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全部都已经屏住了呼吸,不敢吭声,死死的盯着宅子,精心聆听。
声音还是隐隐约约,幸运的是这边顺风,所以听的清楚。
“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轰隆!
就仿佛真正的炸开花了一般,李世民几个人满眼骇人,带着难以置信。
他们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回味着诗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最后一句,竟然把人从仙境中抽了出来,让人回归现实,回首听下来,整首诗意境雄伟,变化惝恍莫测,缤纷多采!
还朗朗上口,让人读起来觉得气象万千。
这等诗篇,不要说冠盖大唐,即便是放在前朝,前前朝,前前前朝,都恐怕是让人无比震惊的佳作。
内容丰富、曲折、奇谲、多变。
形象辉煌流丽,缤纷多彩。
似乎想要宣扬“古来万事东流水”等消极意味,但是它的格调却是昂扬振奋,有一种不卑不屈的气概流贯其间,让人只觉得超凡脱俗。
魏征怔怔的说道:“穷……穷极笔力,优入圣域也。此诗,以气为主,以自然为宗,以俊逸高畅为贵,咏之使人飘飘欲仙。究竟是何人,竟然能做出如此佳作?”
李世民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心中震撼之极。
萧瑀也满脸震撼的开口:“此篇夭矫离奇,不可方物,然因语而梦,因梦而悟,因悟而别,节次柑生,丝毫不乱;若中间梦境迷离,不过词意伟怪耳。实在是纵横变化,离奇光怪,以奇笔写梦境,吐句皆仙!此人……妙笔生花!”
高阳愕然看着萧瑀和魏征,心中惊涛骇浪,娇躯颤抖不已,不由用力的攥了攥拳头。
指甲都已经深深的扎入了手心中。
“哈哈,娘子,你觉得此篇如何?”又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让李世民等人全身一震。
“这……这……”
似乎是晋阳的声音,也带着震惊,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道:“夫,夫君,还有吗?”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说道:“还有?你还想要写?”
“晋阳……”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隐隐约约:“看不懂这诗文!”
那人似乎乐了,顿了下,便笑了起来:“娘子你看不懂!那我此篇岂不是白写了?”
“没,没白写!”小姑娘急忙说道:“夫君,还能写其他的吗?”
那人顿了顿,便开口笑道:“有!不过算了,此篇太过深奥,确实不太适合。小荷,把这张拿过去烧了,留着无用!咱们还是来写其他的!”
外面众人一愣,瞬间都魂飞魄散,差点就要朝着里面冲了进去。
幸好晋阳的声音冒出来说道:“怎么可如此?不可!夫君,这个不能烧!晋阳以后还要留着看呢!”
那人便开口笑道:“娘子,此篇恍恍惚惚,奇奇幻幻,行文过于诡谲。你留着它作甚?还是烧了比较省事!”
“不!不是!夫君,此篇不能烧!”
小姑娘不依不挠。
众人听她这么说,才松了一口气。
只听到那人停了一下,便继续笑道:“好吧!不烧也可以。小荷你丢在纸篓中吧!咱们来写其他吧!娘子你看,其实诗词文章大多如此,亦虚亦实、亦幻亦真,夸夸其谈!看似文采富丽,实则内心空洞,就宛如夫君我一般!正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会作诗,并不见得会治国!”
外面众人再次全身一震。
“才,才不是如此!”小姑娘傲娇道。
那人便又笑了:“不是如此?那夫君说错了?娘子你看,咱们再赋诗一首,让娘子你看清楚了!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
没有说下去。
此时,外面众人的头发全部都好似一根根竖起来了一般,眼眸瞪的溜圆,嘴巴长大,仿佛可以吞的下一个鸭蛋。
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难以置信。
万万没有想到那人竟然真的还继续往下写。
竟然……又是绝句……
信手拈来,不露造作之痕。
仅仅一句就已经呈现出此诗究竟如何厉害。
语语浓艳,字字流葩。
仅仅一句就已经让人觉得春风满纸,花光满眼!
真真正正的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此人……笔翰如流,未尝壅滞,实在是……”
魏征想要说话,但是却找不到形容词。
而那人写到后面之后,似乎抬起头看了一眼:“哦?风雪似乎下大了,娘子,咱们还是回房间里面写吧,省得冻着了!”
“啊?”
“你还想听此句?待会儿咱们写完……这个比较容易,后面一句是……瑶台……月下逢!”
“这风雪好大!”
隐隐约约之间,声音已经消失,风雪真的下大了,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寒风呼呼,让外面众人只觉得冰冷刺骨。
然而此时,众人谁也没有说话,都在回味那几句,已经陷入了某种虚幻的意境当中。
他们又相互对视了一眼,只见满脸都是震撼。
“怎么能……如此!该死!后面一句是什么?”
萧瑀开口,似乎是因为没有听到后面一句,觉得遗憾之极。
众人不由又看了他一眼。
只见萧瑀仿佛害怕惊扰了什么一般,抬头看着赐福宅,当意识到什么之后,他又瞬间满脸愕然,仿佛见鬼一般回头看着李世民。
“陛下,那人……乃是房常侍,房驸马?”
第96章 他说的乃是科举……
周围瞬间安静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没有说话。
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李世民才点了点头,叹道:“你们觉得他说的如何?”
