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停止时而又复活。
顺着山路走,一直没有见到人。风乍起,吹送落叶在路中间波动,动静生景,抬头看,近处的云移极其迅,连天空都要比远处低得多。
忽然,云烟驻足,在一块巨石前咦了一声,胜南见她停下脚步,转身相问:“怎么了?”
云烟脸色苍白:“这块石头上,怎么有我的名字?”
胜南一怔,本来只是带着微小的诧异去看这巨石的,还准备帮云烟解答,可是当他走近看见的时候,却比云烟还要震惊,这巨石上,原本有六个字,却字字击在他心上——念昔闻因云烟。
他知道该如何断这一句,可是,他不知这六个字为何会同时写在一起:“念昔、闻因、云烟……奇怪,这三个人,我都认识……”
肩上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胜南一惊,看见一个农民打扮的人:“你也会断这句子啊?它讲的可不是三个人,而是关于人生的一种感慨。”
“请教阁下,这一句讲的是什么感慨?”云烟疑道。
那农夫笑道:“念昔,闻因,云烟。每个人,到最后怀念往事的时候,都会明白,人生的根源,本来就如云烟般虚幻……”
胜南先是觉得巧合,被他这样一解说,忽然觉得未尝不可,微微一愣,要是这石上有“玉泽”两个字该多好,其实,人生也可以有玉一般的光泽和美丽。
“对了兄台,姑娘,你们千万别再往后山走啦!很危险。”
“为什么?”云烟奇道。
“什么为什么,你们不知道啊,那边是‘江天之界’,里面尽是吸血的怪物!”农夫答道。
胜南点了点头,觉得这农夫还不算古怪,信了他所说,不想再带着云烟一起去闯那‘江天之界’,因此继续问他其他的事情:“敢问幽凌山庄方圆多大?”
“我们这儿,方圆?”农夫怔在原处,“什么叫方圆?”
“没……没什么……那么,请问你们这里靠近哪座城市?”胜南开始冒汗,觉得还是有些诡异。
“城市?哦,那就多了,幽凌山庄靠着京口,建康,荆州,岳阳,汉口,武昌……”
他先前报京口建康时,胜南心还一喜,越报下去,胜南越觉得不对劲——这人简直就是信口开河乱讲一气了,建康和荆州差了多少里路了?!
那农夫不知是否胡诌,说完了之后还挺满意自己的答案,无邪地笑笑:“兄台,姑娘,再会啊,我先走啦!”
他飞地跑掉,像一阵烟。
胜南看天色很不好,带着云烟一起往回路走,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不能让云烟和自己一起、趟江天之界这趟浑水,却再度往那边看了看,那边像起了很重的浓烟,每天这个时候,白色雾霭似
乎都是从那里散开的,一层一层,往外缭绕,一层揭开另一层的面目,那么,能不能从那里揭开一个出口?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这熙熙攘攘的建康城上,每一日都有新鲜的事情,特别是秦日丰秦二少,不愁生活不丰富多彩,不过不知是否时运不济,先在赌场转了两个时辰,一败涂地,然后到秦淮河上,想要请陈
沦姑娘唱小曲,陈沦理都没有理他。
秦日丰郁闷地在路上大摇大摆地走,想找事情闹,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好一个陈沦,你对我就这么冷漠这么刺!对我哥哥就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
逛了一圈,能作奸犯科的地方好像都可能遇见李君前,秦日丰没有坚强后盾,不敢抱着侥幸心理,可是这么一来实在无聊透顶,最好的方法,只有到戏院里面,寻求寻求慰藉。
“秦二少!今天有南戏,你可看吗?”
“哪一出?有美女吗?”
“嗯,应该有吧,最近很红的,是《张协状元》。”
日过午时,秦日丰两眼直,流连忘返,不是为了戏,而是为了戏里面那个娇滴滴的张氏,秦日丰色迷迷地盯着她,边笑边道:“那个小娘子叫什么?打听打听!”
小的下去溜达了一下回来通报:“二少爷,她姓马,叫黛蓝。”
秦日丰哈哈大笑:“姓得好,名字也好,模样儿也一流!”凝神看这马黛蓝,她好像还时不时地和秦日丰眉来眼去几下子,眼睛直眨得秦日丰心驰神往。
这时候有个仆人急匆匆地过来,和秦日丰耳语了几句,秦日丰的眼才从马黛蓝身上移开,严肃地命令:“你可记得了,只要是三少爷喜欢的鸟的品种,不管多高的价钱都要和他们买了,他们
不肯卖那就来告诉我,大不了我去抢。”
戏已落幕,秦日丰忙不迭地派人去请马黛蓝到自己的包厢中来,笑着在椅上等候:“待会儿,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是,二少爷。”
秦日丰哈哈大笑:“真是顺利,又是一个妞,李君前再厉害,也管不到这里来。”
马黛蓝一进屋子,小的们全都退了下去。
马黛蓝听见屋门沉重地关上,冷道:“为什么关门?”
