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莺得意洋洋地一回头,蓦然见到扶风,像见鬼一样差点连眼球都蹦出来,啊地微呼一声,心脏骤停,嘴也合不拢——做了亏心事,显然最怕被人瞧见,更怕瞧见瞧见的人。
扶风哼了一声:“夫人好是悠闲。”
韩莺声音颤:“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扶风一把揪住她衣领:“你往我家小姐碗里添了什么?你居什么心?”
韩莺大怒:“你放手!放手!”
扶风显然不放,一手将锅从炉上移开:“你把话说清楚,咱们小姐嫁到秦家来可不想无缘无故被人害受人家气,我定要将事情说清楚,你既勾引到了老爷,还欺负我家小姐作甚!你添了什么
东西进去?1
韩莺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没……没什么……”扶风冷道:“那你喝给我看看!喝啊1
韩莺一把推开砂锅,汤药泼洒了一地。扶风一怔,怒道:“你敢毁灭证据1
“哼,什么证据?就算我下药又怎样?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知道,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我反咬你一口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1
扶风大怒:“你……你……”
“难道不是吗?扶小姐这么强势作甚?你爹娘是什么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证我?”
扶风自尊受伤,泪已盈眶:“韩莺,你充其量不过是个小偷而已,只不过利用你的美色勾引人罢了!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1
“有本事你也去勾引一个啊!哈哈哈哈。”韩莺奸笑着扔下她独自往外走,扶风愤怒转身:“你站住1
韩莺侧身一笑:“扶小姐先将这里收拾收拾吧,如果要告诉老爷的话,你尽管去告好了,你得罪了我,再去好好保护你家小姐吧!哈哈哈哈。”
只剩下扶风呆呆伫立原地。
天愈加冷了。
建康城内大雪飘扬着,赏心亭这边群山已经是银装素裹,一片雪白无暇的世界了。白路简单地加了件外衣出门,时至傍晚,守寨的是王大哥,见白路要出去,关切询问:“白香主这么晚了要
去哪里?”
白路轻轻一笑:“没什么事,只是去林子那边踏雪。”王大哥喔了一声:“怪不得宗毅那小子今天练习了那么多次,原来这个原因啊……”
白路径自往密林深处走,老远见到一团火光,在雪地里很显眼,点缀如抢眼绚烂的星星,远处天开始暗了下来,白路触景,不由得想起小时候与父亲、哥哥一同看星星的情景来,可是星星远
了,父亲已经离她而去,君前哥,此时也许已经在和潇湘姑娘一起看星了吧……越想下去,越孤独和忧愁,渐渐地看见宗毅在火焰后微笑注视自己的眼神——曾几何时,自己见到他,觉得他
好像可以代替从前呢?
不再多想,深呼吸了一口气,往宗毅那边走,宗毅笑着大声说:“白香主终于来啦,真是赏脸的很!”白路笑着坐下身来,现他已经在篝火上架了一堆的食物,被铁丝串着置在铁架上烤着,
出诱人的香味,白路一笑:“好香啊,能吃一串吗?”
“当然可以。”宗毅忙不迭地双手递来两把,白路手都接不下。
“嗯,真是好吃。”白路嚼咽着,宗毅满足地笑:“当然,我们宗家的烤肉技术是天下一流的啦,你以前一定不常吃……”
白路黯然:“的确不常吃,大夫,是不允许我吃脏东西的。”
宗毅又坐近了些,摇摇头:“我觉得你就缺这些东西。咦,奇怪,下雪了!还好我有准备1
雪珠子悄悄落下来,宗毅支开一把小伞,刚好能把白路这一圈地方遮住,白路脸上微微一红,见他冒雪坐在一边,笑道:“你过来一些,我们一人遮一半,好不好?”
宗毅受宠若惊:“白香主,真是良家妇女啊1
白路一惊:“啊?”
“不不不,是贤妻良母!白香主是贤妻良母,很会体贴别人。”宗毅面红耳赤。
白路无奈摇摇头,他总是把四个字的词张冠李戴了,可是这小子,总能给自己带来安慰和开心:“你能不能,不叫我白香主,叫我路儿?”
宗毅一愣,赶紧说:“好啊,以前我有个妹妹的,也叫路儿的1幸福地笑着,忽然就神色黯然,叹了口气,白路一愣:“怎么了?”
“可惜,她活活饿死了……她临死前反复地跟我说,哥哥,我想吃烤鸡……可是,我没有办法,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的亲人,结果还是要失去……”
白路的眼睛瞬即湿润:“我也一样,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宗毅从回忆中惊醒,恢复平常,狡黠地一笑:“其实,见到路儿你第一面,就很想跟你在一起,照顾路儿你……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彼此的亲人,永远不让对方承受失去的痛,好不好,路儿
?””
