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裴家营地,守卫森严,很多一看就是裴家的私军,身上的盔甲武器非常精良,不比禁卫军差多少。
在大隋,像这样的大家族,拥有私军是很正常的。
杨坚也管不了,毕竟这是从几百年前的晋朝就延续下来的传统,他现在还没有能力打破这个传统。
按照礼仪,杨铭先是派人传话,直到得到裴淑英的同意,裴府的守卫才会让你进去。
否则别看你是世子,照样不鸟你。
好在这个面子,裴淑英还是要给的。
毕竟老裴家的祖宗牌位,是在河东郡老家供着的。
由于是女子私闺,所以下人是不能进去的,出于礼貌只有杨铭独自一人进入帐内。
营帐里只有两个人。
其中裴淑英脸色憔悴的裹在毯子里,靠坐在营火边的软榻上,另外一位带着裘帽的少年,正捧着一碗热汤,一勺一勺的喂给裴淑英。
见到杨铭进来,两人都是面无表情。
裴淑英好歹还冲着杨铭点了点头算是问好,而裴宣机则是正眼都不带看杨铭一眼的。
因为他是太子党。
“裴小姐身子好些了吗?本王来的急促,若有打扰还请见谅,”
杨铭表现的彬彬有礼,完全没有郡王的架子。
“好多了,殿下请坐......”
裴淑英虚弱的伸出手,指向一旁的软榻,“殿下如果只是来坐坐,小女子欢迎,若是询问其它,大可不必。”
得!看来自己这趟也是空跑,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杨铭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就是来问话的,无奈只能坐下,微笑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自有长公主和刑部的人来查,我就不多探究了,只是见裴小姐和我二哥一样精神憔悴,心中有些疑惑罢了。”
“哼!”
这时候,裴宣机突然将手中的汤碗重重扔在地上,然后冲着帐外喊道:
“没眼力的奴婢,药汤这么烫,我姐姐怎么喝的下去?活该你们死在外面。”
话音刚落,立时便有两名奴婢匆匆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碗。
杨铭正襟危坐,面无表情。
药汤烫吗?烫个毛啊?就自己进来的这一会功夫,九十度的水也该能喝了。
这小子这是冲着自己撒气呢?
杨铭知道,这一次的失踪事件,唯独只有裴淑英的四名贴身丫鬟丧命,其他人多少都有些武学底子,并不惧山中风寒饥饿。
不对啊.......又不是老子绑架你姐,你冲我撒什么气?
杨铭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因为裴淑英并没有因为乃弟的无礼举动,产生丝毫歉意,脸上反而是一副你怎么还不走的送客表情。
老二这是得罪人家了?以至于这对姐弟捎带着对自己都有了敌意?
于是杨铭灵机一动,微笑道:“我此番前来,是替二哥向裴小姐致歉的。”
这句话就比较好圆了,如果杨暕并没有做什么得罪人家的事情,自己大可以说是因为杨暕在山里对裴淑英照顾不周表达歉意。
果然,杨铭这话一出,裴家姐弟俩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裴淑英闭上眼睛,垂头一声不响,神情痛苦。
而裴宣机,则是第一次看向杨铭,眼神恶狠狠道:
“大可不必!我们裴家今后与晋王府井水不犯河水,咱们各走各的路,也就是我姐心善,不让我把这件事......”
“别说了......”裴淑英拦下自己的弟弟,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
裴宣机一脸愤然,重重一拳的捣在茶桌上。
“请殿下转告豫章王殿下,他没有什么好致歉的,小女只求与他此生不复再见。”
“殿下请吧。”
说完这句,裴淑英不再言语。
杨铭当然也不会赖着不走,毕竟自己已经套出了一条很有用的信息。
老二杨暕肯定是干了什么事,以至于裴家姐弟如此愤恨。
而且裴淑英似乎还在替杨暕隐瞒。
可惜了.......这是个好姑娘啊.......
其实从一开始,杨铭就对裴淑英这个人有印象。
因为裴淑英在历史上,是一位颇有名气的贞洁女子。
历史中的裴淑英,会嫁给出身陇西李氏的一名旁系子弟,叫李德武。
后来在隋炀帝时期,李德武受族中长辈牵连被发配边疆,裴矩怕女儿跟着受罪,奏请杨广请求女儿跟李德武离婚。
杨广准了。
但是裴淑英不认,她以“不践二庭,妇人常理”为由,拒绝了父亲在河东柳氏给她另找的一门亲事,一直等到十几年后大唐立国,李德武被特赦返乡,夫妻才终于团聚。
本来杨铭觉得,此生的大隋与历史上多少有些出入,也许老二杨暕真有可能与裴淑英走到一起。
不过目前看来,没戏了.......
