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枉为皇子!”房玄龄直接拍桌道:“殿下应及时告知太子,好让太子从中斡旋,营造东京,山西河南河北百姓,已是苦不堪言,如若任由齐王乱来,百姓危矣。”
太子的仁义,是出了名的,一方面是因为杨昭本性如此,另外也是杨广有意宣传,给太子造势。
房玄龄都这么说,可见太子的威望已经无形之中深入人心。
人心,是不可丢的。
而且这次开挖运河,会从山东征调民夫,而房玄龄是山东人。
华夏自古以来,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普通百姓,都有乡愁,他们对家乡的热爱,是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浓如醇酒。
“诸位先不要着急,眼下齐王应该还未抵达洛阳,”杨铭说道:“我们有的是时间谋划,务必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于公于私,本王这次都会给他拖后腿。”
于公于私这四个字,无疑是杨铭最好的说辞。
于私,这些人都是他的幕僚,自然要为主出谋划策,于公,杨暕在下面乱来,滥用民力,是这些饱读圣贤书的人,所不能容忍的。
儒家那一套的作用就在这里,虽然横渠四句这种震铄之语,现在还没有。
这么大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议出来的,所以杨铭要给他们时间,靠他自己一个人谋划,必然会有漏洞,集思广益才是做事的第一要务。
李百药,是正儿八经的文人,纯的不能再纯的文化人,大学者。
返家之后,他才听管家说,秦王府那边给他送来一个女人,而且是她朝思暮想的女人。
其实陈禾对李百药并不是很感兴趣,毕竟没有哪个女人,喜欢好色的男人。
但是没办法,她现在唯一的归宿,只能是给李百药做妾,这样一来,等到人老花黄的时候,也有个安养晚年的地方。
李百药见到陈禾的那一刻,却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心动,也许只有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才能勾起这位才子对女人的需求。
他滥情的一面,彰显无疑。
只是略微安抚对方一番后,李百药便返回了书房。
以前的他,每天晚上,都会收集父亲李德林留下来的典籍史料,继续修缮《齐史》,每一个撰写史书的人,都会青史留名,所以李百药一直都执着于此。
虽然这里面写了不少高家的坏话,没办法,大隋承接于周,与齐势不两立,常以齐为“僣伪”,也就是非正统,李百药如果把高家写的太好,其结果应该与崔浩差不多。
崔浩吃着北魏的饭,却在修国史的时候,把人家北魏拓跋家的丑事都曝了出来,基本属于自寻死路。
但是今晚,李百药没有修史,而是掌灯孤坐,脑子里盘算着运河的事情。
想要对付齐王杨暕,必须从对方的弱点下手,而杨暕最大的弱点,就是荒淫好色。
而纵观历史,旧齐高家的淫乱史,绝对算是上是头一号了。
父纳子妻,子通父妻,兄纳弟妻,弟通兄妻,甚至皇后和大臣通奸,几乎每一个皇帝,都这么干过。
而李百药这里,知道杨暕的一件丑事,之所以他会知道,是因为李百药与受害者是好友。
第267章 教坊
李百药的这位好友,姓元,出身北魏皇室,和秦王府长史元文都是一个曾祖,现任秘书省校书郎,名叫元慈。
元慈的媳妇,姓韦,是韦冲的大女儿。
然后,元慈的媳妇,被杨暕给睡了.......
