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工程,还都特么都千年大计,十个大隋也经不起你这么祸祸啊?
好在杨广这次没有强求,因为眼下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一件大事,比修驰道更重要,那就是储君人选。
涿郡这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毕竟边塞嘛,杨广也不希罕在这里久呆,直接乘船南下,去往洛阳。
他接下来的行程,裴矩都是清楚的,而裴矩也都告诉了杨铭。
杨广抵达洛阳之后,会小住一段时间,然后返回京师,再然后,就是特么的西巡了。
换位思考,杨铭觉得自己远远没有这个精力,后世老百姓富裕了,而且交通便利,出门旅游也才一年一两次,你特么是一游游一年。
洛阳这边,杨暕已经开始准备盛大的接驾仪式了,知子莫若父,他知道自己老爹是个什么尿性。
板渚码头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从码头到洛阳的官道上,连一个枣子大小的石子都没有,鲜花铺路,百姓夹道欢迎,非常的铺张浪费。
群臣百官,各大家族,都在码头上苦候皇帝的归来。
乘船从涿郡至洛阳,只要十五天,这个工程一开,南方的货物将会顺利进入河北,促使全国贸易形成一个南北通达的网罗,从经济角度,人文角度,甚至是国防角度来看,这条运河可称为国之动脉。
十一月初九,杨广抵达洛阳。
日子刚刚好,逢九为吉日,又在年关之前,不用经受北地的严寒,可以舒舒服服在洛阳修养一段时间了。
乾阳殿,杨广主持朝会。
他整个人没有一点疲态,反倒是殿内群臣,一个个像是蔫了的茄子一样,尽显疲乏,这次北巡,大家都晒黑了。
“朕亦疲劳,然国事不可一日荒废,有些事情还是要先处理一下的,”杨广先来了一句开场白。
紧接着御史大夫张衡便站出来道:
“山西民乱损耗一事,臣已初步查明,请陛下御览。”
这么短的时间,就查清楚了?非也,实际上杨广下令严查的时候,他就已经查清楚了,拖到现在,不过是走个形势。
内侍高野将奏疏接过,递呈给杨广,杨广随意一翻,心里有数了。
奏折上面的数字,和张衡私下呈报给他的数字,不一样,一个少,一个多。
那自然是以少的为准。
“丧者一万有余,流离失所之平民,七万之众,”杨铭甩手将奏疏扔掉,冷笑道:“一群匪寇,就把上党糟蹋成这样?吕永吉怎么处置的?”
大理寺卿郑元寿站出来道:“秦王下令,削爵为民。”
这话一出,大殿内瞬间哗然。
“秦王好大的威风啊?堂堂郡公,又是皇亲国戚,竟被一贬到底?”虞世基冷笑道。
虞世基现在牛逼的很,已经可以参与吏部选官,而且有专断之权,硬是靠着拍皇帝马匹,拍到了如今的地位,身兼殿内省监以及内史侍郎,基本跟宇文述、杨约平起平坐了都。
皇帝是需要奸臣的,奸臣可以帮他解决很多麻烦。
“贬为庶人,亦不解朕心中之恨,”杨广沉声道。
虞世基一愣,赶忙道:“看来秦王的处置,还是妥当的,就是有僭越之嫌,按制,他理应提前通禀陛下才对。”
杨广的一句话,虞世基立即意识到,这次的河北的事情,恐怕皇帝打算从重处理,不会再敷衍了事了。
高颎笑道:“按制,京师守备有全权处事之权,而且秦王是奉旨处置,有何不妥呢?”
