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裕三人对视一眼,都摁在了刀柄上,眼神之中有决断。
他们三人护主不力,又有何颜面苟活?
主公不在了,他们索性一同陪主公去吧。
而李善仁则是在想,太子殡天,朝局又变了,没了太子,陛下所有的重心必然放在皇太孙的身上。
所以淮西一脉打压浙东的机会来了。
而朱镝则是想起了大和尚的那条毒计。
自古以来,立嫡立长立贤。
大哥不在,他就是嫡就是长。
所以唯一的障碍,就是身边的小家伙了。
他低头看着面色发白的朱英雄,下意识的伸手去抚摸他的脑袋。
而朱钢却快了他一步,将朱英雄拉了过去,他死死的盯着朱镝,压着声音咬牙道:“是你!”
朱镝冷哼一声,“大哥出事,我比谁都难过,如果你想这种时候上演兄弟阋墙,尽管来就是了!”
他毫不在意朱钢,对他而言,朱钢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他真真在意的,只有一旁默不作声的朱钐!
就在众人绝望,朱远章无助之际,正在按压的朱钧,却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咳嗽!
也就是这一声轻微的咳嗽,让他浑身一颤,旋即连忙将身子俯下去。
“咳咳!”
咳嗽声再次响起,朱钧大喜,“活了,我大哥活了!”
朱钧的一句话,让众人浑身一颤。
朱远章更是呆滞了片刻,旋即冲到床边,一把将朱钧掀翻。
朱钧倒在另一边,朱远章紧紧握住朱钰的手。
朱钰的手依旧冷若铁,可却并不僵硬。
他看到了朱钰的嘴唇在动,眼皮在轻轻的颤动。
那一瞬间,朱远章喜不自禁,“戴元礼快过来,我儿活了,我儿真的活了!”
戴元礼是太医署头号御医,早年从师朱丹溪,也是浙东人士。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朱远章,但他也不敢耽误,连忙从怀中拿出一块小铜镜,放到了朱钰的鼻子下。
紧跟着铜镜表面,就出现了一小块雾气。
他大惊,“快,太子殿下有呼吸了,快施救!”
太医署众人都是大惊失色,纷纷动了起来。
而此时,院外众人都是惊诧不定。
怎么?
太子又活了?
众人也不敢进去,就在外面伸长了脖子看着。
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个神情阴晴不定。
特别是蓝裕三人,刀都拔出一半了。
很是尴尬。
朱钐眯起了眼睛,朱镝心沉了下去,眼中闪过一丝怒色。
朱钢则是抱着朱英雄大笑道:“听见没,你六叔,真把你爹给救活过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朱英雄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我爹,活了?”
他看着里面,忙碌的众人,焦急的皇爷爷,还有倒在父亲身边大口喘息的六叔,呆滞的眼神里,也有了光彩。
朱远章死死的盯着朱钰。
戴元礼再次施针,然后辅以药石,最后确定朱钰的生命体征稳定了下来。
他整个人也是有些虚脱,跪在地上,“陛下,太子殿下,活了,只要能够熬过今晚,性命无虞!”
“好,太好了!”朱远章激动的不行,从太子受伤,到宣布太子死亡,再到重新救活。
朱远章情绪大起大落,大悲大喜,旋即而来的则是无尽的疲惫,他一屁股坐在了床沿边。
看着朱钰和朱钧。
这两兄弟,起码有八分相似,只不过朱钰更像他一些,而朱钧更像马皇后。
朱钧笑了起来,一开始声音还很小,可紧跟着笑声渐大,到了后面,已然是嚎啕大哭。
那哭声里,有喜悦有害怕,还有说不出的自责。
听到朱钧的哭声,朱英雄也是挣开了朱钢,哭着跑了进去,“爹!”
可他们哭了,朱远章却是放声大笑。
外头的人都傻了。
朱疯子哭,皇帝笑,这到底是活了还是没活?
朱镝备受煎熬,他壮着胆子问道:“父皇,我们能进来看看大哥吗?”
