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
骑马走在京城熟悉的道路上,朱七牛却无心去感慨时间的魅力,只想赶紧回家看看家人。
一路疾驰,眼见斌王府大门越来越大,朱七牛抑制不住笑脸,甚至笑出了声。
‘吁。’
开疆马稳稳停在了王府大门口。
下一刻,听见声音的赵兰、朱四虎、黄月英、朱八牛、蓝桉、尚灵儿等便围了出来。
“七牛你可算回来了。”
“哥哥!”
“夫君饿不饿,我这就让后厨给你做吃的?”
“好孙儿,快下马让爷爷好好瞧瞧。”
“……。”
朱七牛一跃从马上下来了,依次向爷爷奶奶、爹娘、伯父伯母等长辈行礼,随即挨个跟兄嫂、弟妹、夫人打招呼。
最后的最后,朱七牛的目光定格在了四个小娃儿身上。
这是我生命的延续啊!
朱七牛正欲接他们过来抱抱,被黄月英抱在怀里的大儿子朱仁忠忽然开口甜甜喊道:“爹爹。”
朱七牛大为惊讶,跟着眼眶都红润了。
“诶,好儿子。”
听见大哥开口,许是觉得好玩儿,朱仁孝、朱仁节、朱仁义三兄弟也都跟着喊起了‘爹’。
虽然一个赛一个的口齿不清,奶声奶气,但在朱七牛听来,却是世间最美之声。
“你们也乖,竟然都认得我,不错不错,该赏!”
赵兰笑道:“是啊,他们四个可乖了,而且比你小时候还要聪明,月英给你画了幅画像,时不时抱他们过去认人,他们便都把你给记住了。”
朱七牛冲着小姐姐感激一笑,随即从她怀里接过老大亲了一口,又依次抱了抱其他三个儿子:“他们都有快三岁了吧?”
蓝桉道:“是啊,两岁大几个月了,我们已经开始教他们四书五经和唐诗宋词了,只要起个头,他们都能背出不少来,听爹娘说,你启蒙的时候还没有他们小呢,将来指不定他们都能青出于蓝。”
朱七牛道:“那我可太高兴了,儿子就该比老子强。”
朱四虎撇了撇嘴:“你仿佛在指桑骂槐。”
朱象也赔了撇嘴:“你儿子比你强是肯定的,但你们四个都没有你们老子我强,我朱象这个孙子啊,我朱象的。”
朱七牛:Σ(⊙▽⊙"a
爷爷的废话文学好像进阶了。
不仔细想想,都快反应不过来他在说废话了。
了不起呀了不起!
被老爹训了,朱家四虎都不敢顶撞,便纷纷用打岔来掩饰尴尬,朱四虎提议进去吃饭,朱大虎提议进去喝茶,朱二虎提议朱七牛先去洗个澡,朱三虎提议……。
之后的事情嘛,也还是老样子啦,就是一家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享受难得的团圆。
然后朱象他们就都告辞离开了,只剩下朱七牛一家人。
朱四虎和赵兰、朱狮却也没有留在那儿碍三个望穿秋水的儿媳妇儿(孙媳妇儿)的眼,各自找借口也溜了。
朱八牛和朱十牛还想跟哥哥多说会儿话,全都被朱四虎和赵兰给拎走了。
“要不把这四个小的也先哄睡着?”朱七牛坏笑问道。
黄月英、蓝桉、尚灵儿齐齐翻了一个白眼。
然后她们便抱着孩子回去哄睡了。
一炷香后,三女梳洗打扮一新,一齐来到了朱七牛的小楼。
……
皇宫。
太上皇寝宫。
戴着一副老花镜看着锦衣卫密报的太上皇忽然问道:“那个小牛犊子到哪儿了?”
一旁自有太监答道:“斌王殿下已经回府了。”
“从大明第一歌剧院一出来,第一时间回府了?”
“是。”
“这小牛犊子,真是没出息,就知道想着家里那点事儿。”
话虽如此,但老皇上勾起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显然如果朱七牛不是第一时间回家,他反而还不放心。
他说话时那有点酸酸的语气,更让搭话的太监头都不敢抬。
自从太上皇后和先帝先后逝去,太上皇可有日子没阖家欢乐过了。
沉默了片刻,太上皇吩咐道:“三日后请他进宫来和咱一起吃午饭。”
“是。”
“两天后的傍晚再去告知他,不必马上告知,让他和家里人好好安静的待两天吧。”
“遵命。”
第89章 只因未到~伤心处
回家的第二天,朱七牛哪儿都没去,就在家里陪家人,而且不管去哪儿,怀里必抱着一个或两个儿子,宝贝儿的不行。
回家后的第二天,朱七牛还是哪儿都没去,就在家里陪家人,而且不管去哪儿,怀里……。
第三天时,却不能再这么躺平下去了。
头天傍晚时分,太上皇身边的太监来过,让他转天去宫里和太上皇共进午餐。
因此朱七牛一大早就入宫拜见了。
时隔几年之后,朱七牛与太上皇朱元璋相见于太上皇寝宫书房。
朱七牛一进去,一眼便瞧见了老态龙钟、头发发白、背也佝偻着、戴着副厚厚的老花眼镜的太上皇。
朱七牛忽然就有些心疼。
太上皇也才七十来岁啊,咋就老成这个样子了呢?
