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小心翼翼的向前挪去,让萧鸿,从她的背上,缓缓落到小白背上,而她则是从小白的头顶跃下。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保证萧鸿不会因为左右偏移而摔倒,加重伤势。
而这期间程子孝也是咬着牙,尽力的拖着萧鸿的身子,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剐蹭着萧鸿的衣服,那疼痛几次都险些让程子孝疼的放手。
可程子孝终究没有放开。
……
何子墨赶到之时,花玲珑早已背着萧鸿进到了房间里,如今已是又出来背上了程子孝。
……
何子墨看着花玲珑的身影,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当初的昙儿不也正是这般背着秦阳来的吗?
想起了过去昙儿与他提到的过往,何子墨心头又是一阵抽痛。
萧家男儿镇守寒州,战死沙场者,不计其数,而那满门忠烈的背后,是萧家女人们丧父丧夫丧子的悲痛,她们同样为萧家付出了那么多,但又有多少人会将目光注意到她们的身上。
如今两个萧家的女人,都上了战场,可两人都将丈夫背到了自己这里。
何子墨又非那无情无感之人,他看到了这两个花季姑娘超出常人的意志,也看到这两个姑娘那坎坷不公的命运。
可悲可叹。
……
进到房中之后,花玲珑直接从腰间摸出六枚铜钱,递给何子墨。
虽说如今何子墨已经收了萧昙做干闺女,可这一钱缘,二钱生,三钱功德,毕竟是何子墨救人的规矩。
所以玲珑在途经上都时,就有所准备。
而何子墨见状,也没拒绝,收下六枚铜钱后,又从腰间摸出了三枚铜钱。
这一幕正巧被玲珑看到,她连忙道:“我不过是皮外伤不打紧。”
何子墨走向房间的药柜,一边有条不紊的抓起了药,一边语重心长道:“你是我干儿子的妻子,自然便也是干儿媳,医你的钱,由我来掏,也不算坏了规矩,闺女方才听你说你叫花玲珑是吧。”
玲珑点点头。
何子墨继续说道:“萧鸿的伤,得等昙儿回来才能救治,我先给你抓一些药草,待会你便到隔壁的屋子,洗个药浴,你今日将他二人带上来,一路颠簸,已是伤了腰腹,若是不好生调养,只怕会留下病根。”
说罢何子墨似乎想到什么又继续道:“对了玲珑,你那白虎可会听你的话?”
“会,只是不知今日他为何会突然发狂,好在没能伤到干爹的九色鹿。”
“幸亏没伤到,否则只怕是我也无法救活萧鸿,救萧鸿需要整整七日,每日都需萧鸿服用鹿血,方可将他从鬼门关抢回来,待会你出去之时,可否叫那白虎,去山谷入口处,我怕他在攻击小鹿。”
“嗯嗯,应当没有问题。”
……
很快萧昙便带着一篮子盛景香的花瓣回来。
而此刻的小白,也被玲珑叫到了山谷入口处。
小白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险些闯了大祸,所以这次玲珑刚开口,它便低着头快速跑开来。
……
而按照何子墨的吩咐,萧昙将花瓣把小院的四周都撒的了一遍。
撒下花瓣之后,萧昙又带着玲珑去到隔壁的房间,帮玲珑准备热水,洗药浴。
原本玲珑还想待在萧鸿身旁,但是却被何子墨给拒绝了,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待会何子墨还得帮程子孝治伤,而程子孝腿部有伤,所以不论是是玲珑还是萧昙都不太方便在房中。
……
这一对,落雪城从小玩到大的姐妹,终于相遇了。
玲珑的遭遇,萧昙知道,可今日她却绝口不提。
两人此刻也未能像过去那般,肆无忌惮的交谈和闲聊,因为她俩的心此刻都还牵挂在萧鸿身上。
……
看着褪去衣物,浸入水中的玲珑,身后的萧昙泪水再次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因为她看到玲珑肩膀处,已是磨的没有一寸好皮,那药水都被鲜血染红。
而感受到萧昙的泪珠滴落在药水中的玲珑,泪水也滑落眼眶。
简单的一句:“昙姐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便是让两个姑娘都抹去眼泪,倔强的咬住了唇。
……
而隔壁房间里的何子墨,也终于开始医治萧鸿。
他先是掰开萧鸿的嘴,灌进去了一碗药水。
这药水是由风令草,橙百果,三色杨青树的树皮,混合研磨而成的药水。
这碗药水,何子墨将其叫做定魂水,有安魂收神之功效。
喝下这药水,何子墨方才能够暂时稳定住萧鸿的状态,不再让其继续恶化。
……
接着何子墨又拿出了小刀,将萧鸿身上的包扎伤口的白布全都划开,将伤口处的药草全都清理干净,而后又用干净白布,配合无根水,擦拭萧鸿的伤口。
而当何子墨将萧鸿翻过身来的时候,何子墨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第380章 何子墨也无能无力
那一条从肩部一直拉扯到腰部的刀伤,一看便是伤了有些时日,都已经有了结痂的迹象。
但或许因为上山过程中的颠簸,那刚刚愈合的伤疤,有了一些撕裂的迹象,所以透过对肌肉纹理的观察,何子墨能清楚的判断出,当初这刀伤,到底有多么严重。
而萧鸿的伤口,还不仅仅只有这背上一个地方。
