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宅子这边,沈婉儿正跟朱涛依依不舍地道别。
“涛哥哥,我今天再走,估计又要好多天以后才能来了。”沈婉儿可怜兮兮的说道。
她知道这次一回家,父亲多半也快回来了,到时候气消了还好,要是还没消,自己这个禁闭还得继续关着!
怕不是要等到冬至的时候,娘亲也从江南过来,自己才能重获自由。
没办法,能对抗平川侯的,只有平川侯夫人!
平川侯陆良庆,离家多年,战功赫赫,唯独对家人多有亏欠,平川侯夫人本是个大小姐,跟家里闹掰,也要出来跟着陆良庆成婚。
两人过了好几年苦日子,陆良庆便入了红巾军,想要播一个前途,离家的时候夫人却已经有了身孕。
陆良庆在外奋勇杀敌,夫人在家独守寒窑,将女儿拉扯长大。
因此,陆良庆对夫人总有亏欠,每次发火,只要夫人眼睛一瞪,便立马偃旗息鼓。
真希望娘亲早点来江南啊!
沈婉儿带着这样的想法,上了马车,在窗子里跟朱涛挥手作别后,马车缓缓离开朱家宅子。
就在走到城门口的时候,马夫穆云忽然瞪大了眼睛。
“老爷来了!”
沈婉儿和小莹在车里如同受惊的兔子。
“什么?”
“穆大叔你可不要吓人!”
两个人偷偷掀起一点窗帘,却发现远处马上的人,不正是平川侯陆良庆。
陆良庆黑着脸,缓缓来到马车旁边:“好啊你们,还知道回家?”
“侯爷!”穆云苦着脸问侯。
“老穆,灵玉胡闹,你怎么也跟着胡闹?”陆良庆喝问道。
“这……末将知错!”
穆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叹气认错。
“爹,您休怪穆大叔,是我非要去的,穆大叔只是陪我。”沈婉儿终于还是拉起门帘,跳下了马车,向着陆良庆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我回去继续关禁闭罢了!修要继续啰嗦,不似好汉的行径!”
刚看了水浒传的沈婉儿只觉得自己豪气冲云天,然而陆良庆只觉得自己血压冲云天。
自己好好一个女儿,虽说平日喜欢打架惹祸,但好歹也算出口成章,怎么今天一说话,陆林草莽的味儿这么冲?
“我让你一人做事一人当是吧?说,去城外什么地方,做什么了?”
“哼,不打便招岂是好汉的作风?”沈婉儿一叉腰:“您就是关我十年禁闭,我也不会说的!”
小莹连滚带爬地从车厢钻了出来,一把就捂住了沈婉儿的嘴:“小姐,您快闭嘴吧!”
她知道自家小姐的脑子异于常人,但没想到她这么勇,都敢跟平川侯说这种话。
作死也不带这么作的啊!
陆良庆彻底被气笑了,他也不再看沈婉儿,而是找上了穆云:“老穆,你给我说,到底怎么回事,这是军令!”
穆云冷汗一下子出来了,完蛋了,他是军人,虽然被陆良庆派去保护沈婉儿,但到底还是个兵,军令不可违是刻在骨子里的。
平时他还可以帮忙打打掩护,但只要陆良庆拿出军令,他就不能再凭借自己的好恶做事了。
“爹,你忒无耻!竟然用军令压人,我不服!”沈婉儿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然而她也没办法阻止了。
“小姐去城郊东的朱家庄子野游,和一个叫朱涛的少东主成了朋友,所以偶尔去探望。”穆云半跪在地上汇报道,但还是尽量说得更委婉一些,比如把商人之子的身份隐去,只提少庄主,毕竟在这个时代,农户子弟都比商人子弟高贵一些,至少可以考科举。
同时穆云也想着帮朱涛说了些好话:“那位朱涛少爷属实是个天才,虽然年纪尚轻,但是无论眼光、胆识、人品、能力,末将从未见过能超过他的。”
平川侯本来听到沈婉儿真的去和人私会,心里十分恼怒,也非常自责,他将女儿接来京城,本身就是为了弥补,但却没想到把女儿养的更加放荡,这要是夫人来了,怕不是要大为伤心。
但是听了穆云对朱涛的评价,陆良庆的心里却又对这个少年产生了一点好奇。
穆云虽说看着是个莽撞的武夫,但其实也是自己最为信重的心腹,跟着自己见识过不少少年英才或勇士,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穆云如此推崇一个人。
陆良庆忽然意识到,穆云也是把沈婉儿当亲生女儿看待的,怎么会真的放任她去跟一个不知根底的年轻人私会?
“罢了,我倒要亲眼见识一下,能让你赞不绝口,让咱的闺女不顾礼数的少年郎,是个什么样子。”陆良庆仍然阴沉着脸说道:“你送灵玉回去,我去京郊看看!”
“爹,你别去!”沈婉儿喊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陆良庆骑马的背影越来越远。
完蛋了,这是要出事啊!小莹暗暗着急,却没有办法,只能拉着沈婉儿,不让她跑去追陆良庆。
“等一下,小姐,还有办法!”穆云忽然说道。
“什么办法,穆大叔你快说!”沈婉儿问道。
“去请诚意伯!”
对了,诚意伯!
沈婉儿听了穆云的话,如梦方醒。
就像她刚才看的水浒传一样,自己打不过父亲,那也可以叫人啊,好汉不都是吃了亏就找哥哥,自己没有哥哥,也可以找伯伯!
