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初我有能力保护好阿房,如果当初我不是那么怯弱,如果当初我没有让阿房离开我的身边。”
“阿房绝对不会死。”
“都是因为我。”
“黑冰台调查了。”
“阿房是因为当初在咸阳受了重伤,逃到了黄桥后,也是因为这原因才死。”
“一切都是因为我...”
嬴政瘫坐在地上,捏紧拳头,狠狠朝着地板重锤。
那拳头与地板相撞的痛感也没有让嬴政的揪心减少一分。
对于嬴政来说。
阿房两个字就是他毕生最重要的意义,一统天下是他作为嬴姓王族的大愿,但找到阿房,便是属于他自己的最大追求。
一统天下,为大愿。
一统天下,为阿房。
可如今。
他心中所恪守的心愿,如今成了一场空。
他承受的打击,太大了。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人死不能复生。”
夏无且叹了一口气道。
对于他而言,承受的悲痛丝毫不比嬴政少,而是更多。
因为死去的是他的女儿啊。
嬴政费尽全力在寻找着阿房。
他夏无且也是一样,只想在寿终正寝前再见自己的女儿一面。
但终究事与愿违,满怀惊喜找到了自己女儿的蛛丝马迹,但所见到的却并非自己的女儿,而是一座孤坟。
而现在。夏无且却在安慰着嬴政,这并非是夏无且放下了悲痛,而是因为他知道嬴政千万不能因为此事而悲痛,更不能影响了掌国的分寸,一统天下炎黄凝一的分寸。
“岳父。”
“你早就知道了?”
“为何不早告诉我?”
嬴政双眼通红的看着夏无且。
“是啊。”
“当初在韩地看到赵玄后,我心中就有所猜测,然后去了蓝田,得到了印证。”
“也是在那时候知道了真相,知道了赵玄是我的外孙,更知道阿房已经去了。”
“但这又能如何?”
“阿房已经去了,难道我还能让他复生不成?”
“为何不让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还不够明显?”
“我夏无且只是一个普通人,为女儿悲伤过度,值得,哪怕是数年无法恢复也说得过去。”
“但你呢?”
“在知道阿房死讯后,我第一时间就是想着告诉你,但怕你无法承受,更怕你会因此乱了大秦国本。”
“而现在,我很庆幸之前没有告诉你。”
“嬴政,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
“痴情人?还是要想着殉葬的痴情人?”
“如果是普通人,或许会传彻千古,引为一段佳话。”
“但你作为秦国的王,未来要一统天下的王,如果让朝臣,让天下人看到你这般样子,那会让天下人耻笑,让你赢姓王族蒙羞,让整个大秦蒙羞。”
“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
夏无且抬手指着嬴政,怒声呵斥道。
普天之下。
胆敢如此对秦王嬴政的,也唯独他夏无且了。
听到这怒斥的话,嬴政沉默了,但是脸上的伤悲没有任何一分减缓。
“作为阿房的父亲。”
“我很高兴我的女婿能够对我女儿这样痴情,这证明阿房当初一心为你完全值得,证明阿房没有看走眼。”
“阿房当初为什么离开咸阳,为什么离开你?”
“她就是不想拖累你。”
“当初你要立她为后,其实她知道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不想违了你的意,可是最终结果也正是如她所想,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那些宗室,那些百官,不会允许一个身份低微的民女成为秦国的王后。”
“为了你,她甚至可以死。”
“离开你,就是为了成全你,让你再心无旁骛,让你不会因为她而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王。”
“只有她不在你身边,你才能够成为一个理智的君王,而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王。”
“她心中最大的期许就是成全你,保护你,看着你完成昔日一统天下的承诺,看着你改变天下人战乱不止的命运。”
“这些,都是她最大的愿望。”
“难道这些你都不明白?”
夏无且嘶吼着道,声音里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
“岳父。”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阿房死了啊。”
“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嬴政声音无比悲戚的道。
夏无且说的一切他都明白,他都懂。
可是他又如何能够忘怀,如何能够轻易平复。
此刻。
他甚至丧失了一切的动力了。
在他的心中。
始终有着一个大愿。
剪灭六国,一统天下,找到阿房,然后与阿房一起站在那秦王殿上,接受天下的朝拜,接受天下人的祝贺。
而那一日。
再无人能够阻挡他。
因为他将会是天下的王。
可如今。
他心中想着最美好的一幕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不可能了。
“嬴政。”
“我再告诉你一遍。”
“你不是普通人,你是一国的王,你身上所承载的不是普通人的一个家族,而是大秦数千万臣民的国。”
“你如果都丧气了,那就是大秦丧气了。”
“别说一统天下,就算是保全国本都做不到。”
“而那时,剩下的那些敌国都会无情的嘲笑你。”
“你想要获得的一统将不复。”
“你这番样子,难道就是阿房想要的?”
“你想想阿房,如果她看到你这番模样,她会有何感想?”
“还有...”
夏无且声音带着严厉,还有严厉下的关心:“你想想赵玄。”
“以前,你不是一直都想着与阿房有属于你的儿女吗?”
“阿房的确走了,人死不能复生。”
“但赵玄在啊。”
“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
“若不是天意,赵玄又怎会在那小小的黄桥村出来,在军中立功,帮你连灭了两国?”
“若不是天意,茫茫人海,你们父子又怎会相见?”
“这一切都是天意,也是阿房对你的寄托。”
“就算不说你是秦国的王,单论你是一个父亲,如果你丧气了,甚至想要寻死,你难道不想与赵玄相认?”
“这么多年了
“阿房心甘情愿离开,是为了不拖累你,让你完成你的大业,她无怨无悔。”
“但赵玄呢?”
“从小他就没有父亲的关爱,更没有父亲的教导。”
“相反,因为他母亲的体弱多病,他从小就承受着寻常百姓家孩子所不能承受的苦。”
“我告诉你,以阿房当初的身体情况,若不是赵玄精心照顾,阿房根本不可能活过十年。”
“年幼照顾母亲,母亲去世不过一年就入伍从军,在那危机四伏的战场上杀戮,九死一生。”
“你能够想象这么多年,赵玄承受了多少?”
“这难道不是你这个做父亲的对他的亏欠?”
提及赵玄,夏无且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看着嬴政道。
“赵玄...我和阿房的儿子。”
嬴政喃喃着,脸上逐渐恢复了一缕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