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夫妇以及长子杨昭,眼下已经被软禁在了禁苑,他所携带的近卫,也已经被控制起来。
右羽林卫大将军窦抗,眼下就在杨广所处的殿内,挨训。
“道生(窦抗字)糊涂!”
杨广焦急的殿内来回踱步,怒斥道:“陈氏那个贱人,有什么资格传递父皇旨意,你怎么能听一个妇人的话,便把孤软禁起来?”
窦抗是杨坚的亲外甥,是杨广的亲表哥。
他已经在这里安抚杨广半天了,其实他接到的旨意,是保护太子杨广一家,但其中有一条,是不准他们在仁寿宫乱走。
基本上等同于软禁。
至于为什么,窦抗也不清楚,圣旨是宣华夫人陈氏,交给他的,不是那种带卷轴的圣旨,而是盖了大印的一张信纸,不过窦抗认识杨坚的笔迹,看出是杨坚亲笔所书。
否则他也没胆子囚禁杨广。
“太子稍安勿躁,等至尊醒来,我自会去请示圣意,想来没有什么大事,太子还是等一等吧。”
“杨智积呢?他在干什么?”杨广怒问道。
蔡王杨智积,是左羽林卫大将军,杨坚的亲侄子。
窦抗一脸为难道:“这个我真不知道。”
杨广几步上前,揪着对方衣怒吼道:
“你是不是傻?卫王怎么会偏偏这个时候病重,还下不了榻,分明是有人在捣鬼,我要见父皇,你现在就去仁寿殿请示父皇。”
窦抗被杨广揪着衣领,整个人都差点被提起来,一脸郁闷道:
“至尊熟睡,不敢打搅啊。”
“我入你娘,你真是个废物!”杨广一拳捣在窦抗胸口,后者连连后退。
就连杨广都爆粗口了,因为他清楚,自己眼下的局面非常不利。
入我娘?我娘那是你亲姑姑,窦抗没办法,只好敷衍答应,离开了大殿。
反正杨坚不醒,他是不敢去惊扰的。
至尊近来病重,好不容易睡个整觉,他可没胆子去叫醒。
何况仁寿殿还有三位夫人和几位内侍在服侍着,有事的话,自然会喊他。
另一边,杨素也被软禁了,负责看守他的,就是蔡王杨智积。
不过杨素没有跟对方有任何废话,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在房间里呆着。
消息应该是送出去了,成败,也就是今明两天的事情。
自己着急也是没用的,他之所以只传口信给杨铭,是因为其他人都有后路,唯独杨铭没有,因此,也只有杨铭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
“呼.......”杨素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不惧死亡,但是他不想这么死。
因为就这样死了,自己势必会被罗织个极大的罪名,后世史书上,也不会对他杨素有只言片语的好话。
自己尊容一生,不想在身后,留下千古骂名。
第185章 仁寿宫之变(二)
大兴城到仁寿宫之间,有一条官道,这是当年兴建仁寿宫的时候,杨素专门派人扩建的道路。
毕竟皇帝杨坚每次去仁寿宫,仪仗浩大,路太窄的话,连皇辇都过不去。
杨铭去过几次仁寿宫,走过那条官道,但也专门绕过一次近路。
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很清楚,仁寿宫之变,是老爹杨广最后一道坎。
过了这道坎,他就是大隋的第二任皇帝了。
杨铭带着先锋骑队共五百人,全力赶路,走的就是这条小路,路不好走,颇为坎坷,好在杨铭他们都是骑马,相对来说要容易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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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眼下带着的五百王府部曲,只留下了佩刀弓箭,甲胄全部卸掉,以减轻马匹的压力。
只要对方不卸甲,杨铭还是有信心追上的。
至于李渊,已经远远的落在了后面,这人靠不住的,尤其是这种关头,换成裴矩或是宇文述还差不多。
大概下晌的申时左右,也就是下午四点,杨铭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厮杀声。
声音是从前面传来,但因隔着山头,还看不真切。
杨铭心知,很有可能是杨勇被人给截下来了,于是他下令骑队加快速度,绕过几个弯之后,杨铭居高临下,望到了远处官道上,正有两拨人在厮杀。
一边是甲胄鲜明,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光芒的羽林铁骑,一边是布衣杂兵,但是身上的装备却非常齐整。
杨铭策骑伫立于高地,心里已经不着急了,静观着下方形势变化。
羽林卫这边,因是清一色的骑兵,手中只有贴了铁皮的盾牌可以防御弓箭,但护的住人,却护不住马。
前期时候,那帮看上去像是土匪的布衣杂兵,不敢靠近,只能引弓抛射,射死羽林卫十几匹战马。
虽然官道宽阔,终究不适合短兵交战,何况一侧是斜坡,一侧是矮崖,骑兵更是发挥不出丝毫作用。
提前安置在仁寿宫外围乡镇的这帮人,都是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经验老道,官道中间早已堆积了十几匹死马,把向前的道路给堵死了。
而他们则分散在周围,像是一张网一样,只以箭矢抛射。