白路的泪水轻轻滑落,贴近他胸口,可以听见他强烈的心跳,却在这久违的温暖之中,喜极而泣:“我也很喜欢,和宗毅哥哥在一起……”
爹,君前哥,这是爱吗?也许,你们要笑我,太快了,可是,解决孤独、治疗痛苦的方法,不一定是生死相随的爱,而是,简简单单的,没有任何负担的爱……是不是?
次日清晨,沈延起床出门,惊奇地现吟儿比他起得还早,正抱着剑站在柱子旁休息,正欲上前去叫她,忽地看见她身边坐着的那个正在抽泣的白衣少女,“宇文白”三字穿越过脑海,沈延差
点被钉死在原地,脚也无法移动一步……
满江红从另一边走过来,还没说话,吟儿一把就抱住他哭出声来,满江红自然知道是为了洪瀚抒,急忙安慰,可还是没什么话可以止她悲恸。
吟儿痛苦地哽咽,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站在什么立场上悼念他:“他怎么就死了呢?他还没有问过我就自己死了……”
宇文白不想听下去,把头埋进臂弯里。
沉默中听闻院外车停之音,原是李君前贺思远两人到了。
李君前忍不住欣喜:“好消息啊,黄鹤去和秦川宇今夜不在秦府1
吟儿揉了揉哭红的眼:“我昨夜也查清楚了,胜南真的在秦府,还半死不活着……可是,洪瀚抒他,他……”
李君前面色一沉:“盟主,宇文姑娘,节哀顺变……”
“那么,大家都同意今夜劫狱么?”贺思远竭力地缓和气氛。
“其实,劫狱有一定的风险,吟儿确定胜南的消息是真,那又如何?胜南在牢里的什么地方我们谁也不知道,黄鹤去和秦川宇不在的时间里,我们能否救出胜南来,是未知的,万一失手,就
真的打草惊蛇。”沈延轻声说,“而且,恐怕这之中另外有圈套,假若金人是想瓮中捉鳖,岂不是会害了去劫狱的人?”
“可是,这个机会,真的千载难逢……”凤箫吟轻声说。
李君前低声道:“就算是死路,也不该放弃希望。沈兄的顾虑我明白,所以去牢中劫狱的不会很多,大部分的会众都是在秦府外接应,至于能否在短时间内找到林少侠,就看劫狱的我们能否
配合好,还有天意和运气。不入虎**,焉得虎子,此次不去,更待何时?”
“好,李香主请说,想安排哪些人劫狱,咱们皆听调遣。”沈延服贴地点头。
“我,思远,沈兄,盟主,我们四人去找胜南,另外有几位香主一并进去寻白鹭飞前辈,柳五津前辈和百里大侠已经安排好和小秦淮会众一起在外围接应。”李君前轻声说,回看了吟儿一眼
,“盟主,若没有救出他来,你不要赖在牢里,要学会自保。”
吟儿一笑:“你当盟主我是个傻子?”
李君前摇头苦笑:“有些方面,你跟冒失鬼没什么两样……”
凤箫吟期盼已久的这个夜晚,终于降临,她迫不及待地换装束,很快装扮到只露两只眼睛了:“怎么你们这么慢,快些啊,兵贵神1
贺思远将她一把拉过来坐下:“我的大小姐,川宇哥他们还没往苏府出呢,我警告你们,苏府和秦府只隔一条巷子,大家要当心。”
君前忽地想起潇湘:“听说苏府里新来了一个姑娘身份很尊贵?”
思远一怔:“是啊,听苏杭说,是来自临安的,苏府正是为了这姑娘,才请了戏班子去,黄鹤去碍于面子,也不得不去。所以,只希望能牵制久一些。”
李君前叹了口气:“如果秦川宇真的站在我们这边,那就铁定能够牵制住黄鹤去了,可惜,他永远不受任何人的控制。”
思远和吟儿皆明白他的意思,吟儿面带憎恨地说:“你不要寄希望于旁人了,他不和江湖人士见面,却执意呆在金人身边,再坚定的意念,总有一天也会走错路。咱们拭目以待。”
第144章 对峙
天阔,云移,月有晕。
偶尔飘过的云丝虽然给月光蒙了一层薄纱,却终究不能遮闭月的光芒。可是白云移开的刹那,月突然消失。
原来,是看见了白云,却忽略了黑云。
最恐怖的云,其实和天的色彩是一样的。
就像有些事情,预测不到,才最可怕。
一炷香以前,秦府主仆们都穿裹严实地各自上了马车往苏府那边去,天气寒冷,尉迟雪身子薄弱,略见病态,扶风见小姐憔悴,担心至极,想对秦川宇说什么,可想起韩莺的威胁,又止住了
心里的念头,她实在不敢自不量力,反而害了自家的小姐……
韩莺冷冷地看了一眼扶风,其实,她自己才最色厉内荏。
一车之隔的玉紫烟,心里不也是百般的纠结——“对你而言,牺牲小儿子的仕途来救大儿子的性命,孰轻孰重,自己掂量掂量。”胜南,川宇,我该如何选择?
