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盖身体上的伤势,并不是重点。
一个对大夏功勋卓著的老将。
满朝上下,莫不尊敬的元老。
李镇竟然为了一己私利。
真就这般毫不犹豫的下了死手?
何其讽刺?
黄盖为大夏戎马数十年。
身上所负数十创。
伤痕几乎遍布全身。
然而这还是第一次,被自己人留下了伤痕。
军人戎马,皆视伤疤为荣耀。
但是这一刀。
却并不是如此。
这是侮辱,赤裸裸的侮辱!
而冲动之后的李镇。
此刻望向满脸鲜血的黄盖,不由得退后半步。
低下头。
有那么一刻,眼眸中切切实实的出现了一丝悔意。
然而,也仅仅是一刻罢了。
片刻之后。
李镇便是咬着牙,猛然抬起头来。
神色间依旧有些慌乱,全是朝着黄盖目呲欲裂的呼喊了起来:“黄盖,这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面对着李镇色厉内敛的呼喊。
黄盖默不作声。
脸上的表情,也是平静异常。
仿佛那脸上皮肉翻飞,血肉模糊的伤痕仅仅只是摆设,感受不到丝毫的痛楚一般。
“是啊,是我逼你的!”
“是我逼你的,也是老夫自己逼自己的!”
“何苦,何苦呢?”
黄盖摇头,不住喃喃自语着。
鲜血依旧是顺着伤痕不住的流下。
然而片刻后,黄盖却是仰天不住不住的大笑起来。
因为这笑容。
原本并不深的刀痕,此刻竟然也是崩裂开来!
鲜血涌动!
让本就是满脸血污的黄盖,似乎变成了一个来自地狱的浴血修罗。
此情此景。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之下,那一抹鲜红,却是格外刺眼。
笑容回荡在大帐中。
也显得那般凄凉。
让原本炙热的大帐之中,却觉得格外冻人。
满是可悲。
呲着牙,黄盖缓缓指向自己脸上的伤痕。
那冰冷犹如三尺寒冰一般的目光,也是死死的放在李镇之上:“我黄公覆,数十年来沐浴皇恩。”
“这一刀之后,我黄公覆和你李镇,再不相欠!”
黄盖笑着拭去脸上斑驳的血迹。
笑容原本是可以温暖人心的存在。
但此刻黄盖脸上的笑意。
却是几欲让人望之心碎。
微微的弓着身子。
花甲之年可开三石弓。
日进斗米,上阵杀敌的大夏建安候的黄盖。
在这一刻,仿佛一下子便苍老了十几岁。
挺直的身体,变得无比佝偻。
原本满头的华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隐隐带上了些许花白。
英雄迟暮……
在李镇惊疑不定的目光之下,黄盖颤颤巍巍的转过身去。
一步一颤,一步一血印。
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却好似用尽了黄盖大半生的时间。
良久,黄盖终于是让开了李镇前方的道路。
在下一刻,当着所有人的面,便径直倒了下去。
庞统等人神色一变。
连忙是扶住了庞统。
而一旁冒顿见状,眯着眼睛连忙是一挥手:“还不快将黄老将军扶下去疗伤!”
片刻后。
黄盖在搀扶下,离开了营帐。
庞统等人,是跟着一起离开的。
在离开之前。
众人皆是转头。
并未说些什么。
只是静静的注视着李镇。
脸上也甚是平静。
目光也并不锐利。
只是那眼神中,却是缺少了一些东西。
往日的众人,望向李镇的目光,或许是带着愤怒,或许是带着恨铁不成钢的。
但是此刻。
他们的目光却只是平静。
平静到让李镇自己,都感到一阵的心慌。
因为他们的眼神,就好似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漠不关心,仿佛任何东西都再也掀不起波澜。
他们也走了。
不再拦住李镇的去路。
李镇觉得自己应该欣喜。
但不知道为什么。
在众人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
他的心却像是被揪住了一般。
一阵剧烈的刺痛之后。
虽然不过瞬间便恢复了正常。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冥冥中。
李镇却觉得,自己仿佛是又像是缺少了什么。
“大夏皇帝,该上路了……”
身后的声音传来。
似是提醒。
李镇已来不及思考。
心乱如麻的他,就这般被一队匈奴士兵裹挟着,朝着京城而去。
在他的身后。
“该看好戏了。”
在他的身旁,冒顿和一干匈奴首领相视一眼,脸上俱是无比狰狞,得意的笑意。
就连他们也没有想到。
这一切,竟然是如此的顺利。
顺利到,连他们都有些不可思议的地步。
此次之后。
正如冒顿所说。
接下来的时间。
该是他们看好戏的时候了。
欣赏一阵。
数千年来,都亘古未有的荒诞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