秦日丰一见她白皙的脸蛋,苗条的身段,早已经垂涎三尺,忍不住立即将她搂在怀里,但事情好像没有那么顺利,马黛蓝一把将他推开:“你规矩着点1
秦日丰弯着眼睛笑:“马姑娘别慌张,在下叫秦日丰,是秦家的二少爷,你知道吧?”
马黛蓝一怔:“你可认识秦川宇吗?”
秦日丰脸色一变:“你也知道他?就是因为他,原本绕着我转的娘们全都绕着他转去了,原本不搭理我的冷美人也成天为了他以泪洗面,我就搞不懂他有什么好1
“我也没觉得他有什么好1马黛蓝冷笑着说,这到有些出乎秦日丰的意料。
他赶紧给马黛蓝斟了一杯酒:“姑娘为何要这般说?”
马黛蓝毫不考虑,一饮而尽:“因为我觉得,世上的男人,都没有慕容山庄的杨叶那般有男人味。”
秦日丰哦了一声:“难怪姑娘这般的陌生,原来是从平江府来的?”
马黛蓝摇头:“不,我祖籍大理。”
“大理,好地方啊!是大理的哪里?”
“点苍山的云横山庄。”
秦日丰先一愣,随即大笑,他虽在江湖之外,毕竟因为秦川宇的关系知道一些江湖名事。
“你笑什么?”
“你糊弄我!?”秦日丰笑得前俯后仰,“点苍山下来唱戏?”
“我在温州学的南戏,唱的并不好。”
“蛮好,蛮好1
“那足见你外行1马黛蓝站起身来,“我可以走了吧?我还有事。”突然间就头晕目眩:“你……你在酒里下毒?”
秦日丰大笑,将她一把抱起:“在里面加了软骨散啊,马姑娘别怕,乖乖地服从我,谁让我第一眼就对你魂不守舍呢?”
马黛蓝大怒挣扎:“你放下我,我真从点苍山来1
秦日丰继续笑,将她按在床上,马黛蓝厉声喝:“我是林念昔的徒弟,淮南十五个帮会的总领!你敢动我?!林念昔和云蓝都不会放过你!她们都会一剑毙了你1
秦日丰不理会:“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哥哥我还真怕弄痛了你,哈哈……”正欲施暴,门开了。
有人煞风景,秦日丰当然要大怒:“叫你们别开门1
一回头,脖子上就冰凉一片。
门外手下也尽数倒下,身后是个戴着斗篷的黑衣女子。
秦日丰当场吓得差点尿裤子:“女……女侠……饶命1
女子冷冷道:“她都说了,我会一剑毙了你,你都不怕?”
秦日丰如遭雷劈:“你,你,你,林?不,云?”没说完,就晕厥过去,临晕前都没想到,怎么在一个小戏院里,都会遇到李君前恐吓他时列举出的江湖人士,而且还是云蓝师徒……
马黛蓝无法动弹:“师祖,师祖!救我1
云蓝从秦日丰的腰间解下药瓶,立刻给马黛蓝服下。
片刻功夫,马黛蓝就可以活动筋骨了:“师祖也来了淮南?”
云蓝冷冷道:“你怎么又不姓司马改姓马了1
马黛蓝气道:“还不是因为慕容荆棘扬言要将天下复姓一网打尽,就差一个司马的,我不可能让我淮南十五帮被她慕容山庄侵吞了1
云蓝再严肃,都哭笑不得:“就因为她一句话,你就改姓?你真是胡闹!立即把姓给我改回来1
司马黛蓝哦一声低下头去:“师祖,淮南争霸就要开始,你放心好了,慕容山庄算什么,小秦淮更不堪一击1
云蓝抬头看了她一眼:“自从去年起,你的淮南十五大帮就一直在浙西活动,对于小秦淮,不能掉以轻心,而且,不要一味追求胜利,而应该保证这次比武的安全。淮南没有徐辕,所以你要
提防着些。还有,对慕容荆棘,要傲一些,但对小秦淮,必须谦虚恭敬些,切记不可在比武之前四处挑衅!”
