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闻言笑道道:“此地只有你我二人,天知地知,子仲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便是!”
“文和先生!”
麋竺听了微微颔首,面色凝重道:“以在下拙见,武侯这五郡封地,不似人间之景,恐也难以久留人间!”
“何解!”
贾诩不动声色问道。
他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位二十多岁,商贾出身的青年,好像还有点见识。
“忠!”
麋竺缓缓道:“武侯乃仁德之将,更是忠贞之臣,行事却又与世所不容,现在武侯封地看似繁花似锦,百姓也朝气勃勃,武侯太过忠心,这样会导致这眼前的繁华,可能只是一场短暂的美梦!”
现在天子雄心勃勃。
重建王师,肯定是要搞事情的,武侯在这种关口赠送战刀,很明显是一种忠贞不渝的态度。
麋竺可以预见。
天子与世家争权,不论结局如何,武侯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天子胜了,难以容下武侯。
世家胜了,同样不会留下武侯。
他这次之所以赠送五千金,并不是什么要投效武侯,而是出于武侯对商道的态度,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人,他太需要别人的对商道的看好,特别是大人物的看好。
“哈哈!”
贾诩听了以后,实在忍俊不住笑出了声,看得麋竺一脸莫名。
“子仲!”
收敛好情绪以后,贾诩含笑道:“这回确是你看错了!”
作为一个喜形不表于色的智者,贾诩自诩很少这么开怀,实在是麋竺对武侯的看法,太过片面,也太过幼稚了一些。
他跟在武侯身边的时间不短,对方是什么样的为人,他比谁都清楚。
“还请文和先生言明!”
麋竺闻言微微蹙眉,起身朝贾诩行了一礼。
“呵呵!”
贾诩闻言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其实告诉子仲也无妨,你看得最错的地方,就是武侯的忠,你可知武侯为何赠刀给天子?”
“愿闻其详!”
麋竺看着贾诩的模样,忍着中心的忐忑,他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其实子仲不明白也正常!”
贾诩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这还得从武侯归汉说起!”
麋竺目光紧紧的盯着贾诩。
“那时候!”
眼中闪过一丝追忆,贾诩缓缓道:“武侯还只是一个,不得朝廷承认的西域都护,武侯的祖父段公更是戴罪身死,段氏主脉之人全部流放,可以说没有天子的支持,就没有今天的武侯!”
麋竺听了以后,眼中的疑惑更甚,这样难道不应该是更加忠心才对吗?
“之后,武侯平定羌乱!”
没有理会麋竺的疑惑,贾诩继续道:“收拢流民百姓,平定诸羌,施以惠民之政,恰逢太平道作乱,王师疲敝不敌,天子召武侯入关,最后黄巾平定,武侯新添封地,两百万黄巾西迁!”
“也就在这个时候!”
“中原大地上,对武侯不利的言论愈演愈烈,子仲可有发现了什么问题?”
“没有!”
麋竺蹙眉想了想,摇头道:“麋家自武侯府贩马之际,便对武侯封地多有了解,这些对武侯不利的言论,对别人而言或许就信了,但对草民而言,那些都只是笑话!”
“不错!”
贾诩点了点头,继续道:“以子仲的才智,也自然发现了这些,都只不过是世家豪族的手段,可你应该也发现了,天子对武侯的态度!”
“嗯!”
麋竺闻言点点头,面色凝重道:“武侯平定黄巾这么大的事情,天子也只是草草收场,这很不对劲!”
“呵呵!”
贾诩笑了笑,若有所指道:“那子仲不妨换一个立场想了想,假如天子和武侯本就不是一路人呢,两人只是一种恰逢其会,相辅相成的关系!”
“武侯入雒!”
“天子和武侯其实都是弱势的一方,但武侯手执诏书和都护印玺,这就是占据大义,天子借武侯之手拿回一部分权柄!”
“如太尉张温,司空荀爽,司徒曹嵩,大司农冯芳,都是武侯入雒以后,天子提拔上来的人!!”
“而武侯也得到了大义!”
“那就是天子亲封了三郡之地给他,实际上这三郡之前,根本就没有在朝廷手里,但这就是大义的重要性!”
“天子是聪明人!”
“武侯同样也不是蠢人!”
“对于武侯而言,他对天子更多的只是感恩,而不是你说的愚忠!”