李百药也是有一次与元慈饮酒的时候,对方不小心给说漏嘴的,但事后,元慈嘱咐他,千万不要传出去,他丢不起这个人,韦冲也丢不起,陛下更丢不起。
李百药之所以一直没敢对任何人说起,就是因为这件事关乎皇家体面,堂堂亲王,睡了自己的正妃的姐姐,还是有夫之妇,这尼玛传出去,丢人丢大发了。
但是现在,李百药觉得,这件事可以作为一个突破点,如果能让韦冲和齐王之间产生矛盾,这乐子就有的看了。
所以翌日,李百药先是去王府署衙点了个卯,便去了秦王府,等候杨铭下朝回来。
这件事,他只能跟杨铭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今日朝会,杨铭一声不吭,整个人站的笔直,一动不动,还有点打瞌睡。
朝会上谈到的事情,有关于洛阳的,有关于运河的,还有关于吐谷浑的。
齐王一走,没人招待铁勒的那位王子,听说那小子现在还在大兴,乐不思铁勒。
至于吐谷浑的可汗慕容伏允,正月没过,就已经返回了吐谷浑,张掖那边已经传来裴矩的消息,吐谷浑已经有点不安分了,常有小股戎匪,肆虐大隋西境。
好在裴矩早有准备,损失不大。
而杨广这边,则是准备了一封国书,会派使者递送给慕容伏允,大意是让他约束好手下的各个部落,以免伤了两国和气。
杨广的盘算,是要一人再忍,然后到忍无可忍的时候,再出兵收拾吐谷浑。
而他的这个“忍”,其实是做给突厥等国看的,意思是我大隋气量大,给过慕容那小子机会,但是他不珍惜。
这样一来,突厥等国会觉得,是慕容伏允自己找死,而不是大隋要向西开疆拓土。
何况现在,裴矩还没有和铁勒谈妥,杨广比较担心的是,他打吐谷浑的时候,吐谷浑会投靠铁勒,所以先一步使离间计,介时东西夹击,吐谷浑就会彻底完蛋。
“众卿议个人出来,负责契苾喀图接待一事,”杨广淡淡道。
这时候,韦冲站出来道:
“臣以为,契苾喀图是铁勒可汗之子,那么我大隋,应以皇子接待为宜,方显诚意,此事非秦王莫属。”
我?杨铭挑了挑眉,转身瞪了韦冲一眼,
你以为谁都跟你女婿一样,动不动就送女人?
契苾喀图在晋阳楼干的那些屁事,杨茵绛可是都告诉他了,那个什么王子,完全就是一个只会用下半身考虑的傻逼。
杨广听到之后,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目光询问的看向自己儿子,意思是:你想不想去?
毕竟杨广也知道,自家老三跟老二,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人,老三干不了这种差事。
杨铭好奇道:“接待国使,不是鸿胪寺的事情吗?”
这时候,韦冲又说话了:“如今鸿胪卿李子雄,已然伏诛,殿下可兼领鸿胪寺。”
牛弘闻言,皱眉出列:“臣以为不妥,铁勒王子贪得无厌,日日索求我大隋女子,秦王殿下性子刚烈,只怕会有冲突。”
“臣也以为不妥,”苏威站出来道:“番邦小国,何须我大隋亲王接待,似乎太给他脸了。”
韦冲望向两人,不满道:
“此番裴矩在张掖,正与铁勒交好,事关我大隋西出国策,我观两位,似乎并不放在心上,眼下乃关键时刻,秦王屈尊纡贵,也是以国事为重,难不成两位愿意看到吐谷浑与铁勒沆瀣一气?”
苏威牛弘,直接与韦冲对线了。
这三位都属于开皇元老派,但是韦冲因为家族与太子是姻亲,那么未来在中枢还是站得很稳的。
而苏威牛弘,只要稍有不慎,很可能会被杨广抛弃,所以两人在高颎被罢官之后,已经感受到危机,私下结为联盟。
事实上,苏威牛弘,就是高颎的人,虽然苏威半中间曾经调转枪头,跟高颎斗过,但两人早就重归于好了。
他们俩在高颎的影响下,已经开始朝杨铭这边倾斜,尤其是苏威,因为他知道太子的病,不可能恢复。
韦冲之所以这么做,多少有点阴了,因为他也清楚,杨铭干不了这件事,如果出了差错,导致裴矩的整个大策略受到影响,杨铭肯定得担罪。
杨广也看出韦冲有意针对自己的儿子,但他并没有打算制止,因为韦冲是太子的人。
他想看看,自家老三会如何应对。
苏、牛、韦争吵半天,杨广终于制止,看向杨铭道:
“秦王以为如何?”
