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昙则还在消化着,萧鸿的这番话,片刻之后,萧昙方才继续问道:“那兵符呢?”
“姐,你回想一下,爹爹什么时候将兵符给的你?”
“去清风城前。”
“那让你何时交给我?”
“破城以后……”萧昙刚刚说罢,突然意识到什么,震惊道:“你的意思是,爹没收回去,便是说……”
“便是说,是大夏负我萧家,我若要反,兵符在手,爹不会拦,只是我起兵之日,恐怕便也是爹爹自绝,为大夏尽忠之时,所以他才把教训我的地点,选在了祠堂。”萧鸿将姐姐未敢说完的半句话说了出来。
第115章 回秦家,不让拜
“你既知道父亲的脾气,那接下来准备作何打算?”萧昙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迟疑。
“姐,爹行忠,我行孝,只要爹爹还在世一天,我便断不会有其他想法。”
“那倘若萧家临难呢?”萧昙问出这个问题,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哈哈哈,那是爹要考虑的问题,还轮不到我,话说姐,你这回来,不先去秦家看看,反倒先来我这作甚?莫不是不想姐夫?”
萧鸿这话一出,却是让萧昙原本那几分犯愁的心情,顿时不知散到了哪,只是双颊一红,一把拧住萧鸿的耳朵。
“你个死没良心的东西,要不是听闻你被爹打得动弹不得,我才懒得来看你。”
“哎呦,姐,姐松手,疼,疼。”
……
收拾完萧鸿,萧昙这才带着几个贴身得丫鬟,提着些礼物,坐上马车,出了将军府。
……
由于萧秦两家,各在一方,所以萧昙还是走了不少时间。
……
终于来到了秦家,萧昙下马车,却发现今日的秦府有些怪异。
相比于过去,萧昙印象中的人来人往,今日萧家大门外却是有些冷清,丝毫不像落雪城米行大商家府宅该有的门庭若市的样子。
而当守门的下人,见到门外来人,竟是萧昙的时候,立刻便迎了过去。
可到了萧昙跟前,那句少奶奶,却是怎么也叫不出口,尴尬的站在了原地。
萧昙见状,反倒是大方的先开了口,“少爷在家吗?”
“在,只是……”下人为难道。
“只是什么?”萧昙有些好奇。
“哎,小姐稍等,待我进去禀报了老爷,稍后带您进去,您便知道了。”
………
终于进了秦府。
对这里,萧昙并不算陌生,她也曾来过一两次,更何况萧昙在落雪城也是个家喻户晓的女将军,所以秦家几乎所有的丫鬟和下人都认出了她。
可是这一次,萧昙却发现,这些下人和丫鬟,见到自己,只是礼节性的行礼之后,便匆忙离去,竟没一人喊她少奶奶。
这便让萧昙有些郁闷了,“难道是因为我没正式过门?可下了聘礼,大红花轿接了亲,秦阳又当着众人面,与金钗拜了堂,按理说我现在便应该是他的妻子,即便是对我有意见,那也得是秦阳的父母,这些下人就算不满我的做法,也应该不敢表现出来才是……”
想着想着。
萧昙已经来到了,老爷所在的地方。
萧昙走了进去。
只见秦阳的父亲和母亲,都在里面。
秦阳的父亲,名叫秦大富,人如其名也确实是落雪首富,只是那秦大富虽有这么个,大富大贵之名,身材却丝毫没有想象中的肥胖,反倒和秦阳一样,有些精瘦。
同样与他名字不符的,秦大富并非什么俗气之人,反倒是腹中颇有墨水,还通情达理,还是落雪城百姓口中的大善人,否则他也不会让儿子搬出,娶金钗过门的荒唐事。
而秦阳的母亲林月霞,则是标准的温文尔雅,知书达理,也是秦大富不可或缺的贤内助。
……
萧昙见到他们,却不见秦阳,一时之间,也是有些乱了方寸,挣扎片刻,方才回过神来,正要行礼见爹娘的时候。
却发现林月霞伸手拦住了她。
“昙儿,现在我们秦家可受不起你这一拜啊……”
林月霞说着两行清泪已经夺眶而出,连忙伸手,遮住半颊,又用袖角轻拭去泪水。
萧昙见状也是顿时急了起来,连忙问道:“爹娘,你们此话何意?莫不是还在因为当日之事生气?”