“我不与独孤公争论,”虞世基还是怕高颎的,主动让一步,免得高颎揪着他不放。
杨广抬了抬手,看向大理寺郑元寿,道:“吕永吉身为国戚,上不知感念君恩,下不知体恤百姓,以至上党祸乱,万民受苦,朕心痛之,判流徙岭南,家产充公。”
“是,”郑元寿领命退下。
吕永吉本来就是个穷亲戚,还是那种很丢人的穷亲戚,杨广根本不会在意对方死活,早点死了,省的再给朕脸上抹黑。
接下来,张衡又站出来了,手里再次拿了一封奏疏:
“臣这里还有一封奏报,是刚抵洛阳后,台内下官呈上,出自京师侍御史黄凤麟,状告内史令杨约,请陛下御览。”
“告我?”杨约顿时一呆,随即呵呵道:“我随陛下北巡,并不在京,我倒要看看他告我什么。”
黄凤麟是吧?我记住这个名字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特么给我等着。
杨广也很好奇,不过在他看完之后,心里已经什么都想明白了。
老三还是着急啊,都敢冒险网罗御史台的人了?就为了让杨约给杨茵绛脱罪?
这一次,杨广没有表态,而是将奏疏交给高野,由高野大声的念读出来。
杨约也瞬间明白了........
我就说嘛,秦王身在京师,怎么能让御史台的人告我的状,感情是弃卒保帅,我成了那个卒了?
他是非常乐意的,自己和茵绛孰轻孰重,杨约是完全拎得清的,但不能痛痛快快的认罪,否则其他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演戏。
于是他不满道:“陈年旧事,现在挖出来告我?这个叫黄凤麟的可真够清闲,他是不是在京师无事可做啊?”
杨暕直接站出来,道:“这个姓黄的不对劲啊,他这哪是告杨约?明明是在给宇文氏洗脱罪名,我看啊,多半是老三指使的。”
废话,这大殿内哪个猜不到?但就你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既然有人都把话说明白了,宇文述也跟着说道:
“杨约当时为辅政大臣,但是宇文氏那时候是带着世子一起听政的,她不点头,杨约岂敢胡来?当然了,这件事上面,杨约也确实有罪,但上次被他侥幸逃脱了。”
好家伙,这是直接干上了,剑锋直指杨约。
杨玄感冷笑道:“此番回京之后,我若是前往秦王府拜望世子,一定要让世子记住许国公的大名,你这个名字好啊,让人一下子就能记住。”
你针对人家亲娘,你看看世子将来怎么收拾你们家。
宇文述呵呵道:“玄感不过外臣,有什么资格蛊惑世子?”
就凭我是他的亲外祖,杨玄感冷笑道:“就凭有人污蔑世子的生母。”
“谁污蔑了?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宇文述道。
接下来,两拨人火拼了。
光禄寺卿杨文思、门下省通直散骑常侍杨实,吏部主爵侍郎杨安仁,光禄大夫杨文褒、秘书省秘书郎杨宏,内史省通事舍人杨虔逊、司隶别驾杨立,工部下设水部侍郎杨弘让,工部下设虞部侍郎杨玄纵,右候卫将军杨玄挺,吏部都事杨峻,都下场了。
老杨家在中枢的人不多,大多都是地方太守,人要是全了,今天能在朝会直接把宇文述用唾沫喷死。
毕竟是关中第一阀,牛逼人太多了。
第379章 再也回不来
杨广也没有想到,返回洛阳之后的第一次朝会,就是这种大场面,杨素这边已经是全员下场,豁出去干了。
宇文述虽然官位高,但是在侵犯到杨家切身利益的时候,人家那边也不跟你客气。
几十张嘴同时开骂,场面混乱至极。
你能猜到是有人想给杨茵绛脱罪,难道人家杨家看不出来?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是有力出力,有嘴动嘴。
宇文述瞬间下不来台,只能看向皇帝,指望皇帝捞他一下。
他们破野头家,可没有人家弘农杨这个底蕴,他们家才起来几年?人家从汉朝牛逼至今。
“聒噪!”杨广一声怒斥,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大殿中央铺了一层唾沫星。
杨广沉声道:“咆哮朝堂,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啊?”
