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是知道的。
如果自己这个秦国未来的继承人,被刺于此秦赵边境。
那自不必多说。
原本的秦赵之盟,必因之而生间隙。
是故。
此番刺杀,或是列国之人所为。
“白淑,以我大秦如今之实力,秦赵之盟,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一句之后。
白淑默然。
六年后的大秦。
早已不复从前模样。
六年前,大秦历经连番大战。
民疲而国惫。
然而六年后,历经生息。
大秦国力已复,民力正盛。
是故。
前番却得西周,运九鼎而至咸阳,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列国虽心有不甘,然力所未逮,不得不选择表臣于秦。
如今秦王,虽不复天子之实,却隐有天子之名。
其实力。
早已不是单独一国足以对抗。
便是以一国而敌六国,也并非无稽之谈。
在如此情况之下。
盟赵?
已经不过是大秦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白淑眉头紧锁:“既不是如此,莫非想刺得阿政,而至我秦国内乱?”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
便是连白淑自己都摇了摇头。
毕竟。
嬴政的身份虽然是尊贵。
但是说白了。
也不过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罢了。
其父子楚虽为秦太子。
但是其膝下,却也并非只有嬴政这一个儿子。
便在嬴政质于邯郸那年。
韩夫人便为子楚生下了他的第二个儿子,时年已六岁的成蟜。
而后数年。
陆陆续续亦有子嗣降生。
便此番嬴政没于此地。
于大秦而言,却也无多大影响。
大不了,便另择一人为继承人罢了。
所以。
在排除这一切的可能之后。
瞬间。
白淑便是想到了什么:“是秦……”
话还没说完。
嬴政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而后将目光望向西方,那正是咸阳所在的方向。
其锐利的目光,似刀剑一般。
仿佛要不远千里,直刺于咸阳。
正如白淑所想。
排除了一切的可能之后。
那便剩下了那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秦国,或者是那咸阳,那巍峨的咸阳宫中。
有人,不欲嬴政活着返回咸阳。
至于是谁?
嬴政心中自有计较。
此刻复转过头来,见得面前已是一脸郑重,似是欲言又止的白淑,以中指缓缓竖于自己双唇:“白淑,有些事情,暂时放在心里就好。”
“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
白淑了然。
叹息一声。
缓缓点头。
今年,已是她至得这个世界的第七个年头。
七年的时间,已经是让白淑明白了很多。
便是此刻,知晓了谁是幕后黑手又如何?
证据?
或者说是足以扳倒对方的力量?
在这个世界上。
并不是什么非黑即白。
也没有什么正义与邪恶。
它是一道精致的灰色,既不黑也不白。
有些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可为而不为之。
非不愿为,实而不能为也,如是而已。
于是乎。
白淑便没有说些什么。
便带着嬴政,一道的回到了咸阳。
当年。
嬴政离去的时候。
除了自己一家人,以及白淑等少数人前来送行之外。
便再无一人。
而今嬴政自邯郸而返。
却早已变了模样。
在其父秦太子子楚的带领下。
许多秦国重臣,门客幕僚,皆是前来迎接。
便连当今之秦华阳王后,也带着嬴政的亲祖母夏姬,母赵姬等人,一道而至。
当是时。
太子子楚见得面前已成翩翩少年的嬴政,只是神色复杂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政儿,这些年,辛苦你了。”
而嬴政拱手而应。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
虽未再说得些什么。
但是一切,却已在不言之中。
反倒是母亲赵姬,多年未见得的儿子复回身旁。
双眼通红的她,抱着嬴政哭了很久。
及至华阳王后。
虽非亲祖母。
而嬴政却依旧以礼而待:“政见过大母,大母安好?”
时年已过五旬的华阳王后,只是笑咪咪的点了点头:“政儿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好孩子,这些年,苦得你也。”
嬴政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大母言重,此乃嬴政之责,皆为我大秦,何来苦也?”
华阳王后听罢,却依旧是笑着大点其头。
望向嬴政的眼神,更是和蔼:“好孩子,当真是好孩子。”
本以嬴政此前的身份,不过为庶出子弟。
当称不得华阳王后大母,当称一声嫡祖母。
然而,先前华阳王后,收嬴政之父为嫡子,所以如今嬴政称一声大母也并无不可,反倒更显亲近。
而华阳王后因之,更是欢喜。
言罢,更是送予嬴政诸多财货。
一言一行。
虽非是亲祖母。
却犹而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