司马黛蓝应声,连连点头。
云蓝苦笑:“你们师徒三个,总叫人难以相信你们会抗金,念昔冒冒失失,你莽莽撞撞,而思雪就迷迷糊糊,唉,也罢,师祖先走了。”
司马黛蓝听云蓝说自己莽撞,心想总比说念昔冒失好些,不觉那是批评,反到觉得是夸赞,美滋滋地笑起来,碰巧秦日丰悠悠醒转,正想爬起来,猛地又被司马黛蓝一脚踹晕了过去。
司马黛蓝摩拳擦掌了许久,得意洋洋地往窗外眺望:师祖,你放心,我会保证淮南争霸的安全!会起到和天骄一样的作用!
第156章 最难忘
远避建康城数日,过着一种简单的生活,天天夜夜都是和宗毅在一起的轻松愉快,白路知道这份感觉很清楚,但是,她不是那种乐不思蜀的人——争霸淮南终于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她要和贺
敢等人一并回去为帮中大小事务做准备。而借走了贺敢,赏心寨丝毫不令人担忧——这应当是小秦淮军纪最严明的一支队伍了。
离开之前,宗毅白路二人偷了时间再度去小树林里烧烤,先还像往日那样说笑着,突然间宗毅从身后摸出一只盒子来:“路儿,这是宗毅哥哥给你准备的礼物,宗家的传家宝埃”
路儿一愣:“可是,不是烧烤秘笈才是你宗家的传家宝吗?”
宗毅笑着掩饰:“都是都是……这里面是块宝玉,你要接受啊,不然我就要失望了。”白路微微一笑,当然要接受这个礼物。
和宗毅一起,时间总是很快,一不留神几乎把正事给遗忘,宗白两人慌乱地飞奔到寨门口,还是迟到一步。见贺敢等人已经等候多时,白路抱歉地吐吐舌头,当即上了马车,还来不及道别就
与几位正副香主一同马不停蹄往城中去了。
宗毅望着数匹骏马绝尘而去,心里的感受不知怎么形容,愉悦立刻转化成了忧伤,忽然间觉得手里很沉,低头一看,不由得大声惊叫,他送给白路的礼物还在手上攥着呢,刚才一路过来的时
候,一直是他帮她拿着的,结果送别的时候,居然又把该送她的礼物给忘送了!
白路转过头,静静倾听风声萧萧,远远观望山色隐隐……突然忆起方才离别太仓促,竟没有和他说什么话,不由得有些难受:不知何时,才会与他重新相见呢?手往四处摸索,猛然也现,他
把礼物带回去了。
白路先一愕,再一笑,这种事情,只有可能生在宗毅哥哥身上,她以前以为,自己喜欢的崇拜的就是武者,和父亲、君前哥一样,在争斗中能够轻松周旋、应对自如,可是这个秋天,当两个
世界融合的时候,难免要动摇,难免要作比较……
忽然听得身边贺敢的声音:“咦,后面有一匹马追了上来,那,那不是宗毅吗?”
白路一惊,从马车里站起,也不管头是否磕碰到了,直往后看:“真的,真的是宗毅哥哥!停车!停车1
宗毅疾驰而来,看前面马车停下,大喜过望,一个不小心,直接从马上摔落,白路大惊,立即下了马车去看,只见宗毅跌得狼狈,却立刻起身,来不及掸灰尘就把手里盒子递向自己的方向:
“路儿,这是你的礼物!”
白路一刹那间,泪水盈眶,明明是很小的一件事,却没有办法抑制落泪——她,忽然就肯定了,不再怀疑了,对她白路来说,这就是爱。爱是孤独的慰藉,寂寞的寄托,情在咫尺的时候,爱
很简单。
贺敢通情,见宗毅这傻瓜回头要走,一笑,下车阻拦:“宗毅,你还回去作甚?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去建康城看一看?”
白路把宝盒贴在胸口,低头脸红地笑,这一生,情初萌时最难忘。
十五,月盈。
川宇看树影坠落在自己的脚下,不知怎地,就要想起那句悲凉:月盈则亏。叹了口气,为何我会变成如此悲观……或许,是因为病了一日,那么接近死亡,又或许,是因为某些事情正在慢慢
地想通?他,其实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崇力见他独自在院中看月,自然不了解他在想什么,过来央求他:“少爷,听说外面有赶庙会,好多灯笼好多烟火啊!咱们出去玩好不好?”
川宇想要拒绝:“你很想去吗?那就让阿财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