萧瑀和魏征两人一怔。
想了想,萧瑀说道:“陛下,此人文采一流,足以妙笔生花。但是对于科举的看法,多少有所偏颇!众所周知,中书策秀才,集书策贡士,考功郎中策廉良。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明经、明法、明字、明算,道举,陛下已经囊括此类种种,应有尽有?又怎么可能错?他说过于执着于礼法,而忽视了民生根本,实乃偏见也!”
李世民皱了皱眉头说道:“他并没有说应该如何做!然而此时,他说如今大唐浮夸成风,庸人横行,可是如此?”
“陛下,依微臣看,这房常侍着实有些狂妄。只不过此人似乎胸有丘壑,神鬼莫测之!他能说出此话,实在是……”萧瑀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脸色还有些震撼。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心中瞬间明了,又扫了扫高阳和魏征:“朕曾经听人说,他似乎不喜欢作诗?还说诗词乃是无用之物,还说什么实干兴邦,空谈误国?是与不是?”
高阳脸色一滞,只觉得娇躯颤抖。
“父皇,此事儿臣知道一些……”
李世民看了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朕如今只是觉得以此人才艺,恐怕并不是不愿意作诗。而实在是……没有几首能入他法眼!以他这首《海客谈瀛洲》,恐怕已经是诗中绝篇!冠绝大唐!只不过可恨的是,此人竟然想要烧掉!你们觉得,他要为何如此?”
“这……”
魏征诧异问道:“陛下,此人性格古怪?”
“说古怪倒也不古怪!只不过过于懒散。贪图享乐!”李世民说道,又看着远方:“朕之前多少知道此人有才,只不过不成想竟然高到了这种程度。且不论那笔摇五岳,此篇海客谈瀛洲一出,恐怕大唐上下无人能匹及其锋芒!有如此才艺,却只想碌碌而为,实在是有些可恨也!”
萧瑀与魏征对视了一眼,眼中同时冒出愕然。
特别是魏征,身躯微微颤抖:“若是按照陛下所言,那么此人之才恐怕惊艳绝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如今,他选择不鸣,韬光养晦,若不是晋阳公主殿下,恐怕会一直与光同尘!”
“如今朕正是头疼这个!”李世民点了点头说道:“此人惊才绝艳,又似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极为聪明。朕如今正在想应该如何处置此人?诗词文章倒也罢,他似乎对于格物之道还极为精通。另外,你们刚刚听他说什么?他说的乃是科举……”
李世民横扫了众人一眼:“他从未跟朕说过此事!如今若不是朕在外面听说,朕还不知道他对于科举竟然有这么多的成见!”
众人闻言,除了高阳之外,都有点哭笑不得。
“深藏不露。大智若愚,虚怀若谷。此人……”魏征怔了下,便笑道:“恭喜陛下,获得一治世能臣!”
李世民顿时无语,笑道:“若是他肯出来辅佐朕,那自然就是治世能臣,而若是他不愿,那么恐怕还不如一般能臣。如今朕也在思考该如何处置他!”
魏征笑道:“陛下若是想要解决此事还不简单?若是这房常侍真的聪明绝顶,那么估计是看出房家位置不同。他之所以选择深藏锋芒,与光同尘,估计只是担忧房家。如若不然,以他之才绝对不会碌碌而为。”
“哦?房家……”
李世民愣了一下,不由愕然,似乎瞬间明白过来了一般骂道:“好家伙!朕说他为何会如此呢?敢情乃是担忧房家才不矜不伐,明哲保身?他竟然如此看待朕?”
李世民豁然大怒
魏征与萧瑀对视了一眼。
前着笑道:“如今人人都说梁国公权势滔天,位极人臣。他身为梁公二子,心中有所顾虑也纯属正常!只不过可能有点聪明过头了!”
“何止是聪明过头?简直就是愚者千虑,不知所谓。朕岂会是无情无义之人?此人的顾虑如此之多,实在是可恨之极!”李世民皱着眉头满脸严肃:“玄成,你说朕应该如何处置此事?”
魏征笑道:“陛下若是想要处置此事,恐怕还得从晋阳公主处入手!”
“晋阳?”李世民皱了下眉头:“晋阳身患恶疾,如今还没有完全康复。原本按照朕所想,还是晋阳养病要紧。只不过这房遗爱……实在是出类拔萃,让朕有点心痒!”
魏征想了想,说道:“如今这房常侍已经是太府卿。管理一些器物,实在是屈才之极!微臣见他能说会道,文采斐然,不如,就让他说道说道?看看其人是否真的惊才绝艳!”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瞬间笑道:“不错!朕也觉得可以如此!此人……懒散之极。若是朕不给他安排一些事情,恐怕一辈子都会选择碌碌无为!其志尚不能担任治世能臣,但是去南书房当一当太子舍人或许可以!”
魏征立即笑道:“陛下英明!”
“不过此事还得问一问房乔!走,咱们去房府!”李世民兴致勃勃的道,对这房俊越来越感兴趣了。
“是!”
众人也不多说,急忙朝着房府走去。
然而刚走几步,李世民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高阳一眼:“皇儿,此事……你还是回府去吧!此时大雪已厚!”
高阳娇躯一震,急忙颤抖应道:“是,父皇!”
李世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多说,带着魏征与萧瑀等人朝着房府走去。
高阳与侍女看着他们越走越远,回头朝着赐福宅中看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脑袋还是乱糟糟的。
“公主殿下,晋阳公主已经回绝了诗会此诗。说要养病……”一个侍女走过来说道。
高阳瞬间娇躯一颤。
“回府!”
她瞬间没有心情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