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婶子。”
听着两声轻唤,王熙凤努力的转动脑袋,看了过去,两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王熙凤的眼中。
虽然看不清,但王熙凤大体还是知道眼前的两人都是谁的。
王熙凤:“平儿,蓉哥媳妇,没想到我王熙凤要强了一辈子,临了会是这么个下场。真是可笑。”
秦可卿捧住王熙凤的手,泪水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凤婶子莫要胡说,什么临了,多不吉利啊。”
平儿也红着眼眶:“奶奶,多想想巧姐,您可不能乱说啊。”
提到巧姐,王熙凤的眼里似乎闪烁了一道光芒,身体也平白生出了不少力气。
王熙凤:“平儿,把巧姐抱来给我看看好吗?”
平儿连忙跑去,将小小的孩童抱了过来。
巧姐许是累了,正安稳的睡着。
见到小小的可爱的一团,王熙凤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伸手虚抱,眼神充满柔情的看着巧姐。
平儿小心翼翼的护着巧姐放在王熙凤的手里。
许是感知到了王熙凤的存在,巧姐睡梦中,小小的嘴巴居然笑了笑,这一瞬间,王熙凤只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没活明白。
王熙凤想要低头亲一亲巧姐,又担心弄醒熟睡中的婴儿,想伸手摸一摸她的小脸蛋,可看到自己干枯的手,又缩了回来。
王熙凤抱着小小的婴儿,在怀里悠啊悠,晃啊晃,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王熙凤心中从来没有这般满足过,这般的安静,看着眼前小小的婴儿,就好像看着自己的一切。
王熙凤明明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睁眼都会无比费力,可是在巧姐面前,总会有用不完的力气,这个小团子一到手,王熙凤就再也不愿意放开,生怕这一放开……就是永远。
屋子不大,与王熙凤曾经的住所相比甚至可以说是闭塞,小的几乎像三等丫鬟住的屋子。
屋子里回荡着王熙凤的歌声,婉转温柔,声声流露真情实感。
不知过了多久,王熙凤忽然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正在迅速退去,连忙招呼平儿把巧姐抱走。
巧姐在离开王熙凤的一瞬间,似乎感应到离开了母亲的怀抱,大哭了起来。
小小的屋子内,婴儿的哭声是那样的清晰,王熙凤此刻心如刀绞,痛恨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
王熙凤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身下床,扑通跪在地上。
“呀!奶奶您这是做什么?”
“凤婶子快起来!”
王熙凤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眼前的东西越发的模糊,身体也越来越冷了。
王熙凤泪如雨下,对着伺候了自己十几年的平儿祈求道:“平儿,我素来知道你是心善的,总是容忍我的任性,小气。今儿个我求你一事,还希望平儿你能念在我们间的情分答应!”
平儿急的和什么似的,但手里因为抱着巧姐却不能搀扶起凤姐,而秦可卿又身小力薄。
平儿抱着巧姐对着王熙凤跪下:“奶奶,平儿这条命都是您的,有什么话您尽管吩咐!”
王熙凤:“我天时已至,命不久矣。巧姐是我最放不下的,二爷的性格又是个风流种子,我担心……
今日我求求你,能在我死后多多照顾巧姐。来世,我王熙凤就是为平儿你当牛做马,也心甘了。”
声声句句,如杜鹃泣血,生命的最后,有忏悔,有遗憾,更多的是对这个小小的生命的不舍。
平儿梨花带雨,泣不成声,对着王熙凤道:“奶奶,您放心,平儿就是粉身碎骨也必定护小姐周全!”
秦可卿只觉得,自己搀扶的王熙凤的身体开始迅速变凉,心中悲伤止不住的涌出。
王熙凤又看向自己的闺中密友秦可卿:“可卿,凤婶子以后不能帮你什么了。这个世道对咱们太不公平,只能靠着男人出人头地。我走后,你要保重。千万不要太早来找我。”
秦可卿:“凤婶子不要说了,你只是生病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王熙凤此时,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连忙出声问道:“平儿。是谁把灯吹灭了?”
平儿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秦可卿附和道:“婶子,想必是风把灯吹灭了。我这就去把灯点起来。”
王熙凤似乎明白了什么,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若真有阴司报应,那我做的一切错事,让我一人承担吧!
求神佛让我的巧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嫁人、生子、顺遂一声。
如此,我就算下十八层地狱,也心甘情……”
话未说完,无尽的冰冷、黑暗将王熙凤淹没,身躯失去了支撑倒了下去。
“奶奶!!!”
“凤婶子!!!”
此时此刻,远在金陵查抄翠云阁的薛虹若有所感,望向京城的放向,长叹一声:“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结局改变了吗?或许吧。王熙凤此生虽并未沦落草席裹身的下场,但也并未得到善果。
薛虹哪怕身负摧山断江的伟力也终究无法改变一个人。
王熙凤的结局,非是他无能为力,而是无从出手。
“闹剧该结束了,那就加快步伐吧!”
第三百四十二章 啥好人用腚眼看人呐
“大人,您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夜晚的烛火下,薛虹手提毛笔,认真的批阅着一桩桩错案、冤案。
没办法,现在金陵城大官几乎让薛虹砍了个遍,小官大部分也都被抓起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很少有因为贪污一抓到底的,因为真要抓的太细,查的太细,基本上没有一个能跑的。
橙色的烛火映照在薛虹白色长发上,如同身上披了一层火光,又如天上的仙人一般,垂目悲悯人间。
赵四再次将一摞案底放下后,建议道:“侯爷,您已经两天不曾休息了,要不咱们还是等明日再批阅吧?
