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旧铜钱贬值，朝野震动
转眼到了三月，长安城的天气依旧寒冷，河边的柳树依旧干枯，没有吐牙的迹象。
而今日户部的值房里，却来了不少人。
今天是京官们领俸禄的日子。
如往常一样，户部中门大开，户部一个主事亲自在此坐镇。
中门一开，许多人鱼贯而入。
长安城国公多如狗，侯爷遍地走，来此一大半都是青衣小厮，他们是代自己家的老爷来领俸禄的。
还有一部分穿着绿色和浅绿的官服的底层官员来此，这些清贫官员请不起仆役，只能自己来户部领取俸禄。
亲自来户部领俸禄的大多是这种情况，他们三五成群，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朝廷政令。
户部的主事支起了笔墨，所有的人心怀期待，为首一人还扭头与身后人说话：“槿安兄，待会领了俸，要不要去喝一杯？”
“玄知，非是我扫你兴致，只是，家中还等着银钱买粮.....”
众人皆点头，他们都很年轻，又是出身寒门，好不容易当了官，却并无权柄。
长安大，居之不易，家产丰厚的官员自然不在意朝廷的一点俸禄，但这些清贫官员，一家老小可眼巴巴等着俸禄过日子呢。
一声磬响，户部的主事支起了笔墨，名叫槿安的年轻官员，连忙取出了官碟交给了文吏。
户部主事翻阅账本，朗声道：“孙槿安，翰林院编修，正八品，月俸一千三百，食料三百，杂用二百五十，共一千八百五十。”
一旁的文吏从箱子里拿出一长一短两大串铜钱，交给孙槿安。
孙槿安一看，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他扫了一眼手上破旧的铜钱，随即道：“怎么全是旧铜钱？”
文吏笑吟吟地回应道：“孙编修，户部的新铜钱全被百姓兑换干净，只能拿这些旧铜钱发放俸禄，更何况，无论新铜钱还是旧铜钱，买东西都是一样的，一文钱还是一文钱。”
孙槿安顿时绷不住了，他抖着手中的铜钱道：“新铜钱一文钱是一文钱，旧铜钱就不一样了，你去东西两市打听打听，如今一斗大米，新铜钱要三钱，旧铜钱却要五钱，一千八百五十枚旧铜钱，现在只能买三斗多一点大米，你让我一家老小五口喝西北风？”
身后，与孙槿安同来的官员也哗然了。
亲自来领俸禄的，大多都是清贫的官员，都指着俸禄过日子，在发行新铜钱之前，铜钱新旧无所谓，到外边一样买米买盐。
但现在新铜钱发布了，旧铜钱的价值一跌再跌，如今在市面上一贯旧铜钱只能兑换七百新铜钱。
粮店的粮食，用旧铜钱买比新铜钱贵了足足四成。就说孙槿安，一个月一千八百五十的俸禄供一家五口花销，每个月细粮夹着粗粮，日子还过得去。
但现在，朝廷用旧铜钱发放俸禄，购买力一下子缩水了四成，你让他怎么活？
“叫户部的堂官出来说话。”
“这是要活活饿死我们呀！”
“我们要新铜钱，不要旧铜钱！”
负责此次俸禄发放的主事有点慌了，他看的出这些官员大多是翰林院的编修，而翰林院的人出了名的穷，但骨头是出了名的硬，如果处理不好，他们可真敢大闹户部。
甚至一言不合就要去太极宫死谏！
他劝道：“各位大人，户部的新铜钱被百姓兑换完了，如今制币局正全力赶制新铜钱，各位大人都是读圣贤书的，为了百姓先苦一苦，发放完俸禄，在下一定将此事禀告尚书大人。”
这个主事只想把眼前的局面糊弄过去，下个月发俸禄就不是他当值了，这些人爱怎么闹，怎么闹，只要不是今天闹就行。
但这个主事的话不仅没有劝走孙槿安，反而激起了他的怒火，他盯着主事咬牙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寒窗苦读十几年，又在勋贵家打了几年短工，这才获得举荐当官的机会，现如今我等为朝廷日夜编书，双眼都快熬瞎了，你们竟然拿没人要的旧铜钱糊弄我等，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吗？”
主事慌了：“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孙槿安一把将手中的铜钱砸在书吏的脸上：“堂堂翰林院编修，连市井小民都不如，我家门口的商贩，时不时还能为孩子买块桂花糕，而我的孩子，只能看着商贩孩子手里的桂花糕流口水.....”