“不可以!”朱远章道:“所有人全都出去,太子需要静养,封闭皇宫,不许其他人进来探望。”
朱镝看着朱钰,心彻底沉了下去。
活了,他怎么能活呢?
这么好的计划,这么好的机会啊!
怎么就被老六一通胡来给救活了呢?
即便他万般不情愿,却还是拱手,“是,父皇,儿臣告辞!”
朱镝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太医署。
随后朱钢也站了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蓝裕等人,“大哥活了,你们也别拔刀了!”
说着,他也告辞离开。
李善仁等人也是一头雾水的,但是没办法,也只能先行离开。
太子受伤,这敏感的时期,不管是谁,都要夹着尾巴做人。
宋廉也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他转身爬了起来,告辞离开。
“朱文忠,朱赢,你们两个护卫好皇宫,不要让一只苍蝇进来!”朱远章下令道。
朱文忠本就是禁军统领,知道太子没事,也是大喜,“是,陛下!”
“陛下,那臣呢?”蓝裕跪走到门前,问道。
“去给咱守城门!”
“是,陛下!”蓝裕知道,陛下没一刀砍了他,都算他运气好了,哪里还敢说个不字。
等蓝裕等人退下之后,朱远章走到门口,看着杨先,“给咱查清楚这件事,宁错杀,不放过!”
杨先心头一凛,“是,陛下!”
朱远章心中杀意澎湃,他可不会觉得,这件事只是简单的坠马事件。
重新坐回原位,朱远章对朱钧道:“你也回去吧。”
“不,我要守着大哥,直到大哥度过这一关!”朱钧摇摇头,坐了起来。
现在朱钰只是有了生命体征,还没有度过危险期。
最可怕的是受伤后的并发症,发烧发炎,这才是最可怕的。
大业没有抗生素,一场风寒就能带走人的性命,这种致命大伤,几乎就是在跟阎王爷抢命!
朱远章道:“你又不是太医,你在这里守着有什么用?”
“那总好过我回去干等着,哪怕在这里守着,什么不做,我心里都好受些!”朱钧看着朱钰,“是我,写了信给大哥,大哥才会拼命的往回赶,若非如此,大哥也不会受伤!”
“什么信?”
“求救信!”朱钧红着眼睛道:“我被人陷害塞进了徐家祖坟里,心中很害怕,又找不到自证清白的证据。
我害怕父皇会砍了我,所以,我就写信加急送给了大哥......”
朱远章长叹一声,说来说去,还是徐家祖坟案。
只不过,朱钰不是那种做事冒失的人。
况且,他们带了那么多马,随时都可以换乘,不至于出现这种情况。
当然也有可能是朱钰着急赶路之下,太过疲惫所致。
一时间,他竟是不知道该责备朱钧还是该安慰。
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徐家祖坟的案子,他已经可以确定,朱钧是受害方。
可朱钰落马,又跟他又密不可分的关系。
一时间,也是心乱如麻。
看到朱钧跟朱钧兄弟手足情深,他连骂都骂不出口啊!
“六叔,你也不想的。”朱英雄看着朱钧道:“我爹其实也常常自责,说要不是他没有看好你,也不至于让你这么疯。
说你现在早就是名动天下的贤王了。”
朱钧摇摇头,“不说了,我现在也挺好,跟大哥无关!”
说完,气氛陷入了沉寂。
朱远章收回心绪,看着朱钧,“老六,你告诉咱,方才你施救的手段,是谁教你的?”
朱远章坐在一旁,看似无意的问,却让朱钧惊出了一身汗。
“哦,这施救手段,是我赈济灾民时看到的一种办法。”朱钧道:“有很多灾民过来,因为饿的太久了,时常有昏迷,有人就用这种方法救人。
我看了几次就记在心里了。”
朱远章点点头,“善因种善果,要不是你救济灾民,也不可能会这施救的手段。”
见朱远章并没有怀疑,朱钧松了口气。
一旁的戴元礼忍不住道:“这施救方法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也不知道是何原理,若是真如吴王殿下所言,有很好的急救效果,若是推广开来,肯定救人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