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敢随意用刑,所以交给皇帝亲自审问。
当杨广见到李珉的那一刻,心情非常糟糕,直接痛斥卫玄办事不利。
你这个时候抓人,李子雄会怎么想?他可是还没进京呢。
所以杨广问都没问,直接就将人给放了,但是他让大理寺那边派些得力人手,把这个人给盯紧了。
而且还让卫玄给李珉认错,意思是抓错人了,好在卫玄一开始就没有盘问李珉,所以没有露馅。
李子雄是幽州总管,身上还兼着鸿胪寺卿,关键是,这个人是杨广的人。
幽州,也就是北京一带,下设只有九个县,但却有十一座军府,常驻兵员一万两千人,因为地处边疆,正北是突厥,东北是高句丽。
如果让李子雄知道,自己的儿子被抓,他肯定不敢再进京了,如果任他返回幽州,恐怕会出事。
“你可真是个废物,”杨广指着卫玄的鼻子骂道:“你就不能等李子雄进京之后再抓人吗?”
卫玄低头道:“臣愚笨,当时确实没有想到这点。”
杨广冷哼一声,返回座位坐下,道:“说吧,为什么要抓他。”
卫玄赶忙道:“这个人绝对有问题,臣都查清楚了,李珉与齐王是好友,而且到过洛阳与齐王见面,返回京师之后,便带着一份厚礼给杨约送过去了,而且这份礼物,李珉是帮齐王代送的。”
杨广顿时皱眉:“齐王讨好杨约?怎么?他有什么事情想让杨约去办?”
“这个臣就不知道了,杨约也不知道,他只是收了礼物,齐王那边并无要求,”卫玄答道。
杨广冷哼道:“这个守财奴,什么钱都敢收,他也不想想,人家会给他白送吗?”
对于杨约的贪财,杨广其实并不介意,因为他还在扬州的时候,就给杨约这个老小子送过不少钱,目的是交好杨素,帮着在至尊面前替他多说好话。
但是等他即位太子之后,杨约就把当年收他的钱,加倍吐了出来。
爱钱,不是什么毛病,而且杨约这个人,收了钱,真给你办事。
但杨广忌讳的是,老二想让杨约办什么事?
“继续说,”杨广道。
卫玄赶忙道:“臣查过,李珉去年离京,是去幽州探望父亲李子雄,那么他出现在洛阳的时候,应该是从幽州返京路过,而他与齐王幼时便是好友,前往相会合情合理。”
当年隋灭陈之战,李子雄就在杨广帐下效力,也是那个时候,成了杨广的人,后来就任江州刺史,也就是现在的九江郡,离江都又近,所以时常与杨广来往。
到了杨广坐上皇帝,便封他为幽州总管,坐镇边疆。
卫玄接着道:“给李子雄传消息的,是太子左卫率的一名将官,这个人是在去年二月份的时候,派家中的一名亲信给李子雄送消息,但是传信的人离京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而李珉就是二月离京,四月抵达洛阳,五月返京,时间上完全对的上,臣甚至怀疑,李珉比李子雄更早知道消息。”
杨广十指交叉,端坐在椅子上,皱眉沉思。
半晌后,杨广点了点头:“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卫玄本来还想和皇帝多交流一下,奈何人家不给机会,只好悻悻然离开。
杨广当然不会和他交流,身为帝王,注定心事很重,而且很多都不能与人分享,只能他一个人独自承受。
他现在对老二,越来越不放心了,可暂时,他不会动老二,因为运河的事情,还得靠老二去做。
但是提防,肯定是得提防了。
他不是有求于杨约吗?你们俩一起给我滚蛋。
......