萧昙自知理亏,是自己欠了秦家人,当下声音之中,自然带着几分惶恐和不安。
“昙儿,有你这爹娘二字便够了。我秦大富不是不知情理之人,怎不知国难当头,你身为三品将军,又生自萧家将门的无可奈何,所以当日阳儿将整件事告知于我,我便从未说过阳儿半句,还只道他有眼光,若真能等到你活着回来,当真便是老天开眼。”
萧昙听出了秦大富言语之间的激动,知道这并非是在骗自己,可萧昙还是不明白,为何爹娘受不得自己这一拜。
第116章 对不起,我来晚了
“那为何,爹娘不肯接受孩儿,昙儿不明白。”萧昙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哽咽。
秦大富闻言,咬牙紧闭双眸,深吸一口气后,方才睁开双眼,缓缓起身。
“那日你走后,阳儿与那金钗行了拜堂礼,却是一夜未眠,第二日大早,便来与我辞行,说是要花钱招些人手,将寒州各城与落雪城之间,那被大雪阻断的山路打通,好让其他城里的援军,尽快到达落雪城,这样便可以让你们的胜算多加几分,少几分危险。”
萧昙闻言差点腿一软,跌坐下去,泪花闪烁着道:“那些山路便是晴朗日子,也多有塌方和碎石,何况如今大雪封山,情况更加险峻,他一行商握笔之人,又怎能去得了那种地方。”
“我当时便也是这般劝他,可他偏不听,果然,天不遂人愿,第三天他们遇到了雪崩,秦阳被埋雪堆里两个时辰,方才被救出来,而更可怕的是,他的脊柱已被砸断,便是请了薛神医夫妇,也能摇头叹息,束手无策,所以孩子啊,绝非我们对你有什么想法,只是我们再过不久,便要失去自己的孩子,又怎忍心看着阳儿最爱的你,为他守一辈子活寡。”
说着说着秦大富已是和林月霞,相拥而泣。
听闻此言的萧昙,则是脑袋一片空白,她拼命的摇着头,转身便踏出了门,抓住门外丫鬟的手,绝望的哭喊道:“我相公在哪?秦郎在哪?快带我去见她。”
林月霞本想过去阻止,却被秦大富拉了回来:“让她去,她喊出了那句相公,我们阳儿便也无憾了。”
房间内秦大富咬着牙,落着泪,林月霞则已经悲泣到几近崩溃。
偌大的秦府,丫鬟带着萧昙一路小跑着,终于来到了秦阳的房间。
也正是这时,一个端着铜盆的下人,走了出来。
这下人萧昙认识,正是时常跟在秦阳身边的常贵。
常贵刚一见到萧昙,顿时一惊,手中的铜盆掉落到了地上,盆里是方才,常贵帮秦阳擦拭身子的粘稠浓水和血水,而那块原本洁白的毛巾,已经变的肮脏不堪。
噗通一声,常贵跪了下来,接着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少奶奶,少爷他……”
这一声不仅将萧昙,震的差点昏了过去。
同时也将房内的秦阳哭的方寸大乱。
萧昙再也没有犹豫半分,直接推门而入。
腥臭味和药草味,直扑萧昙的鼻腔,萧昙丝毫没有在意,她继续快步走了进去,却突然又停下了步子。
她最不愿相信,且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映入了眼帘。
他看到那瘫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秦阳。
而秦阳却是拼命的挤出一丝笑容。面对着萧昙。
萧昙的泪水瞬间花了双颊,她捂住嘴巴,那双美丽的眸子大睁着,许久她才迈开了步子。
“昙儿……别……哭,我……没事。”
秦阳不知花了多少的气力,才让他这句话得以完整的说出来。
萧昙轻轻的坐到秦阳的身边。
从来都只是秦阳将她捧在手心里,可今日萧昙却单手轻轻的捧住了秦阳的脸颊。
“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一句话,秦阳想过无数次,
他想过某一天清晨,他站在落雪城的西门,兴高采烈的迎接着凯旋的萧昙,萧昙下马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秦阳甚至都想好了如何回答,“不晚,只要你能回来,多久都不晚。”
而已经受伤后的秦阳,也想过某一天,萧昙回归来之时,只能站在一座看似无比气派的墓碑前,哭花了妆容,痛彻心扉的说上这句话,而墓地里的自己,也会回上一句,“忘了我,好好活下去,若有来生,我还愿意等你。”
秦阳甚至想过,一个乌黑的天地间,四处飘荡着幽魂,前方便是九幽之地的忘川河,漆黑的河面上,放着点点亮闪的魂魄之光,忘川河上一个蓑衣斗笠的老者撑着船,船上站着一袭白衣,容颜清丽的萧昙,她死在了清风城,比自己早了一点,她在等着自己,而自己见到萧昙的第一句话,正是:“对不起,我来晚了。”
秦阳想过无数次和萧昙重逢的画面,可却从未想过,是在这般狼狈的情况下,听到这句话。
秦阳心都碎了。
第117章 萧昙跑了?
“你,还疼吗?”萧昙的声音很是颤抖。
而秦阳依旧带着笑容,“不疼了。”
听到这话,萧昙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可这笑容却是带着苦涩的泪,她知道秦阳在骗自己,只是想让自己安心。
“我能看看吗?”
萧昙这话没有任何意思,哪怕她知道她将看到什么,哪怕她知道,那样只会让自己更加的心痛,但她还是忍不住。
“傻……瓜,男女……授受不亲,成何……”
“可我是你的妻子,你不是和我送你的定情信物拜过堂了吗,我只想陪着你。”
秦阳的话,还没说完,萧昙带着倔强的哭腔,已经完全逼出了秦阳憋住了许久的泪。
萧昙轻轻的掀开被子,而秦阳没有阻拦,他的四肢早已因为脊柱的断裂而瘫痪。
结果,被子下那因为长时间冰冻,而溃烂的皮肤,还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和药草味,而那扭曲的腰杆,已经告诉了萧昙,秦大富所言非虚,秦阳命不久矣。
萧昙合上了被子,这一次她没有捂住嘴巴,她怕秦阳误会自己,而是大方的笑着哭泣。
她也终于知道,原来秦阳说的不疼,并没有骗他,因为这或许是已经再也没了知觉。
“很……可怕吧!”
秦阳脸上笑着,眼里却写满了失落。
萧昙没有回话,因为她知道此刻说什么,都只会更加伤害秦阳。
“凤凰金钗呢?”片刻之后,萧昙还是含泪笑道。
闻言秦阳心中咯噔一下,片刻便也释怀了,自己一将死的废人,又如何能够再奢望什么,反正当日城门下萧昙亲口退婚,是自己一厢情愿,不过是娶了金钗罢了,
如今还回去,萧昙便可真正告诉大家,她并未嫁给自己,这样便也不算耽误了她,只是少了这金钗陪自己一同葬入墓穴,多少有些寂寞罢了。
“在,枕边的……木盒子里。”
秦阳说着,萧昙已经拿到木盒,拿出了盒里的金钗。
接着萧昙露出了从进门到现在最幸福的笑容,她凝望了秦阳片刻之后。
转身便朝门外跑去,只留下一句模糊的,“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