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样率领一卒人马的常昆,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朝海上望去,会不会碰到洋船呢?
不过海面上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
打从几个月前,侍王千岁领兵攻克嘉兴之后,总会有一些洋船靠到海边,运来太平军急需的火药、火枪,有时候甚至会运来火炮。
对于各级将领来说,能从洋兄弟那里买来洋枪、洋炮以及火药,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要是能和洋兄弟那边买上几十桶火药,没准就能升个旅帅了……”
心里暗自嘀咕时,突然,海面上的一道阴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是船!
尽管常昆出生于内陆,但对于船帆他并不陌生,况且那船影还是西洋船。
“是、是海上来的洋兄弟!”
虽说看不清船样,可瞧着那帆型,常昆欢喜道,既然是洋帆,那肯定就是洋兄弟了。
“快,许有财,你赶紧找条船划过去,问问,是那里来的洋兄弟,问问他们,船上到没有洋枪、大炮什么的,若是没有的话,有火药也行!任他们出价……”
得了令的许有财连忙吆喝着几个人寻了一艘小木船,点着火把朝海上划去,而常昆也让部下把火把点燃,一时间,原本漆黑的海岸边顿时亮了起来。
“我们被发现了!”
岸边突然的光亮让刘昆鹏的心头一紧。
“有人过来了!”
见有一艘小船从岸边驶来,船上的水手们立即操起了火枪,像防备海盗似的瞄准着那点着火把的小船,看到这一幕,李富贵喊道。
“谁也不准开枪!先弄清楚他们的来意。”
来者何人?
是清军还是太平军?
终于,当李富贵他们看清小船上的人时,他的心情顿时变得极复杂起来——是太平军!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这样的长毛啊!
“船上可是外洋来的洋兄弟?”
“正是,正是,我们是从外洋来的船,特意来与太平军兄弟通商的。”
站在船头,刘昆鹏答道。
“这船上运的都是太平军兄弟急需的货物,还请有劳兄弟代为通传一声!”
……
从一觉醒来,汪伯涛就觉得有点不踏实,他一直很相信这种感觉,这些年南征北战的,就是靠着这种感觉他才多次逃出生天。
“难不成杭州那边的清妖杀过来了?”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有不太可能,毕竟,眼下忠王千岁和侍王千岁的兵马都在在浙江,杭州那边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杀过来吧。
可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突然有个兵丁禀报。有个洋兄弟驾船前来贸易要求见师帅。听完禀报,汪伯涛便觉得一阵轻松和一阵欢喜。
“洋兄弟驾着大船上门来了,肯定带来了大批的洋枪、洋炮,这下咱可要在侍王千岁面前露脸了……”
但随后他的眉头又皱成了一团——没钱!
“赵书吏,你说,这个可怎么办?”
汪伯涛喊来了书吏抱怨道。
“眼下的春蚕还没出来,没有丝,没有茶,拿什么和洋兄弟换枪炮?”
其实倒也不是没钱,而是缴来银子都上交圣库了。看来这心里不踏实的感觉就是冲着今天这件事了。
“师帅,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实在不行,让圣兵去打打逆民的秋风,自然什么都来了。”
赵世安直接了当的说道。
“嗯,也就只能如此了,那些个狗大户,一个都不要放过。”
反正银子、粮食不也是这么来的。
“洋兄弟不远万里来我天国……哎呀!”
第一眼看到米尔的时候,汪伯涛只觉得腿下一软。
妈呀,这那里是洋兄弟啊!
分明就是戏文里的夜叉嘛!
难怪都叫他们鬼呢,长得还真的跟鬼一样,皮居然是黑的,就像泼了一层墨似的,一张嘴只有牙和眼白是白的,要不是大白天的,还真以为是从阎罗王那边跑来的小鬼呢。
这个黑鬼子的嘴里地里咕噜地说些什么?
就在汪伯涛被眼前的黑人吓了一跳时,忽然听到身边有人对自己说:
“米尔大班恭祝将军身体健康,百战百胜。”
听到这句话i
听到这话汪伯涛才把心给稍稍定下来,这时他才看到这个黑鬼子身边站着个中国人。一见到中国人汪伯涛又恢复了将军的自信,
“你是何人,你们此来是为了何事?”
当然这话是对着刘昆鹏说的,他压根就不愿意看一眼米尔,这人的模样太古怪。
“米尔大班来这里,自然是为了帮助天国圣兵的,将军,我们的船上带来了数千支火枪、上千桶火药,还有数百桶火药,……”
“什么!”
汪伯涛惊喜道。
“居然有这么多!”
