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的考虑很简单,他单纯的想给贾蓉在贾府寻找一个靠山,贾母无疑是目前贾府最大的靠山。
当然王家也是一个大靠山,王子腾现任着京营节度使,是雍乾帝跟前的红人。京营节度使相当于直隶总督,负责拱卫京师,是一个很关键的职位。
但是贾敬可能出于文人思想,他想给贾蓉找一个并不是很强势的娘家,贾家已经有两位王家的女儿做媳妇,再增加一位就和贾家三代都有牵扯,贾府的资源怕是要被王家吸个干净,不符合贾府的利益。
史家就不同,一则贾母目前是贾家内宅最大的管理者,二则保龄侯史鼐和忠靖侯史鼎只是湘云的叔叔,寄养在两位叔叔家,关系亲近也不亲近。要知道在史家湘云却是要做女红的,还要做到三更半夜,表面光鲜内里和侯门小姐可差的太远了,和史家结亲是以贾家为主。
“母亲,提起婚事,宝玉如今也快到议亲的年龄,祖母和母亲可有合适的人选?”元春听到两人谈及贾蓉的亲事,对于宝玉她十分关心,所以很自然的联想到自家弟弟身上。
古代男子和女子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宝玉婚事的第一责任人是贾政和王夫人,当然还要算上贾母。
王夫人微笑道:“是有物色,我和你祖母中意你林姑爷家的黛玉表妹和你姨妈家的宝丫头。”说完看一眼贾母的反应。
“哦?姨妈家的表妹可是叫宝钗?”
“正是,你入宫的早没见过,原本是准备选秀女的,因着有身子有些不爽,没被选上,不过模样和品行俱是顶好的,现今就居住在咱们府里,等你省亲倒是可以见一见。”
元春点点头,她没见过两人也不好点评,“祖母和父亲中意的想必极好,女儿只盼着宝玉成家立业,将来能出人头地。”
贾母没有说什么,她中意自己的外孙女黛玉,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是最好的,又都是心尖儿上的人,此时宝玉年纪还差些,她也不和王夫人在这事上早早起冲突。
红楼里贾母之所以同意宝玉宝钗的婚事,因为黛玉身体不好,而且薛宝钗各方面都不错,当时贾府开始落败,刚好需要薛宝钗家的资助,现在贾府还处于鼎盛时期不存在需要通过联姻来获得资助的问题。
三人没有在宝玉的婚事上过多谈论,之后又聊了些关于贾家发展的问题,元春自然是报喜不报忧,关于王夫人要她抓紧诞下皇子的叮嘱,她也是表面一笑而过内心却苦涩,她如今还是个处子之身如何诞下皇嗣?后宫佳丽三千皇帝只是在晋封那天来过凤藻宫但没有留宿,这些都不好说出来。
当今圣上四十四岁继位,如今已经四十七岁,早就过了沉迷美色的年龄,况且亦有十个成年的皇子,于皇家血脉的延续上并无问题,且雍乾帝野心甚大,希望通过励精图治超越还在世的太上皇。
贾母和王夫人在元春处用过午膳后就由夏守忠送着出了皇宫,因再过几月就要省亲的缘故,分别时也并无多少悲伤之感。
......
就这样过。
这天,众人正在贾母东院闲话,外面门子进来通报“林姑娘进府了。”
宝玉自是喜的无以复加,黛玉不在京城这些日子,虽说每日里他也和姐妹们玩耍但总觉得不是滋味。
众人见面时彼此悲喜交加,未免又大哭一场,林如海没事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贾琏早把贾蓉治疗林如海的事说出去,贾珍为此还大骂了一场,说他胡闹,开膛破肚还好没事,不然连他都要受贾母的指责。
贾宝玉在一旁看着楚楚动人的黛玉,觉得她出落的越发超逸了。
“林妹妹可把你盼回来了。”
黛玉俏眼看他,想起远在苏州的贾蓉已有半月没见,“二哥哥”,给贾宝玉施了一礼。
宝玉赶忙扶起:“妹妹回了趟家越发生分了。”此时的贾宝玉还不知道这一礼对他意味着什么,只有宝钗感觉到异样。
一一见礼过后,黛玉自回去忙着打扫卧室,她从苏州带了许多书籍和给姐妹们的礼物,安置完又把礼物分送给宝钗,迎春,探春等人。史湘云不在前两天被保龄侯府接了回去,如今她获得皇帝的赏赐,史家自然想她待在家里。
次日清晨,宝玉起身还未洗漱穿戴整齐就去黛玉房中探视,以往他一直是这样的。
黛玉还在床上歇息,一路风尘仆仆,她乏累的很。
见宝玉进来丫鬟们皆出去自便,屋内静悄悄的,宝玉掀起床帘,见伊人身穿薄纱盖着薄被,俏眼闭着,气息均匀,直被吸引的晃了神,不自觉凑近黛玉的脸庞细细观赏。
好一会才推了推她道:“好妹妹,时辰不早了该起了,蔷哥儿从江南采买了十二个女孩子安置在姨太太院,你带我去瞧瞧。”
黛玉被他一推将将醒过来,见是宝玉,额头微皱,他怎么进来的?下意识拉了薄被遮住露出来的酥肩,“二哥哥,你怎么私自进女孩子的卧室?”