可以说他身上,那些被包扎的地方,都是一道道的血口子。
而由于萧鸿气血严重亏损的关系,这些血口子有的还如同新伤一般,根本没有要愈合的迹象,只是那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还有了几分发白和即将腐烂的迹象。
何子墨不敢想象,这萧鸿的身体究竟是什么做的,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承受如此沉重的伤害。
而当那些被药草药液覆盖的肌肤,擦拭干净的时候,何子墨似乎又能理解,为何萧鸿能承受如此重的伤势,还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因为萧鸿除了那张俊俏的脸,他的身上,几乎没有几块完整的皮肤,全是或是隆起,或是凹陷的疤痕。
何子墨行医数十载,虽都是缘分行医,不像其他的大夫那般,可以每天都接触病患。
但能求医求到何子墨这的,哪个不是寻常大夫都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或是濒死之人。
所以何子墨也见过不少伤势严重的人,可有萧鸿这般重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何子墨没再犹豫,他将萧鸿褪去全身衣物,从上至下都清洁了一遍,而后又取来三十多种药材迅速研磨成粉。
再将萧鸿每一道结痂的伤口全都重新撕开,把药粉涂抹到创口处。
做到这一步,何子墨已是有几分焦急起来,先前他见萧鸿的状态,还以为有了自己的医术,最后再配合这九色鹿的血,医治萧鸿并非难事,还让萧昙放心。
可如今他才发现,萧鸿方才模样,看着能医,但衣服和布袋退去之后,这伤想要救回来,光靠自己的医术根本做不到。
得看萧鸿自己,看他身上的伤口,能否吸收这些药粉,因为只有身体吸收了这些药粉,萧鸿才能接受鹿血的大补。
否则九色鹿这大补的血,一旦进入萧鸿的身体,萧鸿身上的伤口,必将迅速溃烂,而萧鸿目前的状况,根本受不住那般折磨。
……
何子墨紧张的看向萧鸿,在这回声谷,他还从未有过失手,最差也就是昏迷不醒的秦阳。
如今若是萧鸿的身体,不接受这药粉,或是吸收缓慢,那么今日萧鸿必死。
……
对现在的何子墨来说,招牌砸了,已是无关紧要,便是损了功德他也不在乎,他担心的是他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干女儿,如何告诉萧昙自己没能救活她弟弟!
而萧鸿此刻虽说和何子墨没有什么交集,但归根结底,也算是何子墨的干儿子,若是救不回萧鸿,何子墨又当如何自处?
……
何子墨在房中来回踱步,时不时便低头观察萧鸿的情况。
……
“前辈,世子殿下情况如何?可还有救?”
房间里的程子孝,看出了何子墨的焦急,连忙出声问道。
何子墨此刻心烦气躁,回头正欲发火,却见程子孝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一条腿因为碎裂了骨头而扭曲着,一只手垂在扶手上,另有的一只手此刻也还在滴答滴答的流血。
何子墨的火气瞬间便消了下去。
……
何子墨眼前的这个男人,又何尝不是受了重伤。
可即便是这样,方才自己忙着救治萧鸿,没曾留意过他,他都未曾在旁边言语过一句,要知道他的手指此刻已是能见森森白骨,这十指连心他得多痛啊。
然而这个男人却忍着剧痛,关心的仍是他的世子殿下,他的少将军。
如此忠义的属下,何子墨又怎再忍心迁怒于他!
……
不过何子墨并没有回答程子孝的问题,他只是转身走向房中的药柜,取出几味名字古怪的药草和晒干的虫子,快速研磨后,又拿出一个药瓶,将药瓶里的药液全都倒进了研磨好的粉末之中,搅拌一阵,反铺在纱布之上。
……
这时何子墨才来到程子孝身旁,半蹲下来,将纱布缠到程子孝的手指之上。
方才开口说道:“你的手指,算是保住了,至于帮你接筋续骨的事,至少得等三日以后。”
“前辈,我没事,我的手便是断了也没关系,我便是再也无法起身,一辈子瘫在床上也没关系,只求前辈能医好我们世子殿下。”
程子孝见何子墨一直不曾开口,方才又是愁眉紧锁,已是猜到了萧鸿的情况,定是不容乐观,此刻方才哽咽着急道。
然而何子墨却是长叹一气:“萧鸿能活到今日,已是一个奇迹,该做的我都做了,只看他的身体能否吸收我这去腐生肌粉,若是吸收,加上九色鹿的鲜血调和,我必定能将他从鬼门关给拉回来,但若是不吸收,他肌理已近腐败边缘,再食鹿血只会死得更快,如今能活与否,都看他的造化。”
听闻此言,程子孝顿时便是犹遭雷击,万念俱灰,朝着躺在床上的萧鸿,便撕喊起来。
“萧鸿,你可得争口气啊萧鸿,落雪城刺杀,你没死,蛮军大营我们也都挺过来了,江城那么多人追杀,你不也活过来吗?
如今我们都已经逃出了上都城,可你怎么就不行了呢?
你要是不在了,那上都城死去的弟兄,那丰老不就全都白白牺牲了吗?
你快给我活过来啊萧鸿!
你别忘了,大将军可还在寒州等着你的啊,还有你的妹妹,你姐姐,还有玲珑,无双,那么多人都在等着你……”
……
程子孝的声嘶力竭,也同样传到了院中另一间房里的那对姐妹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