官所知，蒙古那边的气候环境还不如我们这里呢，最起码我们这里还能种田种地，有山有水有树林。”
“对呀。”
“可是下官听闻蒙古承宣布政使司治下的经济也不差啊，许多大明百姓都自愿迁移过去，安家落户呢。”
朱二牛就要给他解释。
朱大牛却咳嗽了一声：“老二，差不多得了，有些事情没必要跟外人说，老七知道了，该怪罪我们了。”
朱二牛点点头：“说的也是，老大，咱们直接回吧。这位下官，你也回吧，反正你们也不是没穷过，该咋过咋过呗，又不是非得跟大明一样富裕。”
说罢，朱大牛跟朱二牛就要离开。
财政大臣这下实在没办法了，心知怎么说都不好使，干脆‘噗通’跪在了地上，两只手各自拉住了朱大牛跟朱二牛的袍子。
“两位皇叔，还请给我们朝鲜指条活路吧，作为大明藩属国，我们对大明可是一向虔诚且效忠啊，我们也不求能多富裕，只希望日子能稍微好过一些，你们就帮帮忙吧。”
又一次拿捏到了对方，朱大牛跟朱二牛心里老得劲儿了。
再次对视一眼，由朱大牛开口道：“行行行，我跟你说个办法吧，别把我衣服扯坏了，这衣服可贵了，一件要两千圆呢。”
财政大臣心中腹诽，才两千圆而已，对于你这样的家底，值得这么心疼？果然越有钱越小气。
腹诽归腹诽，面对这有可能挽救自己国家的办法，财政大臣还是十分想听的：“好，下官这就放手，抱歉了。皇叔，不知您要说的办法是什么？”
朱大牛道：“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我问你，什么东西能卖钱？”
“当然是有价值的东西。”
“那什么东西能卖高价？”
“当然是好东西。”
“那什么东西能一直卖钱？”
“当然是可以持续生产制造的东西，比如大米、白面、玻璃和茶叶、武器、铠甲等。”
朱大牛笑道：“那不就结了，蒙古承宣布政使司之所以经济不比内地差，归根结底是因为人家的大草原上能放牛牧马，而这些牛羊马只要管理得当，是能永远保持一定数量的，只要他们卖掉一部分牛羊马，钱不就来了吗？
我七弟当初又特意搞了个羊毛衫产业，把牛羊马毛利用起来，纺织成衣服卖，那不管是在这个产业里开厂、运输、收购原料的人，亦或者单纯的被人雇佣的工人，赚钱那还不是理所应当吗？
拿你们的大城宝石、高丽参、红缎、松口蘑、海鲜来说，其实也是一个道理，不同的是，你们的东西都是零散的，没有形成产业，我们收货都费劲，若是有一天收不上来了，当然不想再跟你们一起合作了。”
第58章 问以经济策，茫如坠烟雾（下）
如果这位财政大臣认识朱象的话，他就会知道说废话的本事在老朱家是一脉相承的。
那他也就不会在听完朱大牛的话后一脸错愕了。
他很想对朱大牛说，皇叔你要不要仔细听听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说的这些别说我了，就连街边的小孩儿恐怕都清楚吧？
转念一想，财政大臣又觉得是自己想当然了。
这样的问题，本就该是这样的答案啊！
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如果这样的回答背后有什么目的，是那位斌王殿下的算计，那这位斌王殿下恐怕也是江郎才尽了。
勉强笑了笑，财政大臣道：“皇叔说的是，只有产业够强大，出产的商品够多，才能挣更多钱，这就像是农民种地似得，种的地多了，到了收成时可不就粮谷满仓吗？”
朱大牛哈哈一笑：“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
财政大臣也不指望能在朱大牛这里寻求什么好法子了，心中失望至极，顺嘴附和道：“可惜我朝鲜偏居一隅，人口也不多，实在分不出更多人进入红缎、高丽参采挖之类的产业了。”
朱大牛心中一动，貌不经意的说道：“那你们就想法子把人调过来搞这些嘛，不过哪怕你们这样做了，问题也没法有效解决。
