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噢噢!”李善大喜过望,这笔买卖算是成了……唐初矿山那都是少府管的,李善在代州开采矿石,打制马蹄铁、军械,就是平阳公主疏通关系的。
有李渊、平阳公主做广告,军需生意那铁铁没跑,接下来的推广和大量种植就方便多了。
还是平阳公主关注点特别啊,自己都没想到棉甲呢!
“还真是为了买卖啊。”
面对柴绍调侃,李善理直气壮,“此为军国大事!”
“再说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取之有道?”柴绍嗤笑了两声,“要不要将御史台弹劾你纵兵洗城的奏折念给你听……据说在左云县劫掠的财物,五成都是你的?”
李善身子一缩,点点头道:“五成都是小弟的,其中三成发放给顾集镇阵亡士卒,剩下的两成都让马三宝发放下去了。”
柴绍的鼻子都快被气歪了,马鼻啊,你做这种事都要把我们夫妻拉上……但马三宝发放下去的肯定是跟着李善在顾集镇死战的亲卫,名义上是平阳公主遣派去的,但其中也有一部分是柴绍的亲卫。
“好了!”平阳公主哼了声,“司农卿昨日致仕,今日数名御史上书弹劾……再过几日,大约任命就下来了。”
“嗯嗯。”李善一想起那些战死城头的亲卫,情绪略为低沉,想了又想还是开口问道:“三姐,杜晓……”
平阳公主先后两次遣派亲卫,首领就是杜晓,去年在马邑雪夜袭营,此人就立下大功,此次顾集镇一战,他在城头血战,左手从手腕处被劈断,后来坚持跟着出城死战,在一次冲阵中落马,幸运的没有被马蹄踩踏。
“去代州了。”柴绍轻声道:“马引收归朝中,自然是太仆寺主持,不过某这边一时半会儿也脱不了手,杜晓在代州年许,正好用得上他。”
“既上战场,那便是生死有命。”平阳公主不悦的扫了眼李善,“战后抚恤丰厚,你不必如此。”
李善还能说什么呢,自己前世毕竟生活在和平年代,与这个时代的将领在这方面有着本质的区别……他也难以想象自己变成李靖那样的人。
又聊了一阵后,已经是正午了,几人在侧厅浅饮,玩的满头大汗的柴哲威乖乖的或者说小心翼翼的扒了几口饭就被送回去了,慈父严母啊。
“此战虽然凶险,但毕竟生还,更立下大功。”平阳公主轻声道:“即使他日太子登基,裴世钜亦不敢妄动。”
这意思很明显,如今的李善名声达于海内,更为国屡立大功,再加上有自己夫妇撑腰,就算裴世钜想对李善出手,只怕也难以成功。
李善没吭声,只抬手一饮而尽。
如果说在山东战事之前,李善冒险出手援救平阳公主,有这位在宗室内很有名望的女将撑腰,李善的确不用担心,最多也不过是仕途不顺而已。
但可惜在山东战事的时候,李善就通过李客师和李世民勾搭上了,之后更是投入麾下……已经难以回头了。
如今裴世钜投入东宫,无非是为子嗣计,斩草除根,以免身故后子嗣被李善斩草除根。
第708章 瞎扯淡(下)
冷眼旁观的柴绍抿了口酒,瞥了眼神色忧愁的李善,他心里是有数的,这位青年郡王如此为难,只有一种可能。
一旦太子登基,秦王夺嫡事败,东宫那边很可能会发现秦王与李善之间隐秘的联系,即使找不到任何证据……想必裴世钜也能造出几个证据来。
到那个时候,即使有平阳公主护佑,即使李善军功加身,都不用裴世钜添油加醋,太子都不会手下留情……说不定军功加身,于代州军中威望无二,反而是致死的关键。
柴绍很早就能确定李善已经投入秦王麾下……从各个方面都有所发现,最关键倒是,他长期在李世民麾下,一同参与浅水原之战、柏壁之战、洛阳虎牢大战等等,多少名臣大将……即使是杀了多位唐将的尉迟恭,李世民都要大力招揽。
而李善兼姿文武,既能理政,又长于军略,目光长远,诗才惊世……但至少从公开的消息来看,秦王并没有任何招揽的意愿,这方面反而是东宫更主动。
虽然天策府内英才济济,但这种人杰难道不是越多越好吗?