第27章 金蝉脱壳
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
虽然杨暕和裴淑英都被找到,而且两人几乎毫发无伤,但是,绑架皇孙的案子还是要继续查下去的。
这事关老杨家的脸面。
这件案子破不了,杨坚绝对不会罢休。
刑部的人包括杨丽华在内,也很清楚这一点,就算查不到真凶,找个顶包的也得找,总之,这件案子一定要给杨坚和独孤后一个交待。
三天后,除了因风寒饥饿死在山中的四名裴府女婢之外,其他人都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杨丽华做为此番春游的主持者,命令刑部的人将所有当事人扣押,一一审问,并且派遣折冲府卫士进入深山,将坐落在南山中的几座道观和尼姑庵都给围了。
至于一些藏匿于深山的匪盗,被杀了个一干二净。
这天,杨铭照常来找老二杨暕,但后者仍是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见面。
大概中午时分,宫里来人了,传独孤伽罗的旨意,将杨暕和裴淑英带回大兴宫问话。
杨暕走出帐篷的时候,刚好看到自己的三弟杨铭正在与宫里来的人说话,只见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杨铭点了点头。
杨婵自打来了大兴,还未进宫拜见自己的祖父祖母,所以跟着老二杨暕一起走了。
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杨铭认为杨暕肯定不敢瞒着独孤后,看样子这件事只能以后找机会问问自己的祖母了。
.......
“按理说,如此重大的案子,就算是河东王殿下,也是不能随意与嫌犯见面的,”
长公主大帐,刑部司门侍郎贺宗伯一直等到杨铭离开之后,才朝着主位上的杨丽华说道。
杨丽华淡淡道:“孩童的好奇心罢了,无需拦着,这么些时日了,刑部要是再查不出什么线索,你自己去大兴宫请罪去吧。”
这.......贺宗伯瞬间一头冷汗,长公主这是想让自己顶包?
我才是个五品,天塌下来也不该由我顶着啊?
贺宗伯心里直骂娘,绑架皇孙这么大的事,刑部竟然只派他一个五品的司门侍郎来查案,明摆着就是让他背锅,查清楚了自然有功,查不出来落个发配边疆都是轻的。
而这边,长公主杨丽华也不怎么配合,公主府的亲军和折冲府卫士,他是一个也调不动,就靠着刑部这百十来号人,案子怎么查?
贺宗伯意识到,自己眼下正处在一个非常不利的局面。
自己的身家性命已经跟这件案子绑在一起了.......
而杨铭那边,自然是去找麻老六问话。
麻老六本姓步六孤氏,是鲜卑人,后来在河北一带出家当了和尚,师父给他改姓麻。
因为杨广与佛门关系极近,所以老六被杨广征入麾下做了近卫,二十年服侍杨广身边,替杨广挡了不少明枪暗箭,因此老六在晋王府地位很高。
与其他人不同,老六的待遇还是不错的,独立营帐,干净的床榻,还可以在刑部快手的监视下出去透透气。
打狗还得看主人,晋王的近卫,刑部没几个敢得罪的,毕竟杨广护短天下闻名。
“三郎来了?”见到杨铭之后,光头老六羞愧的摇了摇头:“是我的错,没有看顾好二郎。”
徐景称呼杨铭三爷,而对方则是三郎,只从一个称呼上就可以看出,麻老六比徐景的地位高出不少。
“进帐再说!”杨铭摆了摆手,率先入帐。
老六是个粗人,身材高大,浑身肌肉虬实,仿佛充满爆炸般的力量,正是杨铭师父史万岁口中所言的虎肩蟒腰螳螂腿。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说话却是软软濡濡,跟个娘们似的。
正所谓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粗糙扭捏的汉子,竟然是和旧陈骠骑大将军萧摩诃齐名的武道大宗师。
“是迷药还是术法?”在杨铭看来,能把老六这种级别的人弄翻,其实很不容易。
麻老六抹了一把自己的光头,软声软语道:“我是佛门金刚体,一般术法对我毫无作用,迷药更是不用提,连我都着了道,可知动手者至少都是大宗师,而这个级别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不是无名之辈?杨铭沉吟道:“此番春游,各大家族中高手如云,大宗师一级的应该也有不少,能同时将你们和裴府高手弄翻,绝对是一股强悍的势力。”
老六点头道:“三郎说的对,所以靠刑部这些小家伙,根本不可能查清楚案子。”
这话一出,旁边站着的两名刑部快手顿时一脸尴尬。
杨铭心里比较倾向于作案者仍在营地,毕竟杨暕刚刚失踪,杨丽华便以雷霆之速封锁周边,只准进不许出。
高手再高,总不能明着闯出去吧?
杨铭叹道:“刑部那个贺宗伯,我看也是一个废物,二圣怎么会派这么一个蠢材来查案?”
这下好了,那两名快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
当天傍晚,
营地内的火灶刚开始烧饭,就出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司门侍郎贺宗伯不小心从山垄上摔了下来,两条腿都骨折了,被人抬着进了长公主的大帐。
杨丽华一看这情形,忍不住失笑道:“这么说,贺侍郎是没办法继续查案了?”
“微臣辜负君恩啊.......辜负君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