羽林卫全身披甲,几乎不惧弓箭,但战马不行,于是他们只能下马,结成方阵,缓缓向前推进。
两拨人以那堆死马为中线,展开了厮杀。
步兵带甲和不带甲,那是两码事,虽然杂兵这边不断有援手赶来,人数越来越多,很短时间内已经接近千人之数,但是仍扛不住羽林卫的冲击。
刀砍不动,箭射不动,只能扔石头。
这种情况下,石头对铁甲羽林卫的杀伤力,远比刀剑奏效。
杨铭一直注视着场内的情况,终于发现在羽林卫当中,有一个全身带甲的身影,非常熟悉,被十几人簇拥在中间。
杨铭对杨勇还是非常了解的,虽然离得远看不清容貌,但是对方几个下意识的动作,杨铭认定了是杨勇无疑。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没有道路可以直通官道,军士只能是放弃马匹,滑坡下去。
于是他命庞犇带三百人下去。
他们这些人虽然卸了甲,但是有旗官打着河东王的旗号,很容易被认出来。
庞犇带人从山坡上冲杀下去,不是针对羽林卫,而是那帮杂兵。
那群布衣杂兵在看到杨铭的旗号后,纷纷开始后撤,摆出一副溃逃之势,迅速向后方撤走。
庞犇带人装模作样的追了百米之后,返回与羽林卫会合。
“庞将军,你来的正是时候,”羽林卫领头的,叫柳沮,而庞犇本来就是出身羽林卫,所以两人是认识的。
庞犇上前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柳沮一边下令清理道路,整顿兵马,一边道:
“卑职奉旨回了京师一趟,有公务交接,返回时路遇强寇阻拦,幸好庞将军及时赶到。”
庞犇呵呵一笑:“河东王前往仁寿宫给至尊请安,没想到碰上你们这桩事。”
柳沮闻言顿时一愣:“河东王在哪?”
“待会你就见到了,”庞犇说道。
柳沮顿时一脸警戒,徐徐后退,向后打出手势,立时便有数十名羽林卫严阵以待,剩下的则不知所以,完全不知道状况。
这时候,杨铭已经骑马绕过斜坡,从小路进入官道,
当他策骑出现在柳沮面前时,目光一直都放在前方人群中的那道身影。
柳沮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的朝着杨铭拱了拱手:“多谢殿下援救。”
杨铭理都没理他,而是手中马鞭一指:
“把那个人给本王带过来。”
柳沮大惊失色,迅速握刀后退:“请殿下谅解,卑职奉旨办理公差,还请通融,殿下如有疑惑,请移步仁寿宫面圣。”
杨铭呵呵一笑,朝着远处喊话道:“大伯安好,请移贵步,容小侄给您请安。”
身穿甲胄的杨勇,此刻已是面如死灰,既然被认出来,肯定躲不过去了,只见他推开挡在身前的羽林卫,向前几步,道:
“我是奉旨前往仁寿宫侍疾,你若是拦阻,便是违抗圣旨。”
杨铭笑道:“那可真是巧了,我也要去仁寿宫,前方路途凶险,强寇恐卷土重来,那便由小侄护送大伯一程吧。”
杨勇高声道:“不劳大架,仁寿宫自有人前来接应。”
他这句话,是用来诈唬杨铭的,想着能够警示对方不要乱来,毕竟此地距离仁寿宫,已经不足三十里。
柳沮这时候,也赶忙上前,朝杨铭展开一副杏黄色的卷轴:“圣旨在此,请殿下一览。”
这特么的,柳述这个王八蛋,圣旨都搞定了?
圣旨在这摆着呢,杨铭不敢乱来,他此刻身边虽然都是王府亲随,绝对听话,但是李渊那个傻子赶上来之后,见了圣旨,肯定不敢妄动。
而他又不能以雷霆手段,就此杀掉杨勇,一来形势不明,不敢轻易动手,他怕柳述狗急跳墙,把老爹他们给弄死。
杨铭呵呵一笑:“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各走各的。”
说罢,杨铭小声吩咐左右,随后,他带上陈奎等两百人走在前面,庞犇等人则是绕后,跟在羽林卫的后面。
前后,形成合围。
而杨铭则是慢吞吞的在前方压着速度,比走路还慢。
他不是在等李渊,而是在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圣旨在,李渊已经靠不住了,当时事出紧急,裴矩他们都不在,而杨铭在卫府中又没有亲信,只能带上正好值守宫城的李渊。
事情从一开始,就不顺利。
老爹他们,是不能出事的,杨铭现在身份资格都不够,就算老爹挂了,他也上不去。
杨勇杨广如果都死了,大隋立即便会大乱,老杨家能不能继续掌控天下,都说不准。
现在看来,只能是放手一搏了。
裴矩等人的大军,最快也得两日后才能抵达,而杨铭现在拖不了那么久。
理清楚思绪之后,杨铭偷偷派人通知前方由郭焱次子郭嗣本率领的杂军,嘱咐对方都埋伏好,只等他的信号,便率队冲击羽林卫。
他必须毁掉圣旨,否则李渊赶来,必生变故。
当队伍路过一座村庄的谷场时,杨铭率领的先头军突然起速向前疾奔,而得到授意的庞犇率领的押后部队也赶忙后撤,一下子就把羽林卫给留在了宽敞的空地上。
“列阵!”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柳沮赶忙下令羽林卫摆出阵势。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官道两旁的村庄和树林内,涌出无数人,朝着羽林卫冲杀过去。
这一次可不像上一次那样,只为拖延,这次可是要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