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玩的就是心理战,这法子老弟只不过是拾陛下牙慧而已。”
李世民心里乐开了花,原来这种手段咱老李早就玩过,小老弟不过是受了自己的启发,才想起来这样的办法呀,那四舍五入就是咱老李自己干的呀!
虽然李世民心里清楚,当年在虎牢关前他根本没想那么多,百骑破万敌也是被逼无奈才铤而走险,但并不妨碍他现在心里飘飘然,浑身通透。
他击节称赞道:“秒啊,秒啊,大量运粮给百姓和商户一种粮无不尽的假象,百姓有了信心,就不会低价卖旧铜钱,那商户就该慌了!”
“哎,不过老弟,你为何分两次运粮,而不是一次全部压上?”
李德奖反问道:“老哥,人什么时候最容易陷入绝望?”
“自然是陷入绝境的时候?”
李德奖摇头:“不对,是从云端跌落地狱的一刹那,一开始他们看见咱们卖琉璃、卖粮,只会慌乱,不会绝望,咱们第一波粮食卖完,又不继续运粮,他们肯定认为咱们没粮了,所以心里飘飘然,反之百姓会陷入绝望。”
“这个时候,咱们把大批的粮食运进来,大张旗鼓,招摇过市,你也知道,绝望中的人哪怕是见到一根稻草,他们心里也会升起巨大的希望,有了希望百姓就不慌!”
“而那些刚刚到达云端的商户,在这一刹那跌落地狱,巨大的心里反差,会让他们失去理智,那些商户就会像窦建德的士兵一样,临阵脱逃!”
李世民忍不住感慨:“这心理战可真是一门大学问啊。”
那可不,在前世A股的庄家用这种手段把李德奖割的根都没剩下。
这时,刘老汉带着一家五口走了过来,一家五口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刘老汉抱了抱拳道:“村长,这一家五口是逃春荒的流民,想来咱们这讨口饭吃,您看?”
“流民?!”
第47章 逃春荒,以工代赈
一家五口神情忐忑,小心翼翼地看着李德奖,村妇怀里熟睡的小女孩,不时哼唧两声,像生病的小猫一样。
另外两个骨瘦如柴的孩子,相互搀扶着,已经站不稳了。
李德奖于心不忍,从兜里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递给了年龄最大的孩子。孩子渴望地看了一眼奶糖,但没有接过,而是轰然跪在地上,哀求道:“少爷,我们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求少爷收留,俺爹俺娘和俺都能干活.....”
少年已经泣不成声,少年的父母和弟弟也跪在地上,不住哀求。
看着哭嚎的一家人,刘老汉叹了一口气,骂了一声该死的世道。这个时间点,上一年的粮食已经吃完,今年的粮食还没有收获,家里没有口粮,只能出去乞讨。
往年这个时候,刘老汉也会拖家带口去逃春荒,但今年不用去了,羊毛工厂、琉璃工厂、砖窑还有地里都需要人操持。
往年这个时间,一天能吃一顿就不错了,哪像现在一天三顿吃干的。工厂那些外村人吃得都长膘了,这也是公子心善,才让他们这样占便宜。
如果老头子儿子在家,这羊毛工厂的活,有他们什么事?
想到这里,刘老汉不由挺了挺腰板,在外乡人面前,可不能丢了本村的气势。
李世民的心情也从欢喜过渡到了恼怒之中,京畿附近已经出现了流民,那更远的州县,情况是否更加严重?
他拉了拉李德奖道:“老弟,留下他们。”
李德奖拉起几人,不由分说地把奶糖塞进少年的手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俺叫铁柱,今年十...十岁!”
“十岁?”李德奖皱起了眉头:“太小了呀....”
一家人忙不迭地跪下磕头,少年更是挺了挺瘦弱的胸膛喊道:“少爷,我能干活,有的是力气!”
显然少年误解了李德奖的意思,他说道:“别磕了,最烦磕头虫,铁柱我问你,像你家这样逃春荒的流民多不多?”
少年道:“很多。”
“很多是多少?”
