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先帝的一生已经尘埃落定了啊！”
朱允炆了然道：“竟是如此吗？为了不让事情闹得难看，你认下了先帝的遗诏，但并不认同我，所以等我登基后才来报仇！”
“没错。”
“你就不怕我治你的罪吗？虽然你立功无数，但在皇宫之中殴打皇帝，这罪责也足够将你剥夺爵位，流放三千里了。”
朱七牛呵呵一笑，威胁道：“作为大明的皇帝，你敢让这件事公布出去吗？我、太后、徐皇后怕先帝丢脸，你就不怕你自己丢脸？”
“我……。”
“再说了，这事儿你说出去了谁信啦，人家只会以为你是迫不及待想除掉我，所以找些莫须有的理由罢了，你朱允炆既然费尽心机当上皇帝，也不想自己落个杀忠臣的千古骂名吧？”
“我……。”
朱七牛‘哼’了一声，不再废话，径直去后宫找太后和徐皇后去了。
当他把自己暴揍朱允炆的事情一说，两宫娘娘老解气了，齐齐发出了先帝病重以来的第一次大笑。
“七牛，还得看你啊，就得这么治他！”
“皇叔，谢谢你替我们报仇。”
朱七牛笑道：“谢就不必了，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真正的报复还没开始呢。
不说这些了，你们收拾收拾，我送你们出宫去印尼，不然再过段时间，妙锦你就显怀了，到时候朱允炆搞不好会铤而走险。”
“嗯。”
第132章 祖父之爱孙，则为之计深远
朱允炆有些可怜且卑微的偷偷让自己的皇后给自己上药的时候，一个太监来到了屏风外。
“启禀皇上，斌王殿下出宫了。”
“还有谁和他一起出宫？”朱允炆‘嘶’了一声，问道。
“还有常太后，徐皇后和先帝的一众妃子，另外就是以前宫里的一些太监、宫女，都是以前他们面前听用的人。”
朱允炆的皇后也姓马，是原正五品光禄少卿马全的闺女，闻言欣喜道：“太好了，以后都不用天天去跟太后和大嫂请安了，后宫里也不必什么事都拿去问她们，我这个皇后可算是要有个皇后的样子了。”
朱允炆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这是好事吗？”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这事情一旦传开，人家还以为我不能容人呢。”
“那就把他们接回来？”
“接什么接，皇叔做的决定，就连朕也违抗不了，你也不看看这应天军区都是些什么人在统帅，徐家、常家、蓝家的人个个在军中身居高位……算了，不说了，随他们去吧，明日早朝之上，朕向大臣解释一下，再给她们多添些金银财帛就是了，多少能打消一些人的疑惑。”
“哦。”
……
这一次朱七牛依旧选择了三八六旅来护卫常太后和徐皇后。
不同的是原三八六旅旅长被朱七牛换成了常家老二常升。
常升之前跟着先帝朱雄英征伐印尼，又一起去了澳洲，计算军功时也是排名比较靠前的，算是正式在军中站住脚了，虽然比不上大哥常茂和三弟常森，但也不至于跌了开平王常遇春的份儿。
回航时常升并没有跟着雄英一起，而是被任命为了大校旅长，属于江浙军区。
此次朱七牛调他来，自然是因为他跟常太后是亲姐弟，天底下再没有人比他们三兄弟还希望常太后和徐妙锦平安的了。
二来则是因为他本身在军中有香火情，谁都给他几分面子，又对印尼足够熟悉，就算印尼眼下归化还没完成，也足以护佑左右。
没有去管朱允炆到底是个什么反应，朱七牛率领三八六旅跟常升汇合后，将常太后她们郑重交代给了他，并将雄英当初送的那方多面印玺交给了常太后。
“太后，这是当年雄英送我的，全天下都知道我有这样一面印玺，如今我把它转送给你，你们到了印尼后虽然有允熥作为依靠，但也难保不会有人各种明枪暗箭，到时你们就用这个震慑宵小吧，必要时可用它调集周遭军区的士兵，只要我朱七牛还活在世上，它的效用绝不会降低。”
常太后拿出一方锦帕，郑重将这方印玺给包了起来：“七牛，哀家就不跟你客套了，这方印玺我收下了，多谢你的好意。”
“太后客气了，这印玺是雄英给我的，我的职权也是三代先帝一步步帮着加上去的，如今妙锦身怀龙种，天命所归，正是用我之时，我岂能吝啬？”
朱七牛又对常升道：“常将军，三八六旅乃是大明精锐之师，我今日便将他们交给你了，从今往后，三八六旅面对朝廷时不听调也不听宣，哪怕皇帝的圣旨到了，也不需要去管，你们只需要听从太后指示即可。”
常升重重点头：“七牛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在我常升被杀死之前，绝对不会有人伤到长姐和妙锦一根头发。”
“如此我就放心了，你们且上船吧，路上不要耽搁，更不要掉以轻心，等见到允熥了，事情才算是告一段落。”
“明白。”
一行人便要登上朱七牛早已安排好的蒸汽机船。
一直不太放心的徐妙锦眼看着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面，终是没忍住，又走了回来，低声问道：“皇叔，你可以跟我交个底吗？”
朱七牛笑了笑：“你想知道什么？”
“你完全可以不让朱允炆登基的，只要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继位，甚至我们可以直接假造一份先帝传位给这孩子的诏书。”
“妙锦啊，你想的简单了。”
“什么意思？”
“其一，朱允炆能拉拢颜子瑜、伍超风等高官大将，手头上未必没有别的人，不让他登上皇位，这些人岂能暴露出来？那就算你肚子里的孩子当了皇帝，也总是如芒在背啊。