“其实看明白这件事情的,当今世上也必然不止老夫一人,唯有看得浅显的人,才会觉得武侯忠心天子!”
“那为何赠刀?”
此时的麋竺,额头之上开始渗出了汗水,皱着眉头,还是有点不相信这个事实,而唯一想不通的就是赠刀。
“呵呵!”
贾诩看了麋竺一眼,笑道:“那柄刀最大的用处,就只是一种态度,不过现在看来,象征意义或许会更大一些!!”
“不可能,为什么是这样?”
麋竺闻言脸色狂变,贾诩的话不可谓不大胆,同时心底也产生了一种异样情绪。
“所以说子仲看得太浅显一点!”
贾诩讥诮道:“现在武侯手底下三百万百姓,两百多万黄巾,实际上这三百万人,是什么人?”
“说好听一点,是百姓!”
“但这些人全是武侯所救,他们的本质是逆民!”
“一旦武侯出了什么事,这些人随时可以不顾性命,因为他们曾经本就死过一回,也不缺造反的勇气!”
“当今天下!”
“以世家,天子,武侯三方,形成一种平衡,其中世家占大势,天子占大义,武侯坐镇西凉,同样凶威赫赫!”
“赠刀给天子,不过是为了助天子声势,同时也是一种承诺!”
“具体如何我也猜不透!”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武侯的忠,绝对不是忠于天子!”
“因为两人从根源上来讲,就不是一路人!”
“天子看得是制衡,武侯看得是百姓!”
第195章 荀彧:典将军,你还喝吗?
五月初三,凉州。
酒泉禄福城。
侯府后院,一处凉亭之内。
段修正搂着新婚妻子在里面作画,用妻子的话来说,他之前送的那幅画,多少有些失了水平,不过也表示他字写得还不错。
于是段某人表示不服,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采儿!”
段修看着身前绢布上,栩栩如生的蓑衣老者,在冰川湖水中垂钓的画面,诧异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在绘画一道上的造诣,却已经接近了宗师之境!”
“夫君就知道哄采儿开心!”
荀采眉眼含笑,解释道:“想要成为宗师,需要的不仅仅是画功,也就是画技,画技再好,却只能是徒有其型不见其意,也就是意境,只有画技和画意都能有所成,才能成为一代宗师!”
她自问画技还不错,可意境上面却是没有触摸到,上面画的正是她的父亲。
“原来如此!”
段修闻言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似想到了什么,开口道:“采儿,你有没有想过,画中的意境,本就虚无缥缈难以掌控,不若在所做之画上面提上一首诗,这样一来,岂不是可以升华画中的意境!”
“画中题诗?”
荀采听了以后,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巴了一下,旋即脑海中想起了段修的那幅画,明明作画水平一般,可加了一首诗以后,整幅画好像活了一般。
“夫君你真厉害!”
想到这里荀采激动的看着段修,好奇道:“采儿以前怎么都没有想到,用诗赋来抒发意境呢?”
“这个为夫知道为什么!”
段修一本正经道:“或许是采儿的诗赋功底还不够,到时候题了诗在画上,最后搞不好会弄巧成拙!”
“夫君说的对!”
荀采听了以后,灵动的眼珠咕噜噜一转,旋即把一旁的笔递给段修,楚楚可怜道:“夫君,您看父亲明天就要启程回京,不若你在上面题一首诗,到时候也好送给父亲!”
“呃。。。。”
原本已经准备好安慰妻子的段修见状,也不由微微一愣,他不明白,怎么好像把自己套路进去了!
看着古灵精怪的妻子,段修煞有介事的把笔接了过来,开口道:“采儿一片孝心,为夫岂有不成全之理?”
随后在妻子一脸崇拜的目光下,大手一挥,把精神老头,钓个寂寞的四言诗题了上去。
“哇!”
荀采看着好像变了一幅作品的字画,惊呼出声,“夫君好文采,父亲到时候一定会喜欢的!”
而就在两人作画的时候。
禄福城,驿站之内。
“可恶!”
典韦揉着脑袋悠悠转醒,从床上坐起来后,感受到腹部的胀痛,心有余悸握紧拳头道:“美酒竟然伤我至斯,从今日起,戒酒!”
“嘎吱!”
随着典韦话落,房门从外面被打开。
“典将军!”
荀彧走了进来,看到典韦已经清醒,面带喜色道:“原本叔父还以为,你还要多睡几天,如今看来,咱们明日便可以出发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