少年掰着手指头算不清账,他的父亲很着急,但又不敢说话,这时刘老汉说道:“公子,关中上年刚遭了灾,每家的余粮都不多,我看逃春荒的人,至少得有十万人。”
李德奖点了点头,凭他自己一人根本收不了这么多人呀,大头还得靠朝廷。他对马周吩咐道:“马周,你先带他们吃一顿饱饭,洗个澡换身衣服,记住把旧衣服烧了!”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李世民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脸色阴沉如水,关中涌现出那么多逃春荒的百姓,他这个皇帝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他对李德奖说:“贤弟,为兄现在回长安上书朝廷,开设粥棚,赈济灾民。”
李德奖摇头:“老哥,开设粥棚,下策呀!”
“哦~!贤弟心里已经有了良策?”李世民心中一喜,或许老弟能给个意外之喜。
“走,回家说!”
回到家中,李德奖从柜子里拿出一张规划图放在桌子上,规划图正上方书写着五个大字,沣水工业区。
李世民看着图发了好一阵子愣,李君羡在一旁也不说话。规划图的本质是地图,李世民自然看得懂,只是这般精美宏大的工程,体量也太庞大了吧。
规划图以沣水村为中心囊括了方圆十里所有的村庄、土地和河流。笔直的道路将规划图分割成面积一致的方块。
一栋又一栋的建筑鳞次栉比,这规划图里竟然一座占据整个方块的学校,这是要建城吗?
居民区、羊毛工厂、琉璃工厂、家具厂好理解,可这高新技术工业区是什么鬼?
李德奖等了半天,两人还没回过神来,在他们面前晃晃手,不见动静,正打算用凉水泼一下。李世民发话了:“贤弟,这般精美庞大的工程,得消耗多少人力物力?朝廷不会允许这般消耗民力的工程存在,方圆十里啊,比一个上州的州府都要大,你盖的不是工业区,是一座城池。”
李世民连连摇头,隋炀帝因为挖运河引发的乱世,才过去几年?现在大唐从上至下统一的观点,就是不搞大规模的工程,珍惜民力。
“咱们又不是官府,不征免费的徭役,咱们雇佣流民干活,一天管三顿饭,一天只工作四个时辰,不...五个时辰,你说会不会有民怨?”
李世民眼睛一亮,他刚刚陷入了一个误区,他下意识把建设工程和征发徭役联系在了一起。
他问道:“这么庞大的工程,得花多少银子呀?”
李德奖用手指围着沣水村画了一个圈道:“咱们分期建设呀,这是一期,只有员工宿舍、羊毛工厂、琉璃工厂和家具工厂,大概需要三万贯就可完成,现在又是逃春荒,肯定有很多人愿意来咱这里找份伙计来养家,咱们不趁这个机会找劳力,还等到什么时候?”
李世民仔细估算了一下工程体量道:“这些大概可以养活一万多人,可关中还有十万多流民呢?”
李德奖翻了一个白眼:“感情我说那么多,白说了,皇帝刚赚了五十万两银子,不赶紧花掉,留着下崽呀!你回去上书皇帝,让他收拢流民把关中的官道全部修一遍,一天管三顿干饭,这叫做以工代赈!”
“以工代赈、以工代赈,妙呀!妙呀!贤弟真是大才!”李世民陷入狂喜之中,这下流民的问题解决了,朝廷又翻修了官道,一举两得呀!
李君羡此时开口道:“老爷,哪吒公子所说的五十万两银子,还没有着落呢。”
对哈,李世民这才想起来,除了戴胄小舅子菀松卖的新铜钱盈利的九万两银子,剩下的还不知道在哪呢?
李德奖问道:“崔盈还没有把手里的铜钱兑换成银子?”
“没有!”
李德奖冷笑道:“这小子不死心呐,老哥不用慌,用不了几天他就得去户部把所有的铜钱换成银两,你再狠狠杀他的价,一千二百文一两银子,崔家是做大宗生意的,手里没银子根本不行。”
第48章 崔家族老,崔毅
西市崔家别院很热闹,堪称摩肩擦踵,全长安的人都知道崔家这次被朝廷给玩了,亏损严重。
真的是,没事干,干嘛和朝廷作对?这下好了,底裤都赔出去了吧!
都是熟面孔,都是世家商户的掌柜,前几日还是一副奉承的模样,今天却变成了要吃人的狼。
他们都是东家授意前来要账的,都是世家,东家不好意思露面,只能他们这些掌柜的前来。
而外边一圈又一圈的人,则是西市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崔家的门房都快哭了,这些人就是不怀好意,一个个进到家里,就东窜西窜,对着各种物件评头论足。
甚至有人还给出了价格,这样放在以前,敢这样嚣张,早就被他们打死了,死了扔乱葬岗一埋拉倒。
但现在门房知道,东家这次倒大霉了,二爷都在大牢里关着呢,他们也只能强忍着性子没动手。
看到崔盈红着眼睛从内堂走了出来,这群人轰的一声就围了上来!