杨家的人纷纷跪地请罪。
“除了杨约、杨文思、玄感,其他人都给朕滚出去,”杨广道。
“谢陛下!”让他们滚,还得说谢谢,
等到这些人走后,杨广又看向张衡,皱眉道:
“黄凤麟这个人,如何?其人可诚,其言可实?”
张衡点头道:“是个实心用事的人。”
裴矩双目一眯,陷入沉思。
杨广继续道:“朕不能只听一家之言,当年朕废秦王妃,也是百官斥责,方有此决定,今日只是黄凤麟一封奏疏,就想让朕收回成命,恐怕难以服众。”
他这是推责任呢,意思当初我废妃,是你们逼的,不是我的本意。
你还在乎服众?杨约面无表情,也不吭声,他不能主动认这个罪,显得太假。
裴矩内心叹息一声,沉吟半晌候,站出来道:
“臣以为,这个黄凤麟的奏报,应该不假,那个时候,王妃宇文氏确实刚刚诞下次子,朝中所有的事情,她几乎不可能参与,那么造势者除了杨中书之外,还能有谁呢?”
杨约彻底呆住了,裴矩竟然主动出手帮忙?兄弟够意思。
宇文述嘴角一抽,心叫完蛋,裴老狗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他能下场,必然是有十足把握。
杨暕震惊了,你特么真窝囊啊,别人不敢争,你裴矩怎么也不敢争?怕杨素还能理解,你还能怕了杨约不成?
裴矩当然不怕杨约,但是他不得不顾及杨铭的意思,很显然,这一次就是杨铭主动出手,想赶在河北决战之前,把杨茵绛再给扶上去。
这个时候他要是拦着,等于是跟杨铭对着干,这是不理智的,也会拖累女儿。
而他也清楚,杨铭这么做也是出于大局考虑,如今储位不明,杨铭怎么舍得放弃弘农杨这样的助力。
欲成大事非一日之功,要沉住气。
他心里清楚,皇帝就是在等他表态,因为杨茵绛复位,他的利益受到直接侵犯,皇帝顾忌他的想法才会犹豫不决。
如果自己也支持秦王妃复位,皇帝那边基本上就稳了。
杨广笑了,他一点不担心弘农杨与河东裴会和好,经此一事,两家已经没有和好的可能,裴矩一旦动了心思,就不会收手。
人家今天暂时退一步,是为了将来能往前跨一大步。
只要他们两家有嫌隙,秦王妃就可以复位。
正如杨铭的猜测一样,弘农杨、河东裴、宇文述来护儿,是杨广故意营造出来的三方平衡。
杨广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连年大兴土木,群臣颇多抱怨,所以必须在朝堂营造对立派系,如果朝臣不内斗,就会联合起来斗他。
裴矩下场,代表了整个河东裴氏的态度,基本上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别看他的话云淡风轻,却是起着决定性作用。
现在大家都能看的出,皇帝在犹豫,那么还等什么呢?
于是越来越多观望的人,选择站出来,为杨茵绛求情,然后请求治罪杨约。
来吧来吧,什么罪名都可以朝我身上扣,杨约内心大喜。
于是正三品的内史令,被贬为正六品的淅阳郡太守,也就是河南淅川县。
裴矩非常满意,你这次下去了,就不要再想着能够回来,你不回来,玄感独木难支,不足为惧。
这一点,他也算计到了,以他现在的权势,如果还能让杨约回来,干脆右仆射让给你做好了。
淅阳郡就在河南,于是杨广说,你也不要回京了,直接去赴任吧。
杨约朝着皇帝三跪九叩之后,“落莫”离开。
他也知道,自己一走,裴矩势必坐大,但是家里已经给他来信,长公主和杨铭打算将杨文思补上去,只要杨文思能撑个三五年,届时自己回来,仍能稳住局面。
不妨事的,杨铭这一招弃卒保帅非常漂亮,只有茵绛能够成为太子妃,自己想回来容易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