因为宝石、高丽参都不是人多就能增加产出的，若是涸泽而渔，早晚后代儿孙会无福享用。
至于海鲜，你们这里倒是有几种海鲜不错，但如果捕捞过度，也是自绝后路。”
财政大臣苦笑：“把一部分人调过去吗？那其它事情就没人做了，比如当兵，比如种田，短缺人手可不行。”
朱二牛插话道：“你这都是老黄历了，鞑子都被我们大明收拾立整了，你们还有必要养那么多兵吗？难不成我们大明还会打你们不成？
至于粮食，更是笑话，你们的很多人本来就很难靠着那一亩三分地过活，就算抽调一部分人出来，也不影响秋收吧？
更别提大明如今地域广阔，每年都要余下很多粮食，你们若是缺粮，跟大明买就好了。
只要你们的产业上去了，手里钱够多，还愁买不到粮食？这一买一卖，经济不就搞上去了吗？”
财政大臣也是学过华夏历史的，尤其是大明建立财部又搞出多项政策后，他就没少研究战国时期管仲以经济手段挫败衡山国的典故，深知本国的粮食安全不能交托别人，更不能任由别国搅和本国的商品配比和价格。
但碍于跟他说这些的是大明皇叔，他就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却不知这都是朱大牛和朱二牛商量好的，故意这么说，好试探一下朝鲜君臣的经济水平。
见对方是这反应，朱大牛和朱二牛心知对方不是这么好忽悠的。
于是由朱大牛反驳朱二牛道：“老二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我曾听七牛说过，一个国家无论如何都该保证有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这样才能应付突发的状况，这就跟咱们的商队请护卫一样。
至于粮食，他们本国肯定该种还是得种啊，全靠从大明买可不行，大明的粮食虽然多，但打量对外售卖是违法的，万一出了问题，他们本国可是要饿死人的。
依我看啦，他们顶多是抽调出部分人来搞其它的赚钱的产业，不能顾此失彼。”
财政大臣微微一怔。
这……大实话啊！
我们想的完全一样！
先前我居然怀疑你们，真是抱歉。
似乎是被大哥反驳的丢了面子，朱二牛有些气呼呼的同样反驳道：“老大你就是太谨小慎微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依我看来，朝鲜既然是大明的藩属国，他们依赖我们，我们照顾他们，这都是应该的。
既然来自草原上的威胁已经没有了，他们干嘛还要保留那么多军队呢？分一些出来做别的不好吗？
至于粮食，简直笑话，以他们有限的土地，就算全都种上粮食，也还是不够吃。
就更别提什么白菜啦、茄子啦、水果啦，不仅吃不饱，还吃不好呢。
既然他们本来就有许多东西是靠向大明买，多买一点又如何了？我倒觉得如果他们的国王派人出面跟大明朝廷好好谈，约定一年从大明买多少粮食，那才是正路。
而他们自己呢，把人都抽调出来，加大其他商品的出产，卖给大明甚至其它国家赚钱，这不就圆满解决问题了吗？”
虽然心里还是比较认同朱大牛的说法，但朱二牛的话还是让财政大臣陷入了沉思。
是啊，若能如此，那也挺好的。
可是大明真的可信吗？
以我们的条件，又真的能形成类似羊毛衫这样的产业吗？
朱大牛跟朱二牛之所以争吵，既是为了混淆视听带节奏，也是为了让他们以为自己这边没有提前预谋，加深信任。
要达成这个目的，装腔作势的瞎吵几句是没用的，于是……他俩又吵了好些句，都要急眼的打起来了。
财政大臣心中苦笑，连忙劝架。
“好了好了，两位不要吵了，你们的想法都是好的，都没有错，只不过思路略有区别而已，咱们都消消气，喝口茶，喝口茶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