“崔公子,您借我郑家二十万两银子,连本带利总共二十四万两,什么时候归还呀?”
“崔公子,别理会老方,他这是落井下石,来前儿,东家交代了,没银子,东市那几间铺面也成,到期交割,不用现在给!”
崔盈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盯着院子里的众人,正是这些家伙的临阵倒戈,他才一败涂地。
他嘶哑着喉咙道:“都是你们这群小人,本公子才会输,再坚持半日,只需要半日,咱们就能大获全胜!”
方掌柜抖落着借据道:“崔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朝廷那粮食一眼望不到头,谁能保证朝廷只能坚持半天?”
有人附和道:“对呀,现在百姓都去买琉璃器去了,没人买铜器了,我王家的生意一落千丈,这些就不说了,您赶紧把银子还给我们吧,家里都断顿了!”
在场的众人已经做好了攻守同盟,现在是趁着崔盈手里没有银子,逼迫崔盈把崔家的铺子抵给自己。
银子算什么,铺面才是下金蛋的母鸡。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崔盈强压着心头的火气道:“崔四,带着他们去仓库,把铜钱拉回去。”
“不对呀,崔公子!”方掌柜拿着借据道:“借据上写的明明白白,借白银二十万两,月息两分,到期归还白银二十四万两。”
“对呀,崔公子,咱们都是做大宗生意的,要那么多铜钱根本没用呀!”
崔盈咬着牙齿,他现在真想把面前的人通通砍死:“上面写了到期归还,现在到期了吗?到期了一两银子都不会少你们。”
众人怎会给他喘息的机会:“崔公子,这样等下去有什么意思吗?您还能反败为胜?我听说二爷已经被陛下打入刑部大牢了。”
“是呀,来的时候东家有交代,今天必须把银子要回去,您不要为难小人呀!”
众人七嘴八舌,场面闹闹哄哄,几天没有睡好的崔盈只觉得一阵耳鸣,天旋地转。
“够了!”
一道苍老的怒喝声,从人群外边传了进来,众人齐刷刷向后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素衣,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外边,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位挽着道家太极髻的年轻人。
老者脸色冰冷无比,简单挥了挥手,早就按捺不住的崔家家丁立刻跳起来,把为首的三人按倒在地,头杵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谁准许你们对我崔家如此说话的?”
老者背着手缓慢走向崔盈,漠然的眼神扫过众人,众人无不低下脑袋,噤若寒蝉。
崔盈站起来低声喊了一句:“族老。”
此人正是前几天从清河来长安询问,崔盈为何动用那么多银两的崔家族老,崔毅。
崔毅对着崔盈冷哼一声,转过身对着众人说:“就算你们身后的人来了,也不敢如此对我清河崔氏这样说话,你们算什么东西,现在老夫就是打断你们的腿,你们背后的人也不敢怎样。”
这些敢和崔盈争辩的掌柜,到了崔毅面前,就只能弯腰塌脖子,一句话不敢说,崔家族老的话不是你一介商贾能够反驳的。
被按在地上的三人不住求饶,只希望得到崔毅的原谅。
崔毅冷声道:“回去告诉你们东家,银子这几日会一分不少地还回去,赶紧滚蛋。”
家丁松开了手,院子里的掌柜呼啦啦散地一干二净,生怕崔毅反悔,把他们留下。以崔家的权势,真把他们都砍了,他们背后的世家还真不会管。
至于银子,崔家族老都发话了,不想听也得听!
混乱的院子顿时恢复清静,崔毅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一起来的年轻人在一旁站着,而崔盈则跪在地上道:“族老,崔盈一时不慎,赔了五十万两银子,请族老责罚。”
崔毅冷哼一声:“贪心不足蛇吞象呀,知道你这次为什么输吗?就是因为太贪了。”
“崔盈知错!”
“知道你这次败于谁的手上吗?”崔毅又问。
“败于皇帝之手!”
“错!”崔毅恨铁不成钢道:“仗都打输了,还不知道对手是谁?你可真糊涂呀!皇帝怎么会这种商贾手段,背后有高人指点!”
崔盈一脸茫然地抬起头问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