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的萧羽,心智未开,根本听不出萧盛语气的变化,只是一听有爱和拉草原的风干羊腿,欢喜着蹦跳出了院门。
此时场内,只剩三人。
老管家这才开口道:“老爷!老朽年迈,怕是帮不了萧家几年了,老爷此次出征,可得回来啊。”
萧盛闻言,心头一暖,行至老管家跟前,抱拳行礼。
“老张叔,此行,我怕是很难再有机会回来了,鸿儿虽皮,却本性纯良,天资聪颖,心性过人,我早已将毕生所学尽授予他,若我能再多些时日,加以培养,其日后成就必远超于我,望老张叔再为萧家劳苦几年,帮我再照看鸿儿几年。”
老管家看着萧盛,一直未曾抬起头来,只能摇头叹息,愁然道:“上次你父亲走时,与你方才所言,如出一辙,大夏有你萧家,世代捍守边关,实乃大幸,老朽幸而生为萧家之人,死,便也是萧家之鬼,大将军放心去,老朽身体尚可撑得几年,哪怕油尽灯枯,亦会为萧家,鞠躬尽瘁。”
“谢过老张叔。”
萧盛再次抱拳,却见老管家,已转过身去,迈开了步子。
“世代忠良,满门忠烈,没想到我张怀安,竟能侍奉萧家三代家主,幸也,悲也,总归不枉此生,苍天如此眷我,却为何不佑这萧家男儿平平安安!”
老管家热泪盈眶,抬头高叹一声,声之凄凉,闻者皆悲。
天气渐明,老管家似乎突然又老了几岁,佝偻着,踉跄着走出院门,没再回头。
大院高墙,围住了他的一生,他也护了这里一生。
“爹,我送您。”
“先不急,昙儿,过些时日便是你出嫁的日子,爹怕是回不来了。”
“没事,女儿不怪爹。”
萧昙低着头,紧咬着牙,泪珠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我萧家的大小姐,手握两千满甲花骑营的花骑将军,岂能如此轻易落泪?”
萧盛嘴上说着,厚实带着茧子的大手,却捧住了女儿的脸,大拇指向外轻轻一推,将泪珠抹得干净。
“也不知秦家那小子,上辈子修得哪门子功德,竟能有这等福气,娶到我的宝贝女儿。”
萧昙双颊滚烫,破涕为笑,哪有平日军帐中那般英姿飒爽,全然一副小家碧玉的娇羞模样。
“爹又在取笑我。”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爹有件事,需托付与你。”
“爹爹请讲。”
“大雪连下三月未止,草原之上,已是冰封炼狱,我军探报,蛮族举族迁移,数十万大军,昨日已行至通源河,再过三日,便可抵达清风城下,我已飞鸽传书于大夏王都,同时也传令于寒州各城守将,发兵驰援,只是这大雪,断了各城通往清风落雪两城的路,援军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抵达。”
“清风城守军三万,加上爹爹手头的十万萧家军,也仅有十三万,如何能守蛮族数十万大军,一月之久?”
“我担心的正是这事,我此次回来,只带五万萧家军,剩下的留给鸿儿,记住了这是萧家军兵符,清风城一日未破,兵符一日不可交于鸿儿。”
萧昙闻言,双拳紧握,立马激动起来,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这蛮人善战,如今更是举族攻城,敌强我弱,您却只带五万军士前去固守,这不等于送命吗?这兵符我不能拿,我想就是萧鸿知道,也不会收。”
“胡闹!我萧家世代镇守边疆,岂惧生死,且蛮兵虽擅马战,却无攻城器械,我只需坚守城关,城门不破,清风便可安然无恙,足以坚守月余。”
“那城门破了呢?”
萧盛听出了女儿的不甘,轻叹一口气,缓缓说道:“倘若清风城破,那就算我带十万萧家军,也无济于事,萧家只有战死的英烈,我必守至最后一刻,届时,蛮军熬战清风,已是疲态,萧鸿执掌萧家军,固守落雪城,军中将士复仇心切,又是以逸待劳,就算蛮军再多,落雪城也能坚守到援军到来。”
萧昙无言以对,只能低头,将目光撇向一旁。
“那爹爹,为何不直接给萧鸿?”
萧盛轻轻抚摸着萧昙的脑袋,柔声道:“鸿儿性子太过刚烈,若是直接交付予他,势必前来清风城,援救于我,届时萧家历代打下的根基,将毁于一旦,记住唯有萧家军在,萧家对于大夏,才有存在的意义,才能立足,爹爹现在将一切托付与你,切莫让爹爹失望。”
“女儿,女儿铭记于心。”
说完萧昙含泪接过兵符,一路再无言。
两人来到将军府门前。
萧盛得座骑是一匹神俊的白马,此刻早已披甲候于石兽身旁。
萧盛正欲上马,却突然想到什么。
“韩忠若能用,则留,若不能,尽早除之。”
“爹不是刚收他为义子,还与鸿儿结拜,入了族谱,怎么……”
“韩忠已初显鹰视狼顾之相,拥有此相之人,能忍常人之不能忍,阴狠异常,且日后定会大有所为,我如此恩威并施,皆是想让其为萧家所用,若这般,还不能将其收服,替我杀之,鸿儿恐念旧情,下不了手。”
“昙儿遵命!”