接下来几天的朝会议事,没有别的事情,就是开挖运河。
这一次的杨广因为太子的事情,正在火头上,御史台有一个反对开凿运河的官员,直接就在大殿上,被杨广鞭打至死。
算是杀鸡给猴看了。
这下子,反对声音一下子就小了,但也有,比如高颎。
于是高颎又被罢官了,当了没多久的太傅,也被杨广给撸了。
至此,开挖运河一事,从最初的八成反对,降到两成反对,最后全票通过。
齐王杨暕为河道总监,内史令杨约,尚书右丞皇甫议为副监,总工程师还是宇文恺。
杨广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准备,然后立即离京前往洛阳开工。
运河的起点,是在荥阳的板渚镇,所以杨暕的河道总监衙门,也会设在洛阳,因为洛阳有渭水,渭水与黄河之间,也要挖一条水道贯通。
也就是说,今后从洛阳城内坐船,就可以直达江都。
皇帝对自己的疏远,完全在杨约的意料之中,甚至此番监修河道,兄长杨素也已经提前一步猜到了。
没办法了,拿了齐王的钱,就很容易被归为齐王党,虽然杨约是内秦外齐。
不过借此机会与齐王多多接触,有利于他将来扳倒对方。
杨广也没有想到,杨约其实是个无间道。
最近的京师内,火气最大的,杨广下来,应该就是杨暕了。
因为他已经知道的自己的钱,被瓜分了。
“狗日的,那是我的钱!”
杨暕在王府内乱摔东西,不管名贵与否,只要看见,就会抓起来往墙上砸。
大钱都没了,还在乎这些个小玩意?
他的那些心腹,都在苦苦相劝,但是劝不住,因为杨暕不仅摔东西,还打人,谁劝打谁。
这一次,他不是肉疼,是心肝疼,因为他知道,这钱要不回来了。
“好你个杨铭,你特么够阴,”杨暕喘着粗气,一屁股坐下,终于停止了砸东西。
因为都砸完了。
“你们快给本王出个注意,让我能出了这口恶气,”杨暕望着厅内众人,气喘道。
谁敢出?没人敢出,因为他们都已经知道,这是皇后的旨意。
齐王这是把自己亲娘给得罪大发了。
半晌,没人吭声,杨暕顿时大怒:
“一群废物,本王怎么就这么倒霉,养了你们这么一群酒囊饭袋,你们都不说话是吧?好,本王自己想办法。”
“殿下不可,”长史柳謇之赶忙道:“为今之计,殿下首先要做的,还是修复与皇后的关系,其它都属次要,若是不能挽回皇后心意,咱们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杨暕道:“怎么挽回?母后现在都不肯见我,每次去永安宫,都被那几个狗奴婢给打发了。”
“心诚则灵,”柳謇之劝道:“皇后仁慈,殿下就去永安宫跪着,皇后不召见,您就别起来,只要见着面,就一切都好说了。”
杨暕皱眉道:“本王又不是没有跪过?母后直接就令人将我轰走了。”
“那您就磕头,把脑袋磕出血,”祭酒李玄道也出主意道:“总之离京之前,殿下务必要使皇后回心转意,否则秦王一旦回来,于殿下大不利。”
他可比你会来事,李玄道心中嘀咕道。
苦肉计?杨暕想了想道:“我自己下不去手啊,吃不了痛,要不,你们帮帮忙?”
众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放在以前,他们真不敢,但眼下形势不利,自然顾不得那么多了。
第260章 八关都邑
齐王府的属官,对杨暕多少是有点失望的,都火烧屁股了,你竟然说你吃不得痛?