宝玉脸一僵,以前不都是这样?
“妹妹,你怎么了?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么?”
林黛玉见他痴痴的样子,心里无奈,心想要让紫鹃看着点,不能毫无顾忌的让他进来,以前没觉得什么,可是自从心里有某人的影子,宝玉这样的行为就不能让她接受了。
“没有,你且出去一会,我要起身了。”黛玉也不想多说什么,说完又把紫鹃喊进来。
“宝二爷,你且出去一会,等我们姑娘穿戴好再进来。”紫鹃见怪不怪的笑说,黛玉南下她并没有跟着回去。
宝玉被请出去,紫鹃才服侍黛玉起床梳洗。
“紫鹃以后宝二爷进房间你拦着些,如今大了不好再和以往那样。”黛玉对着正在给她梳头的紫鹃吩咐。
紫鹃自然点头答应:“小姐,宝二爷对你极好的呢,这样他怕是要难过了。”从一开始紫鹃就不大乐意,哪有爷们的往女儿家房间里跑,但黛玉不在意她也没说什么。
“小姐回了趟老家,长大了,咯咯。”她俩从小一起长大,时不时相互打趣。
黛玉微微一笑,心里想的却是某人,一直无视自己,令她着恼。
当日运河码头的威胁自然是玩笑话,不过想起他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宛如神明一样出现救下父亲,或许从那时候就开始喜欢上了,雍还有好久呢!
他应该会在雍乾四年底回京,黛玉心里猜想着。
第66章 宝玉的大招
上午时分,黛玉起床之后,一扫连日赶路的疲惫,在屋里和紫鹃收拾东西。从苏州带回来最新的书籍摆放在卧室的书架上,平日里她无聊时喜欢看书。整理完毕后又将送给姐妹们的笔墨纸砚分送给宝钗、探春等。
宝玉清晨在黛玉卧室碰了壁也没计较,被袭人拉着回去洗漱,上午他是要去族学读书的。贾家有自己的族学,现由贾代儒管理着,宝玉仗着贾母和王夫人的宠爱,通常每日只上半天学,下午就回到院里和姐姐妹妹厮混。
下午时,阳光静谧,此时正处夏天,院子里不知名的虫儿直叫个不停,黛玉今天身穿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发上别一支碧玉簪,体格苗条,气质娴雅,面上不施粉黛却楚楚动人。
黛玉自贾母处回来后,就在房间内写字,她最近在练习颜体。
“小姐,蓉大爷这首诗府里的姑娘都很喜欢呢,尤其是探春姑娘。”紫鹃是认识字的,她和黛玉一处长大,黛玉读书时她都会跟在旁边伺候。
林黛玉微微一笑,想着当日贾蓉写这诗她是在场的,许是联想到和这诗一起的那首《菩萨蛮》,美目中带有微嗔之色,他居然给师师姐姐写词,对自己要么敬而远之要么时不时挤兑几句,真是气恼。
在苏州没觉得什么,离开苏州后黛玉对贾蓉的思念之意一发不可收拾,正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紫鹃看着自家姑娘脸色变换,很稀奇,“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黛玉这才回神,放下手中的笔:“没什么,想起了苏州的事情,紫鹃将刚才那首《菩萨蛮》找人裱起来,放在我的卧室。”
《出塞》毕竟是男儿家的诗,她是女儿身不好装裱了放在闺房,《菩萨蛮》描写的是女子放在闺阁里不会惹人非议。
女儿家的心思很难猜想,刚才还在羞恼,这会子却要装裱起来,见词如见人?