话音一落，孙槿安直接将户部主事面前的小几掀翻，看到孙槿安声泪俱下，同来的官员顿时躁动起来。
孙槿安的孩子吃不上桂花糕，他们的孩子又如何吃得上？
一时间悲从心来，悲伤化成满腔愤怒，其中一人一把抓住户部主事的脖领，大呼：“叫户部侍郎出来。”
又有人道：“户部侍郎如何能做主，叫尚书戴胄出来！”
更有人大叫：“我们去太极殿，死谏陛下，请斩戴胄。”
一时间，户部鸡飞狗跳，清贫官员和户部的官员撕打起来，一片狼藉。
片刻之后，百骑司火速入宫，将一份奏报送至太极殿前。
此时的御书房，李世民正在召见玄甲军大统领翟长孙，大舅哥长孙无忌作陪。
一脸大胡子的翟长孙，白眼多黑眼少，他单膝跪地面无表情道：“陛下赐下的神药，末将抹在了受外伤的将士身上，没有发热，尽皆痊愈。”
听到翟长孙的汇报，李世民心情不错，他说道：“朕久经沙场，最清楚在战场上，大多数将士都是死在外伤之下，如今有了青霉素，大唐的儿郎们，就多几分生还的希望。”
翟长孙深有感触：“末将为陛下贺，微臣有个请求，陛下可否多赐些神药。”
李世民笑道：“爱卿莫急，等过几个月，青霉素能够大规模制作，朕会赐给你们的。”
长孙无忌听的眼睛发亮，心中对李哪吒的好奇又多了几分，到底是何等神人，才能制出如此神药。
不行，我得套套皇帝妹夫的话。
长孙无忌刚想开口，一个宦官匆匆跑了进来，急促道：“陛下.....”
李世民原本笑容满面，心情相当不错，看着急匆匆的宦官，笑容陡然消失，不会是前线出什么事了吧？
“何事？”
“陛下，户部...户部打起来了！”
第21章 同样都是钱，现在咋成问题了？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的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户部可是朝廷的财神爷，谁这么大胆，敢在户部闹事？
不怕户部打击报复不给拨银子吗？
李世民同样讶异：“谁在户部闹事？”
宦官道：“今日百官领俸禄，可是有一些官员，却大为不满，就和户部的官吏打了起来，尉迟将军已经带人过去，很快就能把挑头的捉拿归案....”
李世民问道：“可是户部克扣了百官俸禄？”
“不是....”
李世民勃然大怒：“那他们闹什么？想造反？”
宦官顿时支支吾吾起来。
李世民瞪着他说：“回话！”
宦官道：“事情的起因，是户部用旧铜钱做官俸，官员们不要！”
李世民厉声道：“新钱旧钱在市面上一样能买米粮，他们这是闹什么？”
“他们说....说....铜钱的数量一样，但能买到的东西不一样，还有一个官员说，他一个月的俸禄还够一家老小吃喝，但现在户部发放旧钱，生活都成了问题....他们不要旧钱，要新钱。”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尤其是李世民，他一时竟然转不过来弯：“新铜钱旧铜钱都是钱，之前够一家老小吃喝，现在怎么就成了问题？”
宦官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听闹事的官员说，现在旧铜钱五钱才能买一斗米，而新铜钱只要三钱一斗，旧铜钱比新铜钱发行之前，缩水了四成.....”
李世民失声道：“为何会这样？”
长孙无忌面色也惨然起来，他显然没有想到，新铜钱发行之后，原先的旧铜钱贬值会这么快。
这时他忽然悚然而惊，户部手里的新铜钱，和长安城老百姓手中的旧铜钱，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
这就意味着，现在老百姓手里依旧还有大量的铜钱，如果老百姓手里的铜钱买不到米粮，那后果....
