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修开始诵读的时候贾蓉就已经躬身聆听，这相当于他在祖宗跟前起誓，当听到“守三纲五常、人伦十义”的时候心里默默对贾家祖先道了个歉。
“贡捧祝帛神位诣。”
贾代修读完将卷轴恭敬的递给贾蓉。
贾蓉接过，再次走到供桌，将卷轴举至燃烧的蜡烛前点燃，然后扔进地上摆着的青铜礼器内，将誓言烧给贾氏祖先。
“礼成，见过族长！”
接任族长的仪式到这算告一段落，大厅内外所有人听到贾代儒的话，待贾蓉转过身面对众人时皆躬身行礼，嘴里喊着族长。
“请族长训示！”
新族长上任举行完典礼不可能就让大家伙散了。
贾蓉寻思着这会子背一段《出师表》肯定不合适，尽管贾家现在的处境比蜀国不遑多让。
“咳，蓉蒙老太太提议，族人支持，今接任族长之位，除却方才祖爷爷在先祖灵前的训示，蓉还想多说些。”
贾蓉说这话的时候看向的是贾代儒和贾代修，两位老者都表露出鼓励的神色。
“今我既接族长之位，必以复兴贾族为己任，不负先祖打下的家业，诸多豪言壮语先且不说，定不让贾氏族人再受欺负。”
贾蓉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光“贾氏族人不再受欺负”一句，就让贾代儒、贾代修、贾母等连连点头，贾氏受过欺负么？
当然有，京中勋贵的轻视，朝廷当初牺牲元春去和亲，都让贾家人一度抬不起头来。
不受欺负可谓说到所有人的心底里去了。
“然，打铁还需自身硬，蓉每每在想，当年贾家一门两国公，冠盖满京华何以落到今时今日？我贾家代代忠君，人人爱国，何以至此？每当想起蓉难以入睡，辗转反侧。”
贾蓉的话说得情深意切，引起大家伙的共情。
在场所有人唯独贾蓉的几位妻子险些没憋住，夫君向来惫懒，有难以入睡，辗转反侧的时候？又在作怪！
“思来想去，皆因我辈子孙不肖，败了祖宗基业。”
这话说得相当严厉，原本以贾蓉的辈分是没资格说这话的，但现在他是族长，有资格！
“自代善、代化先祖以下，贾氏族人无人不躺在功劳薄上尽享荣华，贾氏男丁磨灭了意志，盖因先帝和当今厚恩才苟延残喘至今。”
贾蓉措辞越来越不留情面，磨灭意志、苟延残喘直把贾政讥讽的面红耳赤，他就是代善、代化公以下。
当然也有人无动于衷，如贾琏、贾宝玉。
宝玉更是横眉冷对。
哗众取宠的禄蠹！
当着贾氏族人的面，贾蓉剥开贾府光鲜亮丽的遮羞布。
“蓉的话有人不屑，有人无动于衷。”说这话的时候贾蓉有意无意和宝玉对视。
贾宝玉腾的脸红，埋下头来。
“但蓉相信，贾族还有血热的人在，光大贾族靠贾蓉一人杯水车薪，需要还报有热血的你们，哪怕只有那么一两个。”
贾敬看着站在先祖影像前侃侃而谈的孙子，心神恍惚，还真没想到这小子如此能煽动，连他都有点羞愧兼血热，更别说后面站着的小辈了。
曹雪则被贾蓉铺面而来的雄浑气息熏得心猿意马，嫁人当嫁贾蓉，可惜了！
贾箐、贾勋、贾鼎等几个识字的小的激动不已，那是他们的父亲。
.........
第343章 演讲(上）
贾蓉有点入戏了！
来到红楼世界多年，早就入了红楼的戏！
站在贾氏祠堂最前方，面对贾氏在京的上百族人。
有些人他认识，更多的人甚至素未谋面，从今天开始他们真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蓉接任族长的意义在于，不使志存高远之贾氏子弟报家无门、报国无门，基于这一点蓉宣布以下几点。”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族长上任更要三把火。
“其一，自雍乾十年正月十五始，裁撤原贾氏书塾，重新设立贾族书院于京西郊庄园，任代儒公为院长，凡我贾氏子弟，不论亲疏，不论在京、不在京者，只要一心求学皆可入院就读，学院将聘请有学识之人出任院师，入院就读一切用度皆由族中负责，由探春负责居中调度。”
贾蓉不紧不慢的说出第一项举措，改造书塾，贾家书塾是他最为诟病的，一无良师，二无塾规，整个书塾藏污纳垢，这里面出来的人怎么成才。
“为...为何不设在府里？”
贾宝玉听说要去西郊读书，有点不情愿，他一向是没规矩的，贾蓉才说完就问出来，话刚出口又自知失言，憋得胖脸绯红。
贾政恼怒，他几乎要拍案叫绝，贾蓉重视读书，话说到他的心坎里面，没想到这孽障自己不想读书就罢了，当着全族的面给蓉儿为难，可偏偏又不好发作，回过身瞪宝玉一眼，直把宝玉吓得险些魂飞天外。
贾母装作没听见，老神在在的站着。
贾蓉呢？被打断了话并不恼怒。
不紧不慢的示意下人搬来三把椅子，然后亲自搀扶着贾母、贾代儒、贾代化坐下，才对大脸宝笑道：“二叔问的好！”
宝玉闻言以为贾蓉赞赏他提出疑问，顿时惊喜抬头。
贾蓉好笑，果然还是个孩子。
可惜你想多了。
“蓉方才说是”一心求学者”，也就是说无心求学者可不入书院，但如此一来二叔要知道贾族除书院外不再另设书塾，不入书院只能闭门造车。至于二叔问为何不设在府里，乃蓉考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西郊庄远离京城，族中子弟没了京城的纷纷扰扰一心苦读，想必二三年必有所成。”
废话，在家里读书是走读生，去西郊就是住校生，住校生关在学校除了读书也没别的事可做。