至此,萧盛再无一句多言。
挥鞭策白马,直奔城东萧家军驻地而去。
……
与此同时,萧鸿却已经来到了百花楼。
“把好酒好菜,都给本少爷端上来,今个小爷开心,每个姑娘都有赏钱。”
“少爷,老爷刚走,你就这般,怎对得起老爷。”
“你我已是兄弟,今后叫我大哥便好,莫再唤我少爷,还有,今后萧家,我便是老爷,上酒,今个我要不醉不归。”
萧鸿不顾韩忠的劝诫,一把搂住一个百花楼姑娘的腰,回手一拉,便将姑娘抱入怀中。
第5章 醉卧百花楼
“美人这双玉手,怎生的如此精致。”
萧鸿搂抱着姑娘,一手轻轻握住姑娘的手。
“公子,你可真坏!”
粉拳捶打在萧鸿的肩头。
萧鸿笑得更加欢快,酒一个劲的往喉咙里灌。
满嘴的油脂,像极了久未沾腥的山匪贼寇。
“二弟,莫不是要在旁站至天明?不如坐下来,你我兄弟二人,好好痛饮几杯。”
这个称呼,韩忠还是第一次听见,一时间竟恍了神。
“二弟,想什么呢?”
这一次韩忠,终是反应过来。
“不了,我在大门外侯着大哥便行。”
“祖宗牌位前,你我可是拜了把子的,如今我在屋内,美人在侧,你在门外,受寒挨冻,传出去,非得让人笑话,说我萧鸿对兄弟不仗义,花娘,给我二弟安排一间上好的房,在制备一桌好菜,若他没其他要求,不可让人打扰。”
被萧鸿叫做花娘的,便是百花楼的主,三十出头的年纪,说不上美艳绝伦,却也算得上肤白貌美,别有一番妩媚的韵味,丝毫看不出,年月在她身上留下过痕迹。
相比这令人垂涎的相貌和身段,花娘生的那颗七窍玲珑心,才真正让人称绝。
舞文弄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若非认识花娘,旁人更愿相信她是那大户家的千金小姐。
对比才艺,花娘更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那极善察言观色的能力,一般人,只看一眼,她就能猜出对方所想一二,是真算的上阅人无数。
曾还就有言传出,这百花楼的花娘。
“入得红尘二十载,朱唇从未有人尝。”
虽说这处子之身的说法,无人可以查证。但能在这红尘芬芳之地,传出这等美名,便可见花娘,手段之高明。
“花娘这就去安排,来韩公子,随我来。”
至此韩忠再无理由推脱,只能跟着去了。
……
没了韩忠的从旁规劝,萧鸿的酒,是从早喝到了晚,整整十来坛美酒,堪称海量。
不过他终是醉了,退去一众女子,萧鸿躺到床上。
而一直伴其左右的,正是昨日伺候萧鸿的落羽姑娘。
这也是萧鸿在百花楼立下的规矩,房事历来只让落羽伺候。
这萧鸿出手阔绰,百花楼的姑娘们,明里羡慕落羽姑娘,私下却是酸得要死,也不知这落羽使了什么妖术,竟能将一向多情的萧公子迷得如此专情。
……
片刻之后房内只剩萧、落二人。
看着已经鼾声渐起的萧鸿,落羽姑娘轻轻的将被子给他盖上,而后又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戳了戳他的脸颊。
发现萧鸿毫无反应之后,落羽姑娘方才来到妆奁前,打开脂粉盒的暗层,取出纸笔,将萧鸿来百花楼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都写了下来。
待到书写完毕。
落羽姑娘又将纸条,折入香囊,收回纸笔。
朝着沿街的窗户,将香囊扔了下去,这才褪去衣物,躺到萧鸿身旁。
……
漫天大雪月无影,遍地寒风日初升。
伴着烛火渐弱至消亡,房内也开始有了些白日的亮色。
第6章 小双
梦醒的萧鸿,看着已在梳妆的落羽姑娘,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落羽也透过铜镜看到了萧鸿。
“醒了?桌上有醒酒的补汤,你先喝点,倒还是头一次见你这般喝酒。”
萧鸿掀开被子,整理好衣服,来到桌前,将醒酒的补汤喝了下去,方才晃了晃脑袋,道:“好汤,确实解了不少乏意,也不知我那傻乎乎的二弟醒了没有,我去看看。”
“不再多歇一会?”
萧鸿没有回话,留下一张银票,大步走出了房门。
看着房门轻轻合上,落羽的眼里流露出几分失落,喃喃道:“随了你这么久,也算得动过真心,却依旧未曾真正的了解你,如今这般,非我本意,望你切莫怪我。”
而出了落羽房间的萧鸿,径直下了楼。
清早的百花楼,已是没了夜里的喧闹。
不少留宿花间,寻开心的客人,也匆忙溜出了百花楼。
韩忠今日起的特早,此刻已侯在一楼有些时辰。
“哈哈哈,没想到你居然已经起了,怎样二弟,昨夜睡得可还安稳?”
面对萧鸿带着几分挑逗的问话,韩忠面色一红,点点头,没再多言。
萧鸿一笑,多年相处,虽是主仆关系,却也知道韩忠内敛,点到为止,没再多言,带着韩忠朝大门走去。
快至门前,只见花娘裹着厚实却又极显身段的白绒袄,笑脸迎送着客人。
“呦,萧公子,今日倒是起的早,莫不是现在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