但失望归失望,不影响他们的忠心,因为贵族们奉行的儒家文化,讲究不事二主,所以他们只会卖力的帮杨暕出主意。
得罪自己的亲娘,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你娘是天底下权力最大的娘,那就是天大的事了。
与秦王的争斗,可以暂且搁置,修复母子关系,才是重中之重。
杨暕的额头被打出了血,王世充下手有点狠,以至于血都没止住,还挨了杨暕一个大耳刮子。
本来杨暕打算止血了再进宫,但是柳謇之不同意,直接张罗人手,就把杨暕往宫里抬。
理由他们都想好了:齐王思念母亲,每日朝着永安宫方向叩拜,今日念及母子深情,悲悸痛哭,以至于磕坏了脑袋。
抵达永安宫外的台阶下时,他们又被拦住了,
一起进宫的,还有老管家褚季,他直接朝着宫门方向叩拜,痛哭流涕,也把脑袋给磕破了。
拦路的内侍,是认识褚季的,实际上跟褚季还是个亲戚,见状,他只好返回殿内通报。
萧皇后,是天生的心软,但是她的气可没有消,而且她知道,自己只要是见到老二,肯定会心软,见不到,反而没事。
最关键的是,她现在打算去东宫,心里还挂念着自己的长子,根本没有心思在老二身上浪费时间。
于是她告诉内侍:“轰走。”
杨暕这一次的苦肉计,再次以失败告终,但是内侍告诉他们,皇后应该是有些心疼齐王,只是还有要事,近来不会见面。
柳謇之等人听闻之后,打定主意,以后每天都带着齐王来请罪,反正见不到皇后的面,绝不罢休。
杨昭的病情,所有知情人等,心里都明白,万不能让秦王和齐王知晓。
所以杨暕这些天,也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大哥,父皇在朝会上给出的理由,是皇孙身体不适,太子需要照顾。
他几次以探视侄子的理由,前往东宫,希望大哥能帮他在母后那边求情,但是东宫根本不让进。
这让他有点怀疑了,我是二叔,见亲侄子都不行?
偏偏也就是这个时候,王府有人打探到,身在长平的大名医孙思邈,进宫了。
“父皇母后,都无碍,那么孙思邈是给谁看病?”王府密室,杨暕询问众人。
祭酒李玄道说道;“太子近来蹊跷,也许是给皇孙看病,也许,是给太子,臣比较倾向于太子,因为按理说,皇孙有病,不应该耽误朝政议事才对,可是太子近来,一直没有上朝。”
“臣也认为,应该是太子患疾,眼下朝廷正在商议开挖运河的事情,太子怎能因皇孙不适,而不出面主持大局呢?”柳謇之沉声道。
杨暕嘴角一勾,笑道:“看来老大真的病重了。”
说着,杨暕脸色一变,失声道:“不好,眼下情形,我若离京,杨铭必然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不打紧的,”柳謇之道:“开挖运河,是陛下一力主张推行的国策,殿下一直都是全力支持,深得陛下欢心,如今领了这份重任,正应好好谋画。”
王世充也道:“洛阳那边来消息,看工期,东京应该是今年九月份建成,介时,陛下必定亲自前往巡视,若殿下能赶在九月份左右,开通运河,建成龙舟,陛下必然是龙颜大悦。”
运河的原定计划,是三月动工,年底完成,也就是九个月,如果按照王世充说的九月完工,工期就会缩短三个月,等于缩减了三分之一,那么必然就需要多征调更多的民夫。
这一次,杨广没有急,杨暕急了。
“好主意,”杨暕兴奋拍桌,起身道:“父皇一直惦念江都故地,若是九月份运河开通,他老人家就可以顺流南下,必然嘉赏于我。”
柳謇之笑道:“秦王延误东京营造,殿下提前开通运河,两相比较,陛下自然晓得谁才是真心为他分忧,所以殿下今遭,务必要将事情做漂亮。”
这时,李玄道皱眉道:“大家觉得,秦王会不会掣咱们的肘,毕竟洛阳上面,咱们可是拖了他的后腿了,而秦王也心知肚明。”
柳謇之笑道:“掣肘是肯定会的,但是他怎么掣肘呢?征调民夫,粮食供给,是民部的事情,只要这两个方面不出问题,就没有问题,而韦尚书是殿下的丈人,自然会全力协助。”
“不错,那个时候杨铭已经回京,洛阳那边,谁敢跟我作对?”杨暕额头滴血,意气风发。
......
李子雄儿子李珉,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相信皇帝的鬼话,说什么抓错了人。
他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太子杨昭的病情,无论怎么隐瞒,早晚会有曝光的一天,所以他猜到,自己多半就是因为这件事,被牵扯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