“当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院有院规，细节之处待书院开学之日自会公布，老太太、代儒公以为如何？”
贾蓉知道他的决定肯定有如宝玉之流心生抗性，因而“征询”贾母和贾代儒的意见。
贾母因贾蓉刚才当着全族的面扶她坐下，心里极为熨帖，即便知晓宝玉心性，但还是点点头表示赞同，她也知道贾蓉不差钱，索性自愿原则，宝玉不想去就在家待着好了。
贾代儒见贾母同意，笑道：“善！”
得了二人的支持，贾蓉继续说。
“另族中子弟入学院者可得二十两安家费。”
这句话说出口，祠堂大厅里面的人倒无感，但外面旁系子弟顿时激动了，只要入院读书就能有二十两？
别看贾家表面光鲜，要知道有些旁支几乎靠着主脉的救济过活，不久前湘云和黛玉才发完救济银。
贾蓉当然就是出于这般考虑，压压手示意安静。
“考中秀才者不论是否在书院就读族中奖励一百两，中举人者一千两，进士一万两，要是出个甲榜前三，状元五万两、榜眼三万、探花两万。”
小年轻们这才是重头戏，贾蓉心里默念，PUA谁不会？
书中自有黄金屋不是么？
古往今来什么最能刺激人，当然是钱咯！
之前给下人发年终奖，如今做事不要太积极哦。
贾蓉生财有道的新闻早就在贾府传开，没人怀疑新族长能不能出得起这笔钱，大家都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实在是给得太多了！
有些子弟下意识握紧拳头，暗暗发誓。
一定要入书院读书！
贾敬无奈，这孙子鼓动人心是把好手，可惜咯，中举人都难何况进士？虽然他曾今是个进士。
好像也不难？
湘云、黛玉疯狂计算着书院开张的开支，夫君是个败家子一下子不少银子贴出去了。
贾环好笑，有钱的男人真男人。
“大家记住只要上进族中必当支持，解决后顾之忧，好，下面我说第二点。”
今天是除夕少说点废话，速战速决贾蓉心想。
“其二，我贾家以武立国，关起门来说话，常人道乱世武将、盛世文臣，今虽躬逢盛世，然国家需居安思危，我贾家亦然，可惜啊！贾家后世子孙武道废弛，到如今仅贾芸、贾荇、贾芷三人在军中效命，何其悲哉！”
贾蓉声音低沉，仿佛愧对先祖，他这情绪将才飘忽在祠堂内的激动气氛驱散开去。
“蓉哥儿你直说怎么办！我家读书种子没几个，但出把子力气的大有人在。”
贾代修站起来动情道，贾荇是他那支的血脉。
“代修公且安坐听蓉继续说。”贾蓉将有点激动的贾代修扶着坐下。
“贾荇是代修公的后辈，近些年蓉不在军中，想必再差也是个校尉？”
这话是向贾代修问的。
“不错，年前三个小子来信，说如今在漠南军中三人都当了校尉，尤其是芸小子，去年在和鞑靼人的摩擦中斩杀了五个人，现下管着两百人队伍。”
贾代修说起来的时候有些自豪，三人皆出自支脉，当然他没忘记当初是谁带的三人。
“也亏得蓉哥儿当年领着他们三个出征，不然三小子还在京里当混子。”
贾蓉拍了拍贾代修的手，面对众人道：“贾芸、贾荇、贾芷三人乃我贾族之骄傲，大太太今日事必你着人给三个各家送一百两银子，对于给贾族争光的要鼓励。”
这话是对着史湘云说得，听得湘云差点没反应过来。
大太太？
黛玉憋着笑，夫君乍一正经起来连云儿都一愣一愣地。
“是，老爷！”
湘云暗翻白眼，回头收拾你。
........
第344章 演讲（下）
“想必大家伙疑惑蓉放着好好的成都知府不当跑回京是为何，背地也许有人还骂我傻，但蓉想过了，蓉要沿着当年荣宁二公的路走下去，眼下机会来了，明年朝廷十有八九对漠北用兵，三月初蓉将出京远赴西北，这一去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因此，凡族中有志在军旅者皆可随行出征，当然打仗是要死人的，大家想好，随我出征着安家费五十两，阵亡抚恤五百两，建功立业者还有额外奖赏，不强求，但身为族长想说的是，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就像贾蓉所说，打仗是要死人，这段话说完气氛明显不如先前，所有人都保持沉默。
贾代修见此气急，高声道。
“别脉老夫不管，但老夫这支，明年三月，过了舞象之年的子弟，读书、打仗两者必选其一，蓉哥儿如此扶持，千载难逢的机会，还不知足者别说是老夫的子孙，没成亲的三月前抓紧成亲，无子嗣的趁着天冷。”
老头子说得心潮澎湃，贾蓉听得心惊肉跳，还趁天冷，想做啥子？
不过这老头子可以，可用！
当然了，事关性命，贾蓉不指望他和贾代儒一顿PUA就有人嗷嗷往上冲，贾家之积弊不是一时就能改的。
“此事言及此，有意者正月十五找环哥儿报道，三月前把弓马骑射练练，机会给到大家，大丈夫功名自己挣。”
.......
“其三，国朝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下，然则商人最有钱，因而族中有善此道且有意者，可寻二太太，两条路子，一在我名下的铺子当个掌柜，每月给予月俸，当然居心叵测者勿入否则族规论处；其二由二太太投钱占分成，你们拿了钱自己做生意去，按时交上来账册、分成即可，赔了么!就当二太太眼光不行。”
林黛玉猛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