杨铭道:“儿臣素闻此子无女不欢,可是儿臣这里没有美女,恐怕得向齐王府借点。”
杨广顿时愣住了。
苏威牛弘对视一眼,各自偷笑。
韦冲脸色铁青,道:“听说晋阳楼是殿下的产业,内中美人如云,殿下怎会缺美女呢?”
你看看你这个人,什么事都敢往外说?
果然,杨广听了这句话,都有点不高兴了。
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但你不能说出来,因为在大隋,亲王开酒楼,是一件非常丢人败兴的事情,而且晋阳楼一开始就是在徐景名下,现在已经转到宇文岚名下了,查也查不到杨铭头上。
杨铭反问道:“你听谁说晋阳楼是我的?话可不能乱说啊。”
韦冲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
“殿下大可从教坊中择选一些女子供应,何故牵扯齐王?”
教坊,是刚刚设立的一个部门,归太常寺太乐署管理,全名叫内教坊,其中都是从全国各地网罗来的歌舞女伎,基本就是官妓了。
这些女子不卖身,而是无偿献身,不花钱嘛,那就不能叫卖了。
她们主要是供应官员娱乐的,皇帝不会碰这类女人,杨铭想上,随时都可以上,只要他不嫌丢人。
像皇城之中,到了晚上,各部衙门都有值班的,这些值班官员,可以向太常寺申请,给他配一个女伎,以打发漫漫长夜。
第二天清晨,这些女伎就会返回教坊。
教坊一直演变至明朝,改为教坊司,也就是某位大神每日无事,勾栏听曲的地方。
杨铭反驳道:“教坊女子,只供大隋官吏,设立之初,可没说还能供番邦使臣娱乐的,我大隋歌舞,他们也欣赏不来啊。”
你不是要跟我对线吗?来啊来啊,咱们对线。
韦冲一时语塞,毕竟很多官员,在教坊都有中意的女伎,如果被挑走伺候胡人,只怕自己会得罪不少人。
因为他听自己的女儿说了,那帮胡人玩的可是挺狠,被杨暕送出去的那些美女,下场可不太好。
“那就从获罪官员的家眷中,挑选一些出来吧,”他这已经是无计可施了,说完这句,就已经退回原位,明摆着放弃水晶。
其实给契苾喀图送女人玩乐,大隋朝堂从上到下,都不愿意,因为这牵扯到了一个民族性。
一个素不相识的本国女孩,你都不愿意她嫁到外国,当然也不愿意看到被外国人睡了。
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可是眼下,铁勒关系到大隋西进战略,而且是裴矩全盘策划,杨铭做为女婿,肯定不能拆老丈人的台。
于是他点了点头:“儿臣愿意去做,至于给他女人,大可不必,齐王已经送了不少,足够了。”
这句话,等于又把杨暕给埋汰了一顿。
韦冲脸色难看,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么一个好色玩意,也是真特么倒楣。
杨广微笑点头:“事关国事,勿起争端。”
“儿臣晓得轻重,”杨铭答应一声。
......
契苾喀图眼下还住在晋阳楼,毕竟这里的住宿条件,在京师都是顶尖的,而且还特别热闹。
但是他们住在这里的几个月,跟不少人起过冲突,因为京师有很多世家子,这些世家子都很横,见到番邦胡人之后,那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觉得他们根本不配睡我们大隋的女子。
所以晋阳楼,几乎每天都有打架的,还闹出过人命。
按理说,这么不安全的地方,大家会刻意规避,但事实上,晋阳楼的生意反而越来越好,客人越来越多。
原因很简单,谁能去晋阳楼跟那些胡人掰手腕,谁就是勇者,就是英雄好汉。
哪怕跟胡人打架吃了亏,事后也会被人竖起大拇指,获得尊敬,等于是一致对外了。
杨暕在京的时候,这些世家子受到压制,多少收敛了一些,杨暕一走,这些人又开始冒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