长孙无忌不敢接着往下想，他连忙道：“陛下，此事还需宣户部尚书戴胄进宫问问。”
户部尚书戴胄年前刚刚上任，年后朝廷便发行了新铜钱，老头意气风发，新铜钱是在他的任上发行了，他的名字也将和贞观通宝一起永载史册。
可新铜钱发行了几天，戴胄忽然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户部每天投放几万贯铜钱，但市面上的新铜钱，不仅没有增加，而且一直在变少，并且旧铜钱的价值一直贬低。
发现异常的他，今天一早便下令暂停兑换新铜币，现在奏折还没写好，户部就打起来了！
还没走出值房，王德便走了进来：“戴大人，陛下急着要见您。”
戴胄跟着王德走进太极殿御书房，李世民立刻问道：“戴卿，新铜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戴胄只好老老实实回答道：“陛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户部投放了那么多新铜钱，可市面上的新铜钱不仅没有增加，反而变少了，旧铜钱的价值也是一贬再贬，微臣已经下令，暂停兑换新铜钱，以观后效。”
洪成此时走进御书房禀告道：“陛下，百骑司来报，如今在东西两市，百姓们一旦用旧铜钱兑换出新铜钱，转头就跑进四海号，用八百文兑换出一两银子，据末将调查，这个四海号是崔家的产业！”
“崔家？”李世民瞳孔猛缩：“崔家到底要干什么？”
洪成回答道：“回禀陛下，崔家把收回来的铜钱，全部存放在西市的一间大仓库里，不知道要干什么。”
李世民面色一寒，旋即下令：“洪成，带一队兵士查封崔家仓库。”
“陛下，万万不可。”戴胄连忙阻拦：“崔家无论是兑换新铜钱，还是从百姓手中高价购买新铜钱，都没有触犯大唐律，如果贸然查封崔家，恐怕会引起朝野非议呀！”
长孙无忌也出口阻止，朝廷一旦查封崔家的仓库，将颜面扫地。
“那你们说怎么办？”李世民一摊手颓然坐在软榻上。
戴胄和长孙无忌默然无语，他们不知道崔家只是收拢了新铜钱，为何旧铜钱就会贬值，这种问题俨然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这个时候，李世民则是猛然想到了李德奖，在朝廷还未发行新铜钱之前，他就说把所有银子兑换成新铜钱，卖给做铜器的商户，狠狠赚一笔。
崔家的四海号不就是西市最大的铜器商行吗？
对，李哪吒肯定有办法，念头至此，李世民豁然站起对戴胄吩咐道：“戴卿，先给官员们多发四成旧铜钱，新铜钱暂停兑换，听候旨意。”
“微臣领旨！”
......
李世民的命令下达还没半个时辰，西市崔家府邸，周师爷快步跑到内宅，兴高采烈道：“公子真是神机妙算，皇帝已经下令，暂停新铜钱的兑换，又给官员多发了四成旧铜钱。”
“哈哈哈哈....！”一阵痛快至极的大笑声在崔家内宅响起，良久之后，崔盈才开口道：“皇帝昏头了，停止发放新铜钱也就罢了，还给官员多发了四成旧铜钱，愚蠢至极！”
崔盈断然下令道：“周师爷，通知下去，长安城所有的米店、布店，旧铜钱买东西的价格，再提高两成，新铜钱的价格降低一成。”
“遵命。”周师爷又问道：“少爷咱们是不是可以收拢旧铜钱了？”
崔盈摇头：“还不行，现在百姓还报着能够向朝廷兑换新铜钱的心思，价格低了，他们根本不卖，等朝廷彻底停止兑换新铜钱，咱们再以略高于市场的价格收拢旧铜钱，咱们赚的会更多。”
周师爷恭维道：“公子真乃神人也，这么一进一出，咱们至少挣四成的银子。”
“四成？”崔盈明显对四成的盈利有些不满意，他说道：“等朝廷彻底不再兑换新铜钱，咱们就把旧铜钱换成银子，把新铜钱融了练成铜器，利润肯定能够翻一番！”
周师爷笑道：“这下在族老面前，看那崔文还怎么和公子争继承人的资格？”
“崔文？”崔盈眼睛中闪过一丝不屑：“一个小妾生的庶子，还想掌管崔家？痴人说梦！”
第22章 李德奖准备割韭菜
沣水村，庄户们正给羊毛工厂上梁，工厂已经初具雏形，现在只要铺上芦苇席子，再盖上瓦片，工厂就建好了。
庄户们在工地忙碌穿梭，而在工地一旁，李德奖正挥舞着大铲子，为庄户们准备红烧肉！
大灶台是用来煮羊毛的，现在羊毛还没有运来，这么大的锅给庄户们做饭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