更别说,李善极得陛下信重,又与手掌北衙禁军的妻子关系密切……想到这儿,柴绍瞄了眼妻子,他知道平阳公主虽然豪迈,不让须眉男儿,但这种事并不擅长。
在李善被围于顾集镇中的时候,李世民诸般举动让平阳公主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或许怀仁与二弟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平阳公主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旁敲侧击,而是直截了当的询问,这是源于她的性情,也是因为她与李善之间不需要见外的亲密关系。
“你投入秦王府了?”
如果李善是突如其来被这么劈头一问,或许会有些许惊慌……可惜李世民早就通过凌敬透来消息了,三姐心疑,你小心点。
面对手掌北衙禁军的平阳公主,李世民自然要小心谨慎的应对。
李善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惊讶和疑惑,半响后才失笑道:“因为裴弘大投入东宫,所以小弟就会投秦王?”
“三姐难道不知道去岁小弟为何自请出京?”
“如今小弟得伯父信重,得三姐青眼,与太子、秦王关系也不错,为何要有所抉择呢?”
“万一选错了,岂不是自讨苦吃?”
平阳公主听的微微颔首,的确说的很有道理啊……而柴绍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他可不像妻子那么好糊弄。
各种理由一套一套的,如果说李善没有事前准备……柴绍绝对不信。
“小弟赴任代州不过一年,代地大变,更三破突厥,引得阿史那一族内乱。”李善很是无所谓的说:“无论是太子还是秦王登基,难道小弟就无用武之地了?”
“噢噢,或许太子登基,裴世钜作梗,小弟难以统兵出塞复仇了,但这也不是小弟要投入秦王麾下的理由啊。”
平阳公主迟疑了下,身子前倾,低声道:“凌敬。”
柴绍这下来了兴趣,他和天策府的关系比较深,这是没办法的事,多少故旧同僚都在里面,很清楚凌敬如今在天策府内的地位,堪称位高权重。
而凌敬和李善的关系太深了,深到凌敬至今还住在李善的对门呢。
“小弟自岭南北上抵达长安已有多年,也结交了多位好友。”李善叹道:“不过都各有立场。”
“如李德谋、房遗直都算是秦王府子弟,道玄兄亦是秦王一脉。”
“如魏玄成、韦挺都依附东宫……”
安静了会儿后,李善才看向平阳公主,“不过是仿薛家兄弟罢了。”
河北名将薛万彻投入东宫,其兄长投入秦王府……无非是为了保持门楣不坠罢了,这也是门阀大族在选择的时候惯用的伎俩。
李善的意思,平阳公主夫妇都听得懂,凌敬和李善的关系太深,投入秦王府是怕秦王登基,那东宫那边呢?
平阳公主脱口而出,“苏定方?!”
“咳咳咳!”柴绍一阵猛烈的咳嗽,“不……不会是定方。”
在平阳公主看来,除了凌敬,也就苏定方和李善的关系最深了,但柴绍很清楚,不可能是苏定方……或者说,柴绍都不相信有这么一个人。
“的确不是苏定方,但确有其人。”
平阳公主差不多是信了,感慨道:“你倒是有手段,居然在东宫也有人手!”
李善眼神极为真挚,神色肃穆,表演火力全开……看得柴绍都半信半疑,凌敬和李善的关系那么深,这货从哪儿还能找到一个人塞入东宫?
而且两边的关系是需要一定程度的对等的,凌敬如今是秦王心腹幕僚,而东宫那边……柴绍迅速在心里盘点了一遍。
太子中允王珪,不可能。
太子左卫率裴龙虔是裴世钜的侄儿,更不可能!
太子洗马魏征和韦挺和李善关系不错,但远不能与凌敬相比,也不可能。
詹事主簿赵弘智吗?
太子舍人徐师谟或者詹事主本赵弘智吗?
还有太子千牛李志安、荥阳郡公郑善果,这些人都是太子心腹,会是哪一个呢?
再或者……柴绍打量着李善,这货不会是在瞎扯淡吧?
李善倒是表现的很坦然,之前那段话基本是瞎扯淡,但这句话真的不是瞎扯淡。
平阳公主犹豫片刻,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话题一转,聊起了其他事,比如朱氏与崔小娘子之间的和谐,比如李道玄今日早朝之后去寻了弹劾李善那几个御史的晦气……
一直到黄昏时分,李善才告辞离开。
看着李善出门的背影,平阳公主转头看向丈夫,“会是谁呢?”