看他这神色模样,怕真是没几天日子了。
听到动静,正在看书的朱元璋有些恍惚的左右看了看,这才目光对焦在了朱七牛身上。
恍惚之间,太上皇仿佛瞧见了二十二年前那个走路都走不太稳、动不动就从小挎包里掏东西吃的小七牛。
没来由的,年迈的太上皇悲从心来,极少流眼泪的他……竟‘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朱七牛连忙上前:“太上皇,您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朱元璋拍了拍胸口:“咱这里堵得慌啊七牛。”
“我给您看看?”
朱元璋摇头:“看也没用,咱感觉得出来,咱没几天好活了,七牛,咱……不想死啊!
虽然咱早就觉得活着没意思的,等不及想去下面见咱的妹子和标儿了,可咱的雄英还那么小,他还没有个孩子继承江山。
这将来可怎么是好,咱放不下心来啊。”
朱七牛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年轻时胆子大到不怕死的人,到了老年后反而会越来越胆小?
也难怪原历史中那些勋贵被你杀的几乎一个不留。
又听太上皇哭诉道:“咱这个眼睛啊,这一两年来是越来越差了,一到了晚上更是和瞎子一样,咱真怕那些人糊弄咱,糊弄咱的好大孙,咱……总是在半夜惊醒,感觉就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似得,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朱七牛了然。
是啊,对于一个刚愎雄猜、喜欢掌握一切的君王而言,眼睛看不见了,寿命又即将走到尽头,安全感自然差到了极点,疑心不变大就怪了。
想了想,朱七牛对朱元璋道:“太上皇你先稍等,我让外面的人离远点。”
朱元璋点点头:“你去吧。”
走出书房,朱七牛冲着守在门口的士兵和太监下令:“你们都出去守着吧,别让任何人进来,你们也别离得太近,起码要离这个书房二百步。”
“是。”
朱七牛这才回到书房。
朱元璋这会儿已经收拾好突如其来的悲伤情绪了,眼泪也都擦干净了,跟没事儿人似得。
然而,方才他那近乎崩溃的悲凉还是在朱七牛心中挥之不去。
“太上皇。”朱七牛喊道。
朱元璋笑道:“叫我皇伯,这里又没有外人在。”
“是。皇伯,其实有关目前大明最迫切的储君人选问题,我有跟万三重大人提过一嘴。”
朱元璋的精神瞬间紧绷:“哦?万爱卿怎么说?”
“他们这批官员的意思很明白也很理所应当,既然皇帝暂时无所出,而先帝尚有其他皇子皇孙,皇伯你的其他那些皇子也都多子多孙,不如从中挑选一个过继给皇帝当皇子,以安天下之心,以继祖宗恩泽。”
朱元璋道:“这事儿咱也想过。唉,这老天爷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不给雄英像咱一样长的寿命就算了,还不给他一个子嗣,若他一直无后,该多悲切啊!”
“皇帝生性疏阔,他不会太在乎这些的,民间尚有过继一说,何况以天下为家的皇室呢?
恐怕他最怕的是继承之人无能,无法践行三代帝王的理念,将来把大明天下给败了。”
“是啊,咱最怕的也是这个。七牛。”
“在。”
“今日你实话实说,你认为谁适合来给雄英当皇子?”
朱七牛微微思索了片刻,决定实话实说:“燕王朱棣的性格比较像皇伯你,说句僭越的话,其人有帝王之风。
而其世子高炽敦厚纯孝,腹有良谋,胸有沟壑,看似柔弱,实则绵里藏针,颇有手段,亦有先帝之风。
所谓虎父无犬子,想来高炽长子瞻基当不至于差到哪儿去,若是理想的话,兴许其也有当今皇帝之风呢。”
朱元璋闻言没有说话,目光灼灼的一直盯着朱七牛,试图看出点什么。
朱七牛坦然与其对视,丝毫不减心慌,继续道:“最关键的是……。”
“是什么?”
“所谓主少国疑,那么就必须给皇帝选一个大点的侄子当皇子,燕王朱棣上面虽然有三个哥哥,但他的长孙朱瞻基反而比先帝、秦王、晋王的许多孙子都要大,也就是允文的长子比他大一些。
再者,未免有人将来仗着皇帝年幼而欺君罔上,党同伐异,甚至篡权夺位,小皇帝在外边最好是有一支强大的外援。
而秦王残暴,晋王体弱多病,且其子嗣多无有过人之处,周王、吕王等又因为年岁问题无有子孙辈,唯有燕王本身身体健康,能力出众,其世子高炽又有乃父之风,若朝中出了奸臣,他二人随时可以提兵南下勤王,又有天下宗室呼应,朝野百姓跟随,必不至于让皇权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