毕竟这些冤假错案不知道积攒了多久,凭大人一个人短时间内怎么可能查的完呢。”
薛虹放下毛笔,自座位上起身,放目向远望去,只见江河之上依旧画舫来往不绝,歌声悠长。
金陵依旧是那个金陵,不会因为除掉几个贪官污吏而改变。大街上依旧有着乞丐,青楼中依旧有些卖身卖唱的女子。
薛虹再一次感受到了,有些事情,即便是超脱世俗的仙人也无能为力的。
所以说,凡事讲究顺势而为啊。上者造势、中者借势、下者顺势莫过于此。
文明、时代的演变人为只能推动,而无法逆转,更不可能一蹴而就。
薛虹转身老向赵四:“赵千户,信件和奏折发往京城了吗?”
赵四行礼道:“侯爷放心,顺水而上,大概三天左右就能到了。”
薛虹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还真是不方便啊。等回京城有必要让工部那群劳模把电报机手搓出来了。
否则传个信就要三天,再等隆庆帝派人过来,然后再交接,再去下一个地方,基本上就要半个月了。
不过这次毕竟抓了条大鱼,若是寻常官员落水,薛虹只需要留下证据,直接走人就行了。
赵四:“侯爷,今天我看您处理案子的时候,总是眉头紧锁,可是有难办之处?”
薛虹听到赵四这么一问,脸上浮现出苦笑的表情。
不是案件太难处理,而是太毁三观了。
比如:金陵城富商季伯长一家,一个人报案牵扯出来二十多个人!
还有一桩奇葩盗窃案件,是一个姓韩的书生偷了寺庙的金佛。被抓后口口声声说佛祖同意了。
因为韩书生去庙里,点了根香对着佛祖就问:同意不?不同意摇摇头。
佛祖:“……”
这个时代案件的离谱程度,远超后世……或许也可能是后世的案件薛虹没看到。
……
三天后,御书房内,针对薛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二皇子:“当初儿臣定眼一看,这薛虹就不适合混迹官场。连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都不懂!
他这一锤子下去搏得了青天的名声,可是空出来这么多的位置,谁去顶?”
朱煇两只手插在袖子里,贱兮兮的道:“父皇您听听,啥好人用腚眼看人呐!”
隆庆帝瞪了朱煇一眼,这小子这一点也不随老……朕,口出粗鄙之语,看看朕,温文尔雅,谈吐风趣。
朱煇:“二哥,别和我说你没看到俊臣的来信,你自己看看,俊臣抓的那些官员有一个冤枉的吗?”
二皇子阴阳怪气道:“左口一个俊臣,右口一个俊臣。你身为一个皇子,和当朝重臣如此亲近……呵!”
朱煇挑了挑眉:“那是!我和俊臣关系绝对够硬,我们现在除了媳妇不分你我。毕竟人家有事真上,不像有些兄弟,栽赃陷害,落井下石玩的那叫一个丢人,连点高级的招数都没有!”
其他几个皇子都清楚朱煇说的是谁也乐的看笑话。
再说,老幺吃香不是空话,换别的皇子直接这么硬怼,隆庆帝铁定会请对方吃板子。
二皇子:“六弟,不是二哥说你。你就是太过轻信旁人了。自古以来,有多少能臣走上了不归之路。薛虹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独断专行,杀伐果断,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凡事过犹不及,讲究平衡。博闻侯此行搅乱了金陵,会给朝廷造成多大的麻烦你知不知道?”
确实如此,很多事情一但动了,就会引起动荡。可是如果因疾避医,只会让情况越来越严重。
朱煇把手从袖子里抽了出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得得得!你也别在父皇面前给俊臣上眼药。你看看从古至今,那个圣天子当朝,出过权臣?”
隆庆帝:“如果,你们的手下出现了能力超过自己的人,你们会怎么对待?”
从二皇子开始,各抒己见,有讲究怀柔的,也有玩感情牌的等等。
总之基本上都默认了手下出现能力超过自己的,绝对不会给予信任,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必定要铲除。
轮到了朱煇了,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他。
朱煇面色一正,深呼吸一口气:“我从来不觉得手底下会出现超过我的人。
于文,我不惧任何人,论武咱也是个百人斩。论功绩,杀贪官、推红薯、征东瀛、造肥料,我有什么好怕的?”
二皇子:“呵呵,六弟,你哪来的时间去做这些事?你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不学无术这话用在你身上可是一点没错。”
朱煇挠了挠头:“还行吧,吹牛逼又不费时间。”
隆庆帝:“……”
几位皇子:“……”
朱煇见隆庆帝瞪了自己一眼,立刻收拾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色道:“我知道,几位兄长对我这些年的功绩有所不服,认为我不过是沾了俊臣的光罢了。
可是我要说的是……俊臣的功绩与我的功绩有区别吗?
如今我大明越发强盛,我们未来一定可以将大明的版图推到天涯海角去!
到那个时候,土地、财富、人、牲畜,要多少有多少!何愁没有赏赐?
上位者若是因为下属的功绩过大,能力太强而心生忌惮,自断臂膀,定是昏庸之人!”
隆庆帝饶有兴趣的看着朱煇:“或许,这一代的薛虹没有反心,那未来呢?如果在未来,我大明庞大到旷古绝今的时候,如果有人造咱们家的反,该怎么办?”
朱煇目光灼灼:“若未来,当我大明真的一统天下,真正做到日月之下皆为明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