其二，你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就算他是个男孩，亲政也是一二十年后的事了，在此之前一直由我摄政吗？”
徐妙锦打断道：“这有何不可呢？我们相信你。”
朱七牛摇头：“你们相信我，可未必别人会相信我，万一有藩王借故造反呢？须知人言可畏啊！
我不用多想，甚至都能猜到如果这样做，会有些什么流言出来。
或许有人会说这孩子其实是我的，而我跟你有奸情，先帝正因得知了真相，才会被我们灭口。
毕竟这孩子来的太巧了，雄英又年纪轻轻就驾崩了。
又或者有人会说我们篡改遗诏，实则皇位继承人另有其人。
诸如此类的谣言，虽然未见得就真的多有杀伤力，但终归是会让事情变得扑所迷离，给雄英的身后名造成影响。
过了几十年几百年后，甚至会有人拿这事儿写话本、说书、唱戏、娱乐，这是你我所想要的吗？”
第133章 徒抱忠贞心，遗憾亘千古
徐妙锦直接被问了个哑口无言。
朱七牛摇了摇扇子：“我的第三个理由最关键。”
“还请皇叔解惑。”
“你怀孕的事情一旦对外公布，你肚子里的孩子立刻就会被千万人盯上，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不希望他平安降生呢？
这些人里，有国内的野心家，有正在归化的原先各国的国王、勋贵等，甚至有可能是也速迭儿等外国首领。
所谓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你希望你肚子里的孩子就这样一直处于风口浪尖？”
“当然不希望。”徐妙锦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那就是了，而印尼偏远，是个蛰伏的好地方，正好适合你养胎以及这孩子将来的成长。”
“可是朱允炆的皇位坐久了，他必然一步步剪除先帝和你的羽翼，消除你们的影响，将来我肚子里的孩子还能夺回他父皇的皇位吗？”
朱七牛自信笑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啊，朱允炆的这个皇位坐不长的。
若是叫他如愿了，岂非等同于在给雄英抹黑？岂非有违天公地道？
再者说了，就算不为了给雄英报仇，给你们出气，单就这个国家而言，他也未见得就是一个合格的皇帝，我们且看着吧，他说不定会自己作死呢。”
徐妙锦心中一喜，逐渐明白那日母后的话到底是何意思了。
七牛皇叔果然是秀外慧中！
徐妙锦又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内陆？”
朱七牛道：“到时候我会提前跟你们联系的，你们且安心候着吧，反正距离这孩子出生、长大还需要好多年，你们自己要保重好身体啊，可别等不到那天。”
“知道了，七牛皇叔，那就有劳你了，我代先帝多谢你了。”
“对了，七牛皇叔。”徐妙锦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这是先帝驾崩之前写给你的信，我一直忘了给你，现在就把它交给你吧。”
“这样吗？如此……甚好。”朱七牛微微一笑，双手有些颤抖的把信接了过去。
“他还说……。”
“说什么？”
“他说让我跟你道个歉，他没能最后再见你一面。”
“哈！”
……
目送着舰队远去，朱七牛离开码头，坐上马车，回转京城。
静坐了好一会儿，朱七牛这才拆开了好友雄英的绝笔书信。
——七牛，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来我已经驾崩好些天了。
为君者，能在出师远征、得胜还朝的路上马革裹尸而死，这真是太帅气太传奇了，古往今来乃至后世君王，谁又能跟我相比呢？
所以，不要难过，不要悲伤，不要惋惜，我觉得这样挺好。
我唯一觉得可惜的是没能在最后见你一面，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
可惜呀，天不假年，没办法，我只能是写信跟你说了，若你想给我回信，就给烧纸吧，或是去我的陵寝叨咕，我不会嫌你烦的，你最好是每个月都来一趟，不然我怕我一个人在底下孤单。
朱七牛叹了口气，眼眶微红：“我当然会经常去看你的，我的好友！”
将看完的这页信纸放在桌上，朱七牛又看起了第二页。
这页比起那页区别不小，笔锋轻浮而无力，一看就知道雄英当时已经有气无力了，身体状况不佳。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和你好好游览一番大明的山山水水，看看咱们治下的大明是不是真的像官员们说的那么好。
我还想跟你一起去做好多好多事情，有的事情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畅想了。
如果老天爷不是非要只给我那么点寿命的话，我甚至想要像皇爷爷那样提前禅位，然后和你一起仗剑天涯，行侠仗义，当一回书里的人物。
我还想……。
……
简而言之，书信里都是些絮絮叨叨的话，都是朱雄英的各种纷杂的想法，这些想法有的很幼稚，有的很中二，有的很不切实际。
就像是普普通通的两个好友久别重逢、晚上躺在床上时会说的那些闲话。
并不如何高深莫测。
也并不如何大气蓬勃。
朱七牛却看的十分起劲和认真，生怕错过一个字，宛如捧着一部圣贤经典。
临到末尾了，朱雄英才意犹未尽的叮嘱了朱七牛两句，让他代自己看顾好大明和家人。
“句句没提遗憾，却句句都是遗憾啊！”
“雄英，临闭眼的那一刻，你到底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