你应该问到底有没有这个人……柴绍一边心里吐槽一边笑道:“无论如何,你这个弟弟认得不亏。”
“甚么?”
“不管他今日所言是真是假,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再或他到底有没有投入秦王麾下……”柴绍低声解释道:“但怀仁并不希望将你我卷进去。”
平阳公主这才醒转过来,低低叹息一声,但下一刻面色坚毅,“无论如何,他日必要抱下怀仁。”
第709章 还干净了
对于李善歉意,今日去天策府点了个卯就回来的李客师并不以为意,人家平阳公主在朝中是如何给李善撑腰的,他是清清楚楚。
光是今年,平阳公主已经三度下帖,请门下省侍中裴世钜独女裴淑英过府了,甚至有次还留宿两夜……如今长安坊间传闻,平阳公主与裴淑英早年就是闺蜜。
“怀仁如今册封郡王,大功加身,这么早登门拜访,实在不敢当……”李客师的确心有感慨,昨日李善拜访平阳公主,今日就登门,毕竟他自己如今在朝中不任职,在天策府也不过是个中层将领。
昨晚长孙氏还在说这事,李怀仁倒是个不忘旧的。
李客师话都没说完,李善已经正色道:“伯父何以如此言语?”
“当年若无伯父护佑,小侄难道能从山东生返?”
“若无德谋兄襄助,小侄都难以在长安立足。”
“不说饮水思源,仅论情谊,小侄都该回京后即刻拜访,只不过……”
李善没有说下去,但李客师懂对方的意思,前日李善入宫觐见,应该是和陛下有一番密谈,之后才能走动,毕竟自己是天策府属官。
“昨日御史弹劾……消息这才传出来。”李客师话题一转,笑道:“没想到怀仁有意司农卿。”
李善正要解释,长孙氏从侧屋出来,一脸的嫌弃,“保暖倒是保暖,但太也臃肿了,即使在家中……”
虽然没说完,李善也知道,在家里都不能穿……太丑了点!
呃,这倒是正常的,昨天平阳公主那叫不正常。
后世都说唐朝以丰腴为美,但这也太臃肿了……而且李善来到这个时代好几年了,可以确定这个说法是错的,至少在唐初是错的。
几乎看不到什么丰腴的体态,如李善比较熟悉的平阳公主身姿矫健,太子妃、秦王妃、齐王妃虽然算不上矫健,但也苗条的很,唯一算是丰腴的……可能也就武则天的老娘杨氏了。
李客师也试了试,“倒是暖和,对了,三郎信中提过……噢噢,怀仁这才有意司农卿?”
“司农卿?”长孙氏眉头一挑,“怎么会是司农卿!”
“昨日御史弹劾怀仁擅杀俘虏,纵兵洗城。”李客师随口道:“据说中书省那边已经腻诏了,倒是巧的很。”
长孙氏哼了声,“御史台……哪个御史?”
“伯母,伯母……”李善赶紧劝了几句,支支吾吾低声说:“是西河郡公、清河县候……”
李客师噗嗤笑出声了,“是怀仁请托的吧?”
“你……”长孙氏无语了,“往自个儿身上泼脏水……还不如修养一两年,明年加冠后就要请期了!”
李善只笑了笑,“昨日也送了两件过去,平阳公主说可以在里面加些铁片,御寒的同时还能抵御弓箭。”
“不过此事要与少府那边商议……而且现在棉花还不多,需要大量种植。”
“所以才求了司农卿?”李客师摸了摸棉袄,“也好,也好……”
一边随口说着,李客师一边在心里琢磨,这事儿殿下知不知情……应该知晓吧,毕竟有凌敬在那儿呢。
三人坐下闲聊了一阵,苏定方也赶到了,他已经与李客师的长兄李药王幼女定亲,自然也是要来的。
长孙氏退去后院,李善、李客师与苏定方在侧屋坐定,才开始谈起正事。
“殿下有所警示。”李客师也不说客套话,径直道:“不管何事,二兄均不知晓内情。”
苏定方看了眼李善,他知道李客师指的是两件事,其一是李善的身世,其二是李善与秦王之间的瓜葛。
“小侄在陛下面前亦坦然直言,深恨李药师。”李善说的更加直接,“但李药师确为当世名将,出任代州总管,理所应当,之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