主仆俩正说着话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就有小丫鬟们问好的声音,“宝二爷!”
额!黛玉有些烦恼的扶额,一缕青丝滑落鬓间,以前倒没觉得什么,她现在才觉得宝玉真是个粘人精,甩都甩不掉,太殷勤了些。
紫鹃看她的反应“噗呲”一笑,也没细想,以往不都是这个样子的么?还以为是早上宝玉私闯卧室的缘故惹得小姐气恼了,起身准备去给宝玉倒茶。
宝玉今日身穿一件华美的红色外挂,绣着精致的图案,真是人靠衣装,穿在他身上显得俊美,脖子上带着阖府都很重视的“通灵宝玉”,端的一个俊朗少年模样。
“妹妹,我来了”,进屋后笑着和黛玉打招呼,坐下来说话,仿佛早上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紫鹃上了茶后,站在黛玉一侧听宝玉和黛玉闲聊。
黛玉一边整理刚才写的稿纸,宝玉起身过来拿起一张看了看,正是《出塞》撇撇嘴“蓉哥儿这个禄蠹,写这阿谀奉承的诗,倒是那首《菩萨蛮》写得还可?”
他自顾自的说着,没注意到黛玉脸色变换。“哦?还可,二哥哥这般说,那你倒写一首妹妹瞧瞧?”
知宝玉不喜欢功名利禄,黛玉也没纠缠《出塞》,只是心里就是不舒服,出言挤兑到。
宝玉被挤兑得脸色涨红,尴尬陪笑“妹妹,可饶了我吧,前儿被老爷叫去省亲别墅考校,早把我最近得才思用完了。”
紫鹃闻言噗嗤一笑,宝玉被老爷叫去省亲别墅给各处院落起名写对联的事她知道,还知道被一众清客夸赞了,是宝玉近期最得意的事情。换做以往黛玉自然会顺着他的话询问下去,然后宝二爷夸耀一番。
看自家姑娘的脸色,肯定正生气呢,宝二爷怕是想法要落空了。
果然黛玉一脸玩味地看着他并不接话,真是个孩子心性。
宝玉又说了一会不见效果,林黛玉只是浅笑,并没有以往地亲近之意,心里有些着急,但还是露出一个笑容:“妹妹,家里省亲别墅你还没去看过吧?要不明日我约了老太太,宝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一块进园子游玩一番?”
黛玉没什么兴致“什么园子不都一个样么?你约了宝姐姐去吧。”这句话说得自然是真心的,以前宝玉和宝钗走得近了她还会吃醋,现在反而希望他日日别来烦她就行,爱和谁玩和谁玩。
“好妹妹,那日老爷要试试我的才情,如今园里各处都是我起的名儿,你去帮我斧正斧正。”好家伙,还没忘了显摆得事。
黛玉好笑得看一眼宝玉,宝玉还当她是个养在府里得少女,在苏州这段日子贾蓉带她去了诗会,没事也会带她们去游览苏州各处名胜,日日和李师师这等才女共处,见识早就不拘于深闺了。宝玉是有些才情,但平日里只读杂书,能取什么名字,那些个清客得夸奖无非是奉承罢了,他还当真了。
“比蓉哥儿这两首如何?”黛玉指着桌上得稿纸说道,说完就后悔了。
果然看宝玉的反应,怔怔的站着出神,随后默默流下眼泪,他终于感觉到黛玉不一样了。
黛玉看他流泪的模样,心有不忍,毕竟是相处很多年,欲要出言宽慰。
谁知宝玉一把扯下佩戴的"通灵宝玉"使劲往地上一砸"什么劳什子,如今比不上一个禄蠹。"
这举动直把紫娟和黛玉吓了一跳,外间的丫鬟们听到响动都赶来,早有小丫鬟跑去通知袭人。
不一会袭人赶来,见到宝玉和黛玉都独自坐着垂泪。
"好好的摔那命根子做什么?"袭人急道,赶忙把玉捡起来检查,幸好没事。
"林姑娘,我们二爷和你一起长大,偶尔犯浑想必姑娘也是知道的,姑娘该让着些才是"言语中带有苛责之意。
黛玉只坐着流泪不说话,想着如今连丫鬟也能数落自己,在苏州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说话,心有悲戚,越发哭的厉害。..