惊喜之余,他连忙说道。
“哎呀这可真是急时雨啊!你告诉米尔大班,银钱你们不用担心,即便是银钱不足,咱就用生丝充抵,价格保准公道……”
在汪伯涛说话时,刘昆鹏不停的用葡萄牙语和米尔说着话,看似在翻译,其实也就是随意聊天,等米尔说了一番话后,刘昆鹏说道。
“将军误会,米尔大班说,我们来这里贸易,并不是为了银钱生丝,而是为了另一个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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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南华在那(第二更,求收藏,求推荐)
事实证明,在乱世之中,人可以是强掠的壮丁。也可以是军粮,也是随意砍杀的韭菜。
当然也可以是货物。甚至做为货物,人也能廉价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一支印度产的P1853步枪,就可以换到20个人——无论男女婴童,这是打包价。按照汪伯涛与美利坚洋行达成的协议,一百发纸包子弹还可以换到2个稚龄少年。
对于汪伯涛来说,这完全就是个无本生意,他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人将来的命运,洋人为什么买人?
还能干嘛?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对他来说,他所关心的只是能换多少洋枪,多少火药,多少洋炮。
至于人?
压根就不值一提!
“哎呀,可惜了,可惜了……”
看着下属们送来的那些的百姓,汪伯涛满面可惜道。
“要是早知道这人也可以换枪,当初就少杀点了,这城内城外的不知多少地方都空了,人不好弄啊。”
口中如此这般的说着可惜,汪伯涛又对赵世安说道。
“赵书吏,你和那个刘通译再商量商量,让他们多呆上几天,咱们有的是人,只要他们愿意等上几天,再弄个几万人,那不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现在他反倒是怀念起刚来金山时的模样了,那时候这里到处都是人,随随便便一个镇子都有成千上万人,那可是能换不少洋枪洋炮的。
那像现在……可惜啊。
哎,可惜了!
感叹归感叹,生意总还是要做的嘛,按照双方的约定,这些人都是要送到海边,然后再由小船送到距离金州只有不过六十余里的滩浒山岛上。虽然岛上的十几户人家,可是并不妨碍李富贵在这里设立“待发所”。
所谓的“待发所”,实际上就是一片分成男女营的草棚子,甚至就连看守,都是临时征发的男丁,在刘昆鹏到上海去找船的时候,李富贵当仁不让的成了“待发所”的头目。
人上了岛,进了待发所,也就进入了冗长的程序——登记,体检,编号,领衣更衣,领有工号的竹片,编队,训练……
这一切都是在离开南华时,东家已经定下的步骤,男人要在这里进行军事训练,说白了,就是要训练他们的服从。
“鞭子呢?”
“全部剪了!”
每个人刚上一岸,还不等他们弄清楚怎么回事,等待他们的就是剪辫子,不由分说,没有解释。
当然了,对于刀口余生的人们来说,他们除了茫然不知所措的服从之外,根本就没有其它的选择,在乱世之中,作为小民的他们,所能做的也就是苟且偷生而已。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每天不是列着队走路,就是围着小岛跑步,当然了,他们也能吃饱肚子——一干一稀,偶尔还能吃上一两块海鱼,也就是勉强吃饱而已。
“一、二、三、四……”
小船还没靠上港,嘹亮的口号声就从岸上传了过来,一个模样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灰头灰脸的小孩,抬头朝着那边看去。
不安的眸子中,还是露出了一些好奇。
“刘大哥,那些长……人咋把咱们都送到海上来了。”
李林好奇道。
“三少爷,这事咱那知道,不过三少爷,您得记住了,到了人家的地盘上,往后就得从着人家的规矩,那些人……带着刀呢……”
刘三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口水,他害怕啊,他亲眼看到那些长毛是怎么样杀的人,虽说不知道为啥放过自己和他身边的这边人,可小心一点总没大错。
“我知道,我知道……”
李林点点头。
“人在屋檐下嘛……”
终于,挤满人的船靠港了,在太平军的驱赶下,刀口余生的男男女女被轰上岸。
就像是清点货物似的,一一清点着。
“二十个人一队,二十人,他么的……”
稍微有人慢了点,就有人用刀背朝着他们的身上砍去,然后就是一阵痛骂。
看着码头上乱哄哄的模样,李富贵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儿,又一次自言自语道。
“也不知道,刘秀才的船找的怎么样了。”
……
只要有钱,就不用愁船的问题。
作为通译的刘昆鹏和米尔一来到上海的租界,不过只用了三五天的功夫,就找到几艘花旗国的飞剪船,毕竟,不是每艘飞剪船都有机会装满茶叶啦、生丝啦以及瓷器等货物。
这些飞剪船,在码头上等货时,往往一等就是一两个月。
接下来的事情,就再简单不过,无非就是谈价格啦,谈改船了——那些船里头也要加装多层装,要尽可能的多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