虽说沈婉儿到现在也不明白刘伯温和朱涛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清楚朱涛真正的背景到底是什么,但是请刘伯温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父亲平日为人傲气,看谁都是一刀之敌,但惟独敬重三个人。
一个是皇帝朱元璋,白手起家,能成就一番大业,第二就是徐达,无论勇猛还是战略眼光,都是军中第一,第三个就是刘伯温,读书人,又是神机妙算的军师。
穆云把马车套直接拆下:“小姐,骑马去,比马车快!”
沈婉儿点了点头,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若不是为了小莹方便,还有父亲不让她骑马,她才不想坐马车呢。
翻身上马,沈婉儿一挥马鞭,向着诚意伯的府邸赶去。
平川侯一路策马,终于到了京郊的朱家庄子。
“嗯,屋舍整齐,风景秀丽,还算是个好地方。”陆良庆看着周围的环境,点了点头。
能治理出这样的庄子,看来朱涛的父亲应该是个良善的地主。
陆良庆不认识朱涛,因此并没觉得这样繁荣的庄子会是一个少年治理出来的。
虽然穆云一通夸赞朱涛,但是陆良庆也只当是朱涛的学识超人,毕竟一个少年能有什么实际操作的经验和手段。
先见一见庄子的东家,若是个可靠的人,或许婉儿嫁过来也可以。陆良庆心里忽然闪过一道这样的想法。
他从来不准备和什么高官厚爵之人联姻,毕竟当初想给家人好日子才会出来打拼,如今成了侯爷,陆良庆已经非常满足。
他只想给孩子找一个靠得住的夫婿,别像自己这样,虽然有了高位,却差点害得妻子孤独死在寒窑。
反正有自己在,就算沈婉儿的婆家贫困也无所谓,大不了多匀出一些生意给亲家,能让女儿有好日子就好。
这样想着,陆良庆却又有些伤感。
一家人才团聚几年啊,竟然又要面临女儿出嫁的问题了,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过几年日子多好?
他一直没招婿,不就是希望这一天晚一点来吗?可惜,自家的白菜,已经会逃出园子自己拱猪了!
带着这样复杂的情绪,陆良庆拦住了一个老人:“老人家,请问猪崽子……请问此庄子的主人在哪?”
“你是说少东家啊,就在前面那个院子里!”老人指着不远处的院子。
陆良庆一脸正气,老人倒也不担心他是什么宵小之辈。
少东家?
陆良庆有些疑惑,自己问的是主人,正常人不应该是说东家在什么地方吗?哪有不提老子反而提儿子的?
不过陆良庆也没多想,对着老人微微施礼后,牵着马来到朱家宅子前,重重的敲了两下门:“有人在家吗?”
“在下路过宝地,想要讨一碗水喝。”
大门被打开,老唐乐呵呵地端着碗出来了:“来了来了,客人……”
老唐看见平川侯,愣了愣,但随后又乐呵呵地低下头说道:“客人轻便,不远处有食堂,若是饿了也可以进去吃一顿,不要钱的。”
“不要钱?”平川侯疑惑道:“难不成是施舍乞丐难民的粥棚?”
老唐摇了摇头:“不是,是村里人吃饭的地方,肉菜都有,少东家说了路过的人可以免费吃几次。”
又是少东家?
怎么又是少东家?
你们东家去哪了?
还有,村民都在一起吃饭,还有肉和菜,路人都能免费吃?怕不是在筐我?
陆良庆一脑袋的问号,但他还没忘了来的目的。
“能否让我进去拜访一下你们东家?”陆良庆问道。
老唐摇了摇头:“东家平日不在,一直都是少东家主持家业。”
竟然是这样!
原来是那个少年在主持家业,难怪每个人都不提东家,看来这个管家不错,能帮着扶持这么大的家业。
陆良庆仍然以为一个少年做不了什么,还以为是眼前这个管家模样的人忠诚,一边照顾少主,一边支撑家业。
“先生口渴吗?想来是有什么事吧?”老唐忽然问道。
你一个口渴的路人,要了水也不喝,在这问东问西的算怎么回事?
“嘿嘿……”陆良庆尴尬地笑了两声,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咱确实是是想见一见你们少东家,不知可否?”
“先生请进,在下这就让人去请少东家出来。”老唐转身挥了下手,一个丫鬟便往朱涛书房走去,另一个小厮接过缰绳,把陆良庆的马牵去马槽。
老唐引着平川侯陆良庆走进会客厅,,两个丫鬟端来了茶水和糕点。
陆良庆有些惊讶,他这么贸然造访,却不想此处的管家以礼相待,倒是让他有些觉得自己唐突了。
一想到自己有些莽撞无礼的举动,平川侯有些坐立不安,自己是来见识一下亲家备选者的,怎么反而一副无礼的样子,失策了!
忽然,平川侯的注意力被老唐的长相吸引住。
“这位管家,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平川侯忽然问道。
老唐依旧是乐呵呵的:“在下长相是大众脸,有不少人都这么说过。”
陆良庆点了点头,他仍然觉得老唐让他十分面熟,却又想不起来,但是本能让他的大脑不受控制地抑制去思索。
不对,我绝对见过他,好像是……
平川侯正觉得自己快要想起来的时候,朱涛却到了。
“少爷!”老唐招呼道。
陆良庆思路被打断,抬头看去,正见到一袭白衫的朱涛走了过来。
倒是个俊俏的小子,难怪能让婉儿这般喜欢!
陆良庆心里想着,对朱涛的观察也更细致起来,走路姿势端正,身体有力,似乎练过些拳脚!。
“客人久等了,小子朱涛,未及冠所以无字,不知客人今日来寒舍有何见教?”朱涛看见这个奇怪的客人一直盯着自己,只好先开口问道。
按照规矩,应该是客人先做自我介绍的,但是陆良庆光顾着看朱涛,竟然又失礼了。