房间一时静悄悄。
一会贾母并王夫人听了消息匆匆赶来,"好好的两个祖宗怎么又闹起来了,哪日我去了,再不管你们。"……
第67章 嫌隙
红楼原著中说:“宝玉自幼生成有一种下流痴病,况从幼时和黛玉耳鬓厮磨,心情相对;及如今稍明时事,又看了那些邪书僻传,凡远亲近友之家所见的那些闺英闱秀,皆未有稍及黛玉者:所以早存了一段心事,只不好说出来。故每每或喜或怒,变尽法子暗中试探。”
以往黛玉和宝玉闹矛盾,只要装成不中用模样或者摔玉,众人都会纷纷上前劝说,黛玉也会转来安慰他,可谓屡试不爽。
不一会儿,凤姐、李纨、宝钗、探春等人也纷纷赶来,探春见到王夫人把搂在怀里,宝玉泪流满面的模样心里有些好笑,她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个二哥哥还是小孩子脾性。
众人上前劝说,黛玉也坐着不说话,宝玉以为拿捏住了她,止住眼泪:“妹妹,前些日子你给我做的荷包丢了,如今能帮我再做一个么?”
这又是在试探黛玉的心意,要知道荷包是极亲密的物品,女子给男子做荷包相送通常是表达情谊的,黛玉怎会不知道?以往做了也就做了,现在她心里早有了人,如何肯?
王熙凤在一边笑着劝解:“我倒是什么天大的事呢,哥哥妹妹两个整日里一处玩耍,一时不舒服了吵吵也是正常,妹妹就给宝二爷做个吧!”
其余人听他这样说也都放下沉闷的心情,笑起来,都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玉儿,你不在时宝玉天天在老婆子跟前念叨妹妹什么时候回来,你闲了给他做一个也无碍。”贾母也莞尔笑着和黛玉说,她这两个孙子孙女都是心尖上的肉,稀罕的不得了,没事就要闹一闹,不过显然宝玉比黛玉分量更重一些。
宝玉腻歪在王夫人怀里,大眼睛盯着黛玉,脸上挂着微笑,焦急又期待的等待着,祖母都发话了他有信心。
“外祖母,黛玉不做。”
出乎意料的是,等贾母才说完,黛玉便一口拒绝掉,她虽然外表柔弱但是内心该有的坚持是坚决不想屈服的。
卧室里姐姐妹妹们也都被震惊到几分,没待众人反应过来。
宝玉“哇”的一声,往王夫人怀里一倒,两个眼珠儿直直的起来,口角边津液流出,皆不知觉,唬得一屋子人都慌了神。
王夫人反应过来大喊,“快请王太医!”
宝玉得奶娘李嬷嬷上前用手向他脉门摸了摸,嘴唇人中上边着力掐了两下,掐得指印如许来深,竟也不觉疼。李嬷嬷捶床捣枕说:“这可不中用了!我白操了一世心了!“
一屋子丫鬟小姐等以他年老多知,如今见他这般一说,都信以为实,也都哭起来。
黛玉这时候也被宝玉的样子吓住了,又流下眼泪,欲待上前查看,才刚跨开步子,便被王夫人凌厉的眼神止住。
“林姑娘,往日你才进府时就和你说过,宝玉是一个祸根孽胎,脾气古怪,也和你说过不用理睬,这些年见着宝玉对你与别的姐妹也有不同,如今姑娘长大了不愿给宝玉做香囊也没什么。日后哥哥妹妹还是少些来往,我只宝玉一个儿子断不能再失去的。”
王夫人语气冷漠的说道,这话是极重的了,也是当着贾府一众主子奴才的面表达了对黛玉的不喜。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她们不好搭话。
黛玉死死咬住嘴唇,一席话说得她轰顶,震得慌了神,倒不是说她对宝玉有多少情意,而是被王夫人的话吓到了,寄人篱下一时心有悲戚。
“淑清,不该说这样的话。”贾母看黛玉模样一时不舍,出言劝道。
王夫人也老泪纵横:“母亲,非是媳妇刻薄,实在是怕了,珠儿啊,你怎么舍得抛下为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