各有心事……
但是一炷香之后,秦府这边的状况已经相当不同,所有人都只是同一个目的,劫狱!
微弱月光下,映射在地面上十几条影子,他们以各自的方式翻墙而入,暗号互相联络了,再度分为两批,一批五六人继续往前进,另一批守在外围掩护,墙外,其实有轻微的哨音越传越远。
那继续往前的几人之中,最急促的当属吟儿和沈延。不能任凭吟儿不顾一切地往前奔,贺思远当即死命地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去,强迫她伏在暗处,贺思远指着不远之处交替巡逻的士兵,小声
道:“怎么办?他们还是加重了防范!”
凤箫吟轻蔑道:“咱们一人杀两个,还不够么?”
李君前一笑:“不需要。”手一晃,摸出一大把暗器往半空中抛,嗖嗖数声钻入敌手耳里,兵士们纷纷警觉,皆出武器:“什么人?!”
隔了半晌,还不见一个人出现,兵士们大惊失色,前后左右慌张查看,草木皆兵,忽然一只黑影掠过半空,带头侍卫号施令:“追!”一齐溯影而去,只留了寥寥几个,凤箫吟迫不及待,冲
出去抽剑上去,一剑倒两个,却在踢开牢门的一刹那,忽地一簇火焰扑面而来,吟儿机灵,随即往旁边闪让,冷不防身后一张巨网从天而降,吟儿举剑去挡,斜路里又杀出一把剑来,贺思远
赶紧上前护她,牢中兵士闻风而动:“有人劫狱!有人劫狱!”尽数往贺、凤二人涌过来。沈延只听见金属鏦铮之音,而不见吟儿和思远身影,而自己这边也即刻遇袭,一长刀横砍向自己脖
子,手段虽狠,毕竟等闲,沈延只出了两分力,那长刀便回砍向那士兵自己了。
李君前晃过数个兵卒,立刻转弯:“林胜南1栅栏内,那人一动不动,显然不是。身后又有两个守卫,君前不及拔鞭,双掌齐出伤了那两人,再问:“胜南!胜南1
又是一大群兵士携器奔来,七嘴八舌地喝:“快快投降!快快投降1接着再七手八脚地围攻李君前,李君前飞身跃起,同时抽鞭在手,由上而下去席卷这帮侍卫的矛戟枪刀,直如销锋镝,
反手一绕,在那帮兵士惊诧之前,武器全数落地。再次出鞭,又狠又快,几招之内,一队之兵,无不中鞭,疼得龇牙咧嘴,君前还想再举鞭,已经没有对手了。
恰在这时,一声巨响轰然入耳,君前一惊,知增援已至,沈延大声道:“快些找他!”话音未落,背后竟袭来一记铁锤,沈延飞一让,那人哼了一声:“好快的身手!”沈延一笑:“过奖!
”凭直觉,这人与方才众人不同。
转身来看对手的模样,那人络腮胡子,年纪应该在三十左右,打扮是金人模样,此刻,他微笑着:“宋人本事真是不错,阁下是哪一位?”沈延一愣,刚要回答,那人迫不及待地自荐:“我
叫介秋风!”好像本意就是说自己的名字。
沈延笑着摇头:“没听说过。”
介秋风一愣:“你没听说过?我在金国的南部排名里,是第十三。”
沈延冷笑:“那好,让你这个金国第十三败在我这个宋国第一百一十三的手上!”
说罢便即火拼,与此同时,吟儿已冲入牢中摇晃着栏杆一间一间地喊:“胜南!林胜南!林阡!”所行之处,均是思远替她挡住了攻袭。
可是这一声声“林阡”,换来的都只是回音空响!
君前明白,布局再严密,也早晚要有士兵告知黄鹤去他们来劫狱,时间已经不多了,又或许,黄鹤去早知道他们要来劫狱!可是凤箫吟经过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回应她,他们的胜算本来就不
多,可是,他不想一点希望都没有,这次的背水一战,他希望能够有哪怕一点的报偿!
和时间,和老天的赛跑……
可是,来不及了,一把刀的重量,一指尖的距离,他猛醒:“大家撤1
刀的主人,正是黄鹤去!君前知道,该面对的,注定逃不了。
贺思远大惊:“他回来了!盟主,咱们走1
吟儿虽被她往后拉,却挣扎着拼命赖在那里:“林阡!林阡1蓦地斜路上又杀出一把长剑来,思远往后一退,想拉吟儿已然不及,这时不知何处又是一把剑极袭来,却是将方才那剑挡下了
。思远一定神,失声道:“婶婶!”不知不觉,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