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
楼缓一颗心,便已经是直接的降到了谷底。
很明显。
以秦国的胃口,此次楼缓所提出的条件,仍不能让他们满意。
当下。
还没等楼缓这边说些什么。
范雎却是轻咳一声,而后望向楼缓便是朗声大斥:“区区两万钱,献三城!?赵王视我秦国于何物!?”
“若仅是如此,那此次媾和,先生便不必多言了。”
说完的同时。
范雎暗自的给楼缓使了个神色。
瞬间。
楼缓便已然明白了范雎的意思。
望向范雎的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忙又是道:“启禀秦王,我赵国愿意献得四万金,献六六城!”
说完。
楼缓抿着嘴。
又是沉声道:“请秦王明鉴,这当真是我赵国最大之诚意。”
听得此言。
范雎冷哼一声,这才是点了点头:“如此,尔等赵国,尚算有些许诚意。”
然而。
范雎的话还没说完。
这边嬴稷,却又是开口了:“赵国的条件,寡人尚心悦。”
一句之后。
楼缓与众赵使臣,四目相视,脸上已带上狂喜之意。
然而。
还没等他们开心片刻。
嬴稷这边,却是话音一转:“不过,这六城也就罢了。”
“四万金,却未免稍显不吉。”
楼缓沉默了。
此刻目光在嬴稷和范雎的脸上,不断的逡巡着。
历在秦、赵两国为高官。
楼缓自不是愚笨之人。
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一对秦国的君臣,果真不愧是秦王和秦相。
这路数,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什么四万稍显不吉?
无非就一句话。
得,加钱。
当下。
楼缓为难的拱了拱手,却也只能无奈道:“所以,以秦王之意?”
说话的时候。
楼缓的心也是忐忑的。
事实上。
他出得赵国之时。
赵丹这个赵王,一共就只给了他五万金。
赵军和秦军相战三载。
早已是掏空了家底。
府库之中,早已没了半点钱粮。
便是这五万金,还是赵丹刮空了自己的私库,加上平原君赵胜等赵国士大夫门,东拼西凑,才勉强凑齐了这五万金。
如今。
若秦王当真要狮子大开口的话。
余下的部分,便只能由他楼缓一人承受了。
无他。
赵国上下,实在是没钱了……
国库空了。
便连赵王的私库也空了。
贵族王公们,也大都一贫如洗。
说出来别人都可能不信,当初赵王为他和众使臣饯行设宴。
宴会上,每人只食得半碗稷米,一碟野菜,一碗狗肉。
稷米是赵王私库仅有的存米。
野菜是侍卫们,自王宫后的荒地所割。
至于狗肉——那是赵王亲自斩杀了自己的爱犬,烹之以遗楼缓。
闻者落泪,听着伤心。
说来荒唐。
但事实就是如此。
眼下赵国上下,当真已是一穷二白。
恐怕,也就他楼缓这个刚刚从秦国归来的上卿,还算有点家资了。
可是。
即便是他历任秦赵两国之高官。
所有家资总和,也不过区区两万金。
若秦王当真是狮子大开口,要个十万金啥的。
他即便他楼缓有心,也当真是无力的。
于是乎。
在楼缓忐忑的眼神之下。
嬴稷微微挑眉,便是笑道:“自古以来,六为吉数。如今秦赵之盟,两国相欢,自为吉也。”
“故,赵便与我秦国,六万金,如何……”
楼缓沉默了。
六万金……
除却此前,所赂范雎之一万金。
眼下楼缓身上,赵王所与之五万金,便只剩下了四万金。
也就是说。
为了此次的和谈,楼缓自己,还得往着里面,贴上足足两万金……
突然间。
楼缓觉得自己好委屈。
别人出使他国。
那是既得名,又得利。
自己倒好。
不但为了出使,遭受自己人的殴打,被视为叛徒。
前番还舍下颜面,放下身段,以小人姿态,去求得范雎。
如今,为了和谈,更是要散尽家资,倾家荡产……
要知道。
那两万金,可都是楼缓这些年来,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称为血汗钱,亦不为过。
想到这里的时候。
楼缓脸色煞白,胸口也是上下的起伏着。
如果此番,付出如此之代价。
秦赵和谈,尚不能成的话。
楼缓觉得,自己当真是要气绝身亡了。
缓缓的望向秦王。
一向以能言善辩著称的楼缓,却从来没有一刻如同现在这般,连开口都是如此的艰难。
双手微微颤抖着,聚拢在身前。
而后朝着嬴稷,慢慢的倾下自己的身体:“王上之条件,我赵国……答应了……”
嬴稷轻飘飘的看了楼缓一言。
脸上虽然是不动声色。
心中却多嘲讽之意。
区区六万金而已。
又不是以他楼缓之钱。
看